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李舉一在鄉下祖父母那裏住了半個月,回來時依然是李硯堂去接他,到家已經是飯點,父子倆洗了個澡,李舉一濕漉漉的穿了件小白褂,李硯堂則多穿了一件襯衫。他一向穿的規矩而保守。

阿姨做了飯,陸鴻昌正在給每個人放餐具,李舉一下了樓,随意叫了聲爸爸。他管兩個人都叫爸爸,如果兩個人都在場,通常他這麽叫,陸鴻昌會很快答應,但李硯堂卻只是看着他而已。

陸鴻昌摸他的頭:“怎麽曬得泥鳅似的。”

李舉一沒說話,李硯堂替他回答:“沒人管,玩的總痛快了吧。”

李舉一說:“我第一次在鄉下過暑假。”

陸鴻昌問:“那前頭幾年你暑假怎麽過的?”

李舉一說:“看書,看電視,游泳,做作業。”

陸鴻昌問:“你爸爸不帶你出去玩?”

李舉一說:“他沒空,要賺錢。”

李硯堂掃了他一眼,眼神不怎麽客氣。

飯桌上接着便沒有人再說話。李硯堂給李舉一夾了一筷子,這很平常,可回過頭來,他又給陸鴻昌也夾了一筷子。

李舉一吃了一驚,看向自顧自吃飯的李硯堂,又看了看隐隐笑的陸鴻昌,他突然意識到不該離開李硯堂這麽久,這半個月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他的意識中,他的兩位父親應該是水火不容的,難道不是嗎,李硯堂難道不是被迫為了他而留下來的嗎。

餘下的飯他吃得心神不定。

晚上李硯堂在二樓陽臺納涼,他便蹭了過去靠着他的躺椅坐着,李硯堂搖着不知哪裏弄來的大蒲扇,原本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給自己扇着,見他靠了過來,便往他那兒扇了過去。

李舉一拿過扇子給父親扇涼,很突兀的問了一句:“爸,現在這樣你過得好嗎?”

李硯堂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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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前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好,還是現在好?”

“各有各的好。”

“……你們以前讀書的時候是鐵杆嗎?”

“差不多吧。”

“可他一點兒也不合适你。”

李硯堂的目光從滿天繁星轉移到他身上:“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想打聽什麽?”

李舉一說:“要是有一天他不許我們見面,你們還會是鐵杆嗎?”他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警告李硯堂,他跟陸鴻昌是敵對關系,不能那麽友好和親密。

李硯堂沒聽出這話的弦外音,倒被他這犀利的問題給問住了,現在安逸的生活到底是永久,還是一種短暫的假象,他不想去分辨。一直以來他對陸鴻昌都存在着一種幻想,當這種幻想近在眼前時,他沒有太多勇氣清醒。尤其是現在這種狀态,他沒有一定非要帶走李舉一的理由,因為他還擁有着他,陸鴻昌并沒有把他從他身邊奪走,這難道不是留下來的最好借口。或許這種日子會持續很久呢。

陸鴻昌在樓下院子裏洗車,順帶澆灌滿園的花,水聲嘩嘩響響了好半天才停,又過了一會兒他才上樓來,捧了個殺好的西瓜,一半給了李舉一,一半給了李硯堂。

“有流星嗎?”他笑眯眯問李舉一。

李舉一站了起來:“沒看到。我回房間了。”

陸鴻昌碰了個軟釘子,只能搖頭笑,對李硯堂說:“他還是不太喜歡我。”

李硯堂說:“怎麽會,他是你兒子。”

陸鴻昌挺滿足的笑:“給我講講将他以前的事。”

李硯堂想了想,說:“……他很乖很懂事,很少叫我操心,蠻小的時候我就不用管他了,他自己的事情管得很牢,相反我的事情他都常常替我着急……誰家有這樣的小孩,都是家長的福氣。”

陸鴻昌靠近了些,湊在他臉邊說:“很抱歉要你一個人撫養他。”

李硯堂說:“我那時候根本沒想過他也是你的兒子。”

陸鴻昌覺得這話有些絕情,笑着打圓場:“你這話說的……”

李硯堂一點不像說笑:“我确實沒把他當你的兒子,他是我的兒子。”

陸鴻昌看了他幾秒鐘,只好說:“對,他是你的兒子。”

·

陸鴻昌發現一旦話題涉及到他們共同的孩子李舉一,李硯堂要麽避而不談,要麽就非常較真,這常常使得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沒有任何親密感,似乎像是敵對的競争對手,這不好。他很快換了話題,聊些以往兩個人還在學校裏的事情,比方說夥同全班同學考試作弊後來差點被處分之類的往事。

李硯堂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記得陸鴻昌讀書時候的樣子,這樣的談話很容易就勾起了他的回憶。他們聊了幾個同學和老師,并且為當時教導主任是片兒禿還是光頭争執了起來,後來李硯堂不得不承認,那老頭是念三年級才開始掉光僅剩的一小片頭發。

他認輸:“我的腦子不行了,要是十年前,我一定記得比你清楚。”腦細胞缺氧帶來的後遺症。

陸鴻昌笑說:“你還腦子不行,哪回考試你不拿第一。”

李硯堂說:“怎麽能以此判斷呢,我花在學習上的時間是你的幾倍,成績理所當然應該比你好,要是我們付出的同樣多的努力,我哪裏是你的對手。”

陸鴻昌說:“未必。”

晚風漸漸大了起來,李硯堂停下來扇他的扇子,只閑散的躺着。陸鴻昌盯着他靜谧的臉龐看,雖是人到中年,李硯堂卻依然有着像年少時那樣白皙光滑的皮膚,因為消瘦所以兩頰微凹,眼角處也有了些細紋,但總體看來與實際年齡還是有些差距,且身上的氣質柔和,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男人那樣粗糙邋遢野蠻。陸鴻昌覺得李硯堂與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樣子差不了多少,他把年少時的那份純真與清秀一直保持現在,這很奇妙,陸鴻昌從未見過這個年紀的男人還能像他這樣充滿誘惑力,起碼是對他而言。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當局者迷,直到李硯堂去了美國那些年,陸鴻昌才不得不承認,他心裏一直就有這個人的位置,無論後來身邊有過多少漂亮的情人,無論他們多麽的妖媚性感,耳鬓厮磨親密纏綿時,陸鴻昌總會恍惚聽到十八歲的李硯堂在他耳邊哭泣求饒的聲音,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到底是怎麽發生的,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是憋了火,而李硯堂又溫順的讓他無須忍耐壓抑任何欲望。

他在他懷裏掙紮得無力,求饒的聲音也像是小貓叫一樣微弱,那和他青澀的身體一樣只會讓人更加失去理智。陸鴻昌吃準了李硯堂不敢弄出大動靜,宿舍的隔音效果很差,很容易驚動其他人。

他進入他身體時力道很猛,以至于李硯堂一下子就被頂得磕到了桌子,好幾秒鐘都沒有聲音,在他開始大幅度動作時他才哭着他,好痛啊,你輕一點,痛……

連哭聲都隐忍得像在撒嬌。

陸鴻昌想這些往事想得快要走火入魔,眼前就是舊時人,他難以自制的吻了過去。

可碰到嘴唇的一剎那,他便被推開了,李硯堂一下子就從躺椅上坐了起來,警惕察看四周。

陸鴻昌跌在地上哭笑不得:“沒有人看見。”

李硯堂瞟了他一眼:“舉一。”

“他遲早都會知道。”

李硯堂說:“知道跟接受是兩碼事,你別一下子就毀了他的兩個父親。”

陸鴻昌無奈起身:“好好好,是我的不對。”

李硯堂站了起來:“起風了,早點睡吧。”

·

陸鴻昌不知道李硯堂的慌張,如同李硯堂不知道李舉一的緊張,亦如同李舉一不知道陸鴻昌的挫敗,父子三人雖然溝通不良,和睦相處的的目标還是一致的。李舉一也并未從心底真正堤防厭惡他的親生父親,陸鴻昌很疼他,短短幾個月已從物質上帶給他一個全新的不一樣的世界。他們的性格有些相近,李舉一單純直率甚至有些魯莽,但也不免有些小小的狡黠,陸鴻昌卻因為歲月的歷練很好的修飾了自己性格中的這些不完美,為人處世更加圓滑且帶着一個商人特有的精明果決,他的處世技巧或許有一部份對李硯堂用過,但對于他的兒子李舉一,他是全身心投入的,全憑直覺去讨好那小孩,以彌補自己在八年前錯誤的放棄了他。李硯堂對李舉一的影響根深蒂固,乍一接觸會讓人覺得八歲的他早熟隐忍,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不會随便親近什麽人,但幾個月的相處之後,陸鴻昌還是發現這孩子繼承了李硯堂身上更多的優點,靈敏博學大氣,甚至還有一種文人書生才有的悲天憫人似的善良。

假期很漫長,李舉一閑散得真正像個纨绔子弟,每日睡到自然醒,打游戲看電視,在大房子裏晃來晃去,晚上就跟陸鴻昌在一起研究拳腳功夫,這位父親不但教他如何一招便克敵制勝,還教他如何道貌岸然的僞裝自己的蠻力,李舉一覺得很受用,這方面他們交流得相當愉快。李硯堂不知道忙些什麽,有時候在書房一呆就是一天,人影也不見,父子之間像從前那樣鮮少語言交流,除非是李舉一想讨論他新看完的什麽書。陸鴻昌有樁生意正忙,暫時抽不出身帶他們出境旅游避暑,他心裏卻緊記着,李舉一的生日快到了。這是他在他身邊過得第一個生日,陸鴻昌很重視,想給孩子一次難忘的回憶。他囑咐秘書不惜丢掉任何生意務必騰半個月的時間給他,而後便在晚飯時宣布全家将一起去避暑旅游,先是歐洲,而後轉到太平洋上的某個小島。

李舉一從來沒有去過異國他鄉,因此對此安排有些小興奮,喝湯的時候都發出了不淡定的聲音,李硯堂則相對平靜,只在看到兒子特別高興時才微微笑了笑。

陸鴻昌等李舉一睡下了才去敲李硯堂卧室的門,問對行程安排有什麽意見。

李硯堂說沒意見。

陸鴻昌站在門口很有耐心:“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李硯堂退了一步,默許他進入。

陸鴻昌見他房間裏都是科學期刊雜志,床頭還放了些書,開玩笑問:“你這是準備攻博士後吶?”

李硯堂答得很敷衍:“閑着沒事,打發時間。”

陸鴻昌翻了翻那些深奧的專業書,似乎在想事,好一會兒才問:“有沒有想過回原單位?”

李硯堂看他的眼神很荒謬,繼而便搖頭:“我落下太多,回不去的,算了吧。”

陸鴻昌展開手臂抱他:“要不是因為舉一,你也不用放棄這麽多,是我欠了你。”

李硯堂壓下了所有的驚慌沒有抵抗,任他抱着,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僵硬的擡起來輕拍他的背,說:“沒有誰欠誰,我是自願的。”自願留下你的孩子。

難得的親密接觸像是一個緩沖劑,似乎所有的隔閡和抵觸都暫時不存在了,陸鴻昌沒有更多的動作,李硯堂也漸漸放松了下來,他并沒有聞到陸鴻昌身上想象中會令他神魂颠倒的味道,兩個人都洗了澡,只有幹淨清爽的浴液香味,看起來是馬上準備睡了。

陸鴻昌很驚訝自己的君子,這一刻他确實心無旁骛,就這麽簡單抱着瘦得硌人的李硯堂,他居然覺得滿足,什麽都沒有做他已經覺得滿足,這很奇妙。他用下巴蹭他的發頂,并輕輕摩挲他的背脊,這些小動作他對他的情人們也用過,但那通常都是歡愛的前戲,氣氛從不會像此刻這般溫馨。他能感受到李硯堂逐漸放松下來的身體,像只蝸牛試探着把臉靠在他的肩側,最後完全安心的靠了下來,并無意識的蹭了蹭。

被接受,尤其是被這個人接受,陸鴻昌有了極大的滿足感,多年以來他一直試圖軟化兩個人的關系,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孩子,沒理由還要繼續對立。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別一個人撐着,從小你就倔,什麽都不願跟人說,何苦這麽對自己?有舉一在,你大可以信任我多一些,你的事情,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會去辦,即使辦不到,多一個人分擔也好,你說呢?”

陸鴻昌這是肺腑之言,他養大他的兒子,這一層關系不僅僅只是誰欠了誰的人情,他更願意看作是李硯堂心甘情願養他陸鴻昌的兒子,是他對他有情。

李硯堂退開了,使得兩個人可以面對面:“沒有你想得那麽多事情,我沒有什麽事。”

陸鴻昌笑說:“即使沒事也可以聊聊天嘛。”

“你很空啊?”

“對你我随時有空。”

李硯堂還在考量這話是否可靠,陸鴻昌卻猝不及防的低頭吻了過來,李硯堂下意識抵觸,卻抵不過陸鴻昌的蠻力。他的親吻來勢洶洶,像海浪,一瞬間李硯堂來不及反應便被席卷了,他的青澀生疏在陸鴻昌熱情老練的技巧裏碎成粉末,整個口腔,到後來乃至全身都是陸鴻昌的味道,沒多久便神志昏沉,雙手無意識的抓着陸鴻昌的睡衣,像個迷茫的孩子。

陸鴻昌驚喜于李硯堂的笨拙,一如多年前,也就是說這麽多年他身邊可能沒有什麽人。

這更讓他有了霸占的欲望。

·

房間裏像是突然被熱浪充盈,陸鴻昌身體裏急劇上升的欲望編織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網,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可以阻止他得到懷裏的這個人,直到敲門聲響起。

先聽到的是陸鴻昌,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行為,把缺氧的李硯堂摁在懷裏。

李舉一在門外叫爸爸,并頑固的敲着厚重的門板。

陸鴻昌狼狽罵了句小兔崽子,低頭狠狠吻了一口李硯堂,确定他能站得住,才放開他去開門。

李舉一沒料到是陸鴻昌來開門,他敲了很久的門,還以為李硯堂是睡着了或者是在洗澡所以沒聽到。

“你怎麽在這裏?!”他問陸鴻昌,然後推他:“我爸爸呢?!”

陸鴻昌讓開了,李舉一闖進房裏,李硯堂正站在桌邊看他:“什麽事?”

李舉一說不出話來,他原本只是想來問問李硯堂是否真的願意陪他一起去旅行,可現在問不出來了。

陸鴻昌去攬他的肩膀:“讓爸爸早點休息吧。”

李舉一猛的扭動肩膀掙脫了他的扶持,陸鴻昌站在原地,第一次被這孩子弄得有些不快,他總是抵觸,未曾真心接納過自己。

李硯堂仍在慌亂中,但他努力不讓情緒從自己的肢體面部顯露,舉一很敏感。他示意陸鴻昌先出去,等到房間裏只有父子二人,才坐下來問李舉一:“怎麽了?”

李舉一問:“你們在幹嘛?”

李硯堂說:“大人的事,有義務向你事事彙報嗎?”

李舉一站在離門口不遠的位置,他的臉上青紅不定,憋了一會兒,說:“他有很多情人,也有男的也有女的,他是個道德敗壞的人!”

李硯堂說:“你這麽評論你自己的父親?”

“我跟他,和你跟他,不是一回事兒!”

李硯堂說:“我認識他快三十年了,很了解他的品性,他不會改變了,你顧好自己不要跟他學就好。”

李舉一上前兩步:“你不要岔開話題,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李硯堂提高了聲調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李舉一喘着氣,委屈和氣憤使他眼眶紅熱。

李硯堂一樣顯得尴尬而無奈,他是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麽坦坦蕩蕩的跟孩子對視,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理由借口來為自己的行為正名,他在陸鴻昌面前是如此的懦弱無能,輕易便可沉迷于情 欲裏,這讓他無地自容。他想了有一會兒,才開口說:“很多事情我跟你現在說不清楚,我和陸鴻昌之間的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完的,往後我會一點點告訴你,現在,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信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還有,你應該試着寬容一點對待他,你們能相認很不容易,他已經很盡力在愛你,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是極不喜歡孩子的,可他對你真是沒有話說了,你跟他之間有什麽仇恨呢?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太親近,在你面前我會跟他保持距離,這樣可以嗎?”

李舉一走過去擁抱他:“……我只想你能保護好自己。”

李硯堂摸他的頭:“我當然會保護自己……至于你,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幹涉長輩的生活。”

·

陸鴻昌想找個機會跟李硯堂好好談談李舉一對他的敵意,說實話他覺得自己很無辜,幾個月的相處,交情好的時候李舉一跟他簡直可以稱兄道弟,可一眨眼這孩子就又拒他千裏了,他想跟李硯堂讨教跟孩子相處的經驗,這遠比他在生意場上搞定一個對手難多了。

一直到出發前他都沒有排出時間來談,幸好旅途順利,盡管啓程時李舉一的情緒還不算太好,但畢竟是個孩子,下了飛機之後他很快就被異國他鄉的獨特風景所吸引,陸鴻昌教他一些國際通用的口語和當地的習俗,他的見多識廣和優雅得體的表現使李舉一對他好感倍增,父子倆溝通的還算不錯。

使兩個人的關系真正軟化下來的事情是他教他沖浪,這是陸鴻昌年輕時喜歡做的事,現這個年紀,體能和技巧都有些跟不上了,但教一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他們每天都在海邊度過,李舉一很快就掌握了要領。起初他總是落水,陸鴻昌也時時警惕着,無數次第一時間把嗆咳的他撈起護在懷裏,不久當他第一次站在浪尖上時,他看向陸鴻昌的眼神已毫無芥蒂。陸鴻昌所表現出來的一個父親一個教導者一個保護者的姿态,使得他的親生子對他親近起來。

陸鴻昌很自豪,他覺得李舉一站在浪尖的樣子比他更像一個領導者,他相信他的兒子将來一定不同凡響。

李硯堂想這就是血緣的本能吧。他也想同自己的孩子一起嬉戲,但他并不下水,陸鴻昌逗他很多次,他都不為所動。李舉一告訴陸鴻昌李硯堂不會游泳,陸鴻昌搖頭說,你爸爸喜歡玩水,很小就會游泳,他游泳的樣子像條飛魚,很漂亮。

海邊的夜晚依舊熱鬧,風浪比白天大些,李舉一想嘗試新的高度,陸鴻昌便領着他又沖了一會兒,等累了,一起坐在篝火邊跟不同地方來的游客聊天。

李硯堂暗暗找機會獨處,好不容易那對父子不再關注他,晚飯後他離開了房間避開了人群,找到一塊燈光照不到的大礁石後面,脫了鞋子與衣服,慢慢把身體浸入微涼的海水裏。當他完全漂浮在水裏時,他滿足的嘆息。九年以來,連游泳池都是他的禁地,他都快要忘記了如何擺動肢體使自己浮在水面上。

他游了很大一圈,又反轉回來,久未活動使他感到有些吃力,便只浮在水裏享受清涼。天空繁星點綴很是美麗,他的心情很放松,擡頭悠閑的辨認星座。

他完全沒有堤防別有用心的突襲者正悄無聲息的接近,潛伏到了他身邊,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出手把他拉進水裏。

驚呼聲被吞噬了,李硯堂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對方的蠻力禁锢,他被緊緊擁抱着,沉在水下,唯一能夠獲取空氣的方式便是對方的吻。

他倉皇掙紮,在窒息之前嗆了一口水,終于被舉出了水面,而後他聽到了陸鴻昌惡作劇般的笑聲。

李硯堂被抱在懷裏,嗆咳中陸鴻昌的大手安撫他的背,使他能夠順利的呼吸,他笑問他:“吓到了?”

李硯堂氣得忍不住在水裏踢他,陸鴻昌躲開了,抱着他笑得更得意:“你呀,一點警戒心都沒有。”

李硯堂推他:“放開我。”

陸鴻昌欺近了,說:“不放。”話一落音便又吻了過去。他是擺明了要來占便宜的,怎麽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李硯堂鬥不過,在水裏他的體能更差了,被抱着,幾乎沒有辦法活動開手腳,但他并不想此刻就讓陸鴻昌知道他的秘密,他生育過李舉一的身體,腫大的乳 頭和粗長的疤痕,盡管是在黑夜裏也一樣會暴露。

他抓住陸鴻昌的手臂求他:“到,到岸上去,到岸上去。”

陸鴻昌俯在他耳邊說:“到哪兒去你都跑不了。”

他把他托到礁石上,勾着他的脖子吻他,李硯堂拉他上來,脫他的T恤把他摁在地上。

“讓我來,你不能動。”他說,他的心狂跳不止。

陸鴻昌的手被困在脫了一半的衣服裏,撐起上半身看他,似乎很樂意任他宰割。星光下他只看得到李硯堂清瘦的軀體輪廓以及漂亮的頸項弧度,但這具身體早已讓他蠢蠢欲動。

李硯堂拉開他寬松的沙灘褲,然後趴下去含住他半軟的性 器,舌尖在頂端滑動了幾圈便開始上下吞吐。

陸鴻昌舒服的嘆息,仰頭享受他的服務,但很快就感覺出來他的生疏,幾次都碰到了牙齒。他忍不住掙脫雙手要去扣他的後腦勺,但他剛有動作就被李硯堂粗魯的壓住了:“讓我來!”

陸鴻昌低笑:“行,但要快點兒。”他要被磨得不耐煩了。

李硯堂更加賣力,陸鴻昌是老手,他擔心自己的技術不能使他發洩出來,便只努力去舔最敏感的頂端,直到陸鴻昌抓他的頭發使他擡頭:“……別磨太久,我怕你待會兒受不了。”

李硯堂跪在一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做,陸鴻昌無可奈何嘆氣:“哪有你這樣的。”

他翻身把他壓在身下,一把便扯掉了他身上唯一的遮蓋物,低頭讓他知道什麽才是真格的。陸鴻昌極少這樣伺候人,但對方是李硯堂,他便樂意之至。

李硯堂顫抖着推拒,全身都軟了,身體敏感的體會讓他急促呼吸。他覺得自己像是條垂死的魚,陸鴻昌越來越激烈的動作幾乎把他的魂魄都吸了出來,快射的時候他哭着去推他的頭,但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抓住了他的頭發,全身痙攣着射了出來。

陸鴻昌并不罷休,他耐心的等他平靜,而後吐出那根飽受摧殘的小東西——自始至終它都沒有真正勃起過,含着口裏稀薄的精 液吻他的大腿內側,托起他的雙臀親吻股間,用舌尖輕觸縫隙裏那處,并将口裏的液體一點一點送入窄小的入口處。

李硯堂受不了這樣的挑逗,他往後躲,卻被陸鴻昌扣住了腰,他哀求他:“好了吧……求你……”

陸鴻昌并不理會,掰開了他的雙臀,舌頭頑固的進攻,甚至舔到了內壁的粘膜,接着便蠻狠的将食指與中指插了進去,并迅速壓制了彈跳起來的李硯堂:“別動!放松點兒……不然一會兒有你受的。”

李硯堂扣着他肩膀的手指關節都發白了:“別再弄了,我受不了!你進來,進來!”

陸鴻昌被激得按捺不住,要不是李硯堂,要是俱樂部裏的小玩物,哪怕是任意一個情人,見了鬼了他才這麽耐心十足的哄着。

可惜再耐心的前戲都沒法使李硯堂打開自己的身體,陸鴻昌的性器像是一把鑿子硬生生的插入了軟肉裏,李硯堂連痛呼都做不到,他哆嗦的像個瘧疾病人,背脊繃得像張弓,幾乎不能呼吸。

在盡數沒入之後,陸鴻昌不得不停下來安撫他,他撫弄他疲軟的性器,大手從腰側滑上去撫摸乳 房,卻被李硯堂抓住了。

他說話時只有氣流沒有聲音:“別停下來,快點,快點幹我,快!”

陸鴻昌呼吸一滞,扣着他的腰開始兇猛的動作,管不住自己了,退出或是挺進都毫不留情,他弄不清出漸漸潤滑的甬道是因為血液還是精 液,整個過程中李硯堂都在不知死活的用語言挑逗他,催促他再快一點再用力一點,沙啞的從喉嚨底發出的呻吟像是一劑強勁的催 情藥,陸鴻昌到後來根本管不了其它,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征服身下的人,幹得他再叫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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