65 Chapter 65
沈證影坐在書桌前, 對牢手機發呆。
微信裏有謝雅然問她情況怎樣的信息。中午聽說自己的光榮事跡之後,沈證影鼓足勇氣與謝雅然說了幾句,同時向她致以億萬分的歉意。她沒想到久別重逢, 新愁舊憾湧上心頭的副作用那麽厲害。
也沒想到謝雅然手機裏的一張照片會給她那麽大的刺激。昨天喝醉來不及深究,今日一想, 果不其然自己在吃醋。明明把小姑娘往外推,決意從今往後不再來往的是她, 聽不得小姑娘傳聞, 見不得小姑娘與別人好的也是她。
一再道歉後,謝雅然在電話那頭直發笑, “以後想喝酒只管來,喝咖啡和吃三明治也來。”
不了不了,有這樣的黑歷史,她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見謝雅然。
“你現在比以前輕快許多, 有趣許多, 也勇敢許多。”
沈證影只覺怯弱不堪, 當不起謝雅然勇敢許多的贊許。等等, 如果現在的她已經比過去勇敢, 那過去的她得窩囊到什麽程度。
最後謝雅然表示很高興撿回過去的朋友,無論如何這世上又多了一個能與她說到一起去的人。
沈證影亦然。
對她來說, 與謝雅然重逢意味着很多。
三十年來耿耿于懷的結終于解開大半。不管別人怎麽看她曾經對謝雅然做過的事有多麽的不起眼,對她而言卻很嚴重。謝雅然沒有提起很多,可是她能感覺到,曾幾何時, 謝雅然确是因為她的話受到傷害。
時至如今,沈證影終于坦然對自己承認,初中時的她對謝雅然有着不尋常的情感。她喜歡她, 依戀她,甚至有幾個瞬間想要親吻她。她母親把女學生拉到走廊裏痛罵,罵的不光是女學生,還有她。那一幕令她恐懼。
至于那事謝雅然對她是哪種情感,此時已不再重要。
心中大石去了一塊,若是沒有醉酒,沈證影此刻應當如釋重負。
但,她沒收到任何來自胡籁的消息。
不是說應該要有,是她想有。如果胡籁能發來只語片言,哪怕是給她一張半夜送她回家或是睡衣被她揉壞的賬單也好,可是胡籁沒發,看來是氣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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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證影更不敢問胡籁回去之後怎麽樣。
按道理,她怎麽也該問候一聲。
畢竟昨天半夜人家好心把她從店裏送回家,還兼作抱枕加玩偶被她又揉又抱。
畫面太美,沈證影不敢去想。
小姑娘的脾氣她了解,好說話的時候很好說話,軟言細語說給你聽,真惹到她光火,一定火冒三丈這輩子都不想理她。
雖說那些事統統可以推給喝醉了,全是酒精的錯,酒後亂性嘛不是。
可沈證影知道事實不是那樣,她斷片沒有那時的記憶不假,可所謂酒後亂性是個拙劣的借口。酒後做的所有事情,全是她沒喝酒時想過要做但沒有做的,酒精只能減輕她做這些事的負擔,并不能令她産生額外的與本性相悖的念頭。也即是說,酒後的那個她是她的本我,服從于欲望,滿足原始需求的那個“內心小孩”。
她沒法抵賴。
不管是否醉酒,對胡籁不公平,甚至有欺負她的嫌疑,即便她确實很想欺負她,但……
沈證影抱住頭痛苦地呻//吟道:“真要命。”
這回連江語明都嘲笑他媽:“祝你好運。”
經過昨晚,他終于對他媽的渣屬性有了一定程度的認知,也對胡籁的耐性有了更深刻的認知。老實說,出乎他的意料,他從沒想過像胡籁這樣的小姑娘居然會那麽體貼的照顧人,別說那人還把她甩了。江語明自問,要是他他最多把人送回家已是仁至義盡,哄人幫人換衣服那是絕對不可能。如果他媽是男人,他一定會鄙視他,但是親媽總歸是親媽,人生第一次喝醉,沒有更誇張已是萬幸。
親媽這次,難咯。
随着太陽落山,屋裏的光線逐漸暗沉。好幾次,沈證影按亮手機,沉默地看向手機上的“a我來”,又任它進入睡眠狀态。
她不知道要怎麽講。
是說你好、對不起還是我想你。
哪一句放在這種時候都很欠罵。
頭頂的白熾燈一下子亮起來,沈證影吓一跳。
江語明在門口說:“那麽暗也不知道開個燈,給你煮了白粥,昨天喝那麽多,喝點粥吃點醬菜緩一緩。”
“哦,好。”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媽,你還在磨叽啊。”
沈證影沒好氣,“你知道什麽。”
“我?我談了好幾個女朋友我不知道?胡籁最多不接你電話,或是接了電話罵你一頓。如果她能罵你一頓,就說明你運氣來了。”
“江語明,我怎麽你覺得你那麽高興,看你媽笑話很開心是吧?”沈證影轉過身去表示不滿。
人的下限會不斷被刷新,恥感也會随着暴露的增多而脫敏。
就像沈證影,一開始和兒子說到胡籁簡直難以啓齒,完全沒法多說一句。這才多久的功夫,已經能和從前那樣正常談話。只要不說到那天看到的那一幕,哪怕要她說喜歡胡籁,她也不會否認。
江語明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看他媽的笑話,忙否認道:“不不不,我是看她笑話。粥快好了,随時可以吃。”
“不打這個電話我吃不下。”
江語明低聲說:“說不定打完更吃不下。”
“明明!還說你不是看笑話。”
江語明賴不掉,正想溜呢,他媽問他:“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她能罵我一頓說明我運氣來了?”
“媽,有一句老話,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痛快。”
“江語明!”
“真的,你想你細想,罵說明有氣要出,出了氣,心就平了。氣不出,憋在那,總有一天會炸。你說能罵你一頓是不是你的運氣來了。”
“萬一沒生氣呢?”
江語明呵呵兩聲,搖頭走開。什麽心理系老師,碰到問題一樣心存僥幸,然而經驗告訴他心存幻想最要不得。
道理沈證影都懂,可是知易行難。
倒數三個數,她咬咬牙,按下“a我來”,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心裏仿佛兜着一只兔子,砰砰砰亂跳個不停。
鈴聲響過好幾下,那頭終于接起電話。
“喂,你好。”
“那個,胡來來,胡籁,是我。”
“有事嗎?”
“那個,昨晚謝謝你接我,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沒想到喝那麽多,醉成那樣。”
“沒事,不用謝。以後別喝那麽多,不安全。”
看似關心的話,可沈證影聽在耳朵裏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想象中的生氣、粗話、冷嘲熱諷一句沒有,反而代以客服式的疏遠語氣。
心裏咯噔一下,沈證影叫她:“胡來來……”
電話那頭沉默不過三秒,“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先挂了。”
沈證影剛來得及說出一個“我”字,就聽到電話被挂斷的聲音。
胡籁挂她的電話,果斷、幹脆,一如她說分手。
一臉懊喪走出房門,江語明一見就曉得他媽撞到了牆壁,“先來喝粥,養好身體再說。你老人家在家作那麽久,成天熬夜不吃飯,是學人家修仙嘛。虧你還研究網絡成瘾,要不我論文就寫失戀與網絡成瘾的關系,你覺得怎麽樣?”
“去你的。”
江語明笑。
“那麽爛的選題,你導師不會讓你寫,又不是本科論文。瞎搞。”
“哎喲,沈老師上身。喝粥喝粥。”
江語明說得對,她在家作那麽久,是該出去走動走動,再怎麽樣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好,拿了別人的飯卡和錢,不能光吃不做不是嘛。
再次走進昆侖科技公司大門,沈證影恍如隔世,前臺将她領到楊回辦公室後離開。
楊回一見是她,将視線從顯示屏上挪開,“喲,學校放假了?”
“早兩個禮拜就放假了。”沈證影的臉皮沒厚到能在楊回跟前撒謊的程度。
當然,面對楊回不需要撒謊,随便找一個實習生問問就曉得她們幾時放假。
“放假了要休息休息。”楊回笑笑,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我以為你怎麽也要到年後才會在這出現。”
“為什麽?”沈證影不解,上回告假就覺得楊回的話裏有弦外之音,這回更明顯了。
“為什麽?不是要休息?最近系統更新過,增加了不少內容,讓Leach給你講好了。”楊回頓了一頓,“還是說需要換一個人跟你接口。”
“不用,胡籁很好。”
楊回看她一眼,目光如電,沈證影心虛,小心避開她的目光。
楊回搖搖頭,收回視線,“Leach馬上就來,讓她帶你過去。”
沈證影懷疑前臺通知楊回她到了的時候,也通知了胡籁,否則胡籁不會來得如此之快。
話音剛落,就見人已在門外。
長卷發披散在肩,穿一件剪裁合度的白襯衣,藍色圍巾松散地搭在胸前,頸脖間細細的玫瑰金項鏈若隐若現,成熟妩媚又不失書卷氣,整個人被門框鑲着,像時尚雜志封面。
沈證影貪婪地凝望着她,不算醉酒,她已有好些天沒跟胡籁面對面相見。
見到沈證影,胡籁有一剎那的暈眩。
楊回的秘書只通知她到CEO辦公室,沒告知她具體事情。對沈證影的鴕鳥心态知之甚深,她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她,跟楊回一樣,她以為沈證影最早會在春節後出現。
呵,還是老同學舊情人的本事大。
注意到楊回犀利的眼神掃過沈證影和她,意義不明笑了一下之後才吩咐道:“Leach,沈老師放假繼續跟進測試,我把她交給你了。”
胡籁頓時覺得楊回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不過她一向問心無愧,知道與否對她沒有半分妨礙,客客氣氣地對沈證影說:“沈老師,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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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