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這是整個旅程中他們唯一一次親密接觸,陸鴻昌估不準自己下手輕重,天太黑,結束時李硯堂根本不許他檢查他的身體,他倉皇逃離了那塊美麗的礁石,走路的樣子都顯得很怪異。
李硯堂發了三天的燒,出于內疚陸鴻昌一直陪在床邊,他自責也責備李硯堂:“好受嗎?下次別這麽不知死活,我是混帳王八蛋,不經逗的。”
李硯堂嗯了一聲,陷在床鋪裏沒力氣動。
李舉一搞不懂為什麽父親會突然發燒,這是行程的最後幾天,陸鴻昌不再陪他出去沖浪,李舉一便開始為家裏的阿姨同學朋友買禮物,為回程做準備。
空閑時父子三人坐在李硯堂的房間閑聊,居然像一家人似的和睦,陸鴻昌為他們父子煮茶,講從前自己在工作中和旅行中遇到的趣事,李舉一聽得哈哈大笑,他其實不讨厭陸鴻昌,如果陸鴻昌不會從他身邊奪走李硯堂的話,他願意跟他生活在一起并且叫他爸爸。
他們也談到了李舉一的期末考試成績,并不是很理想,李舉一沒有任何解釋,倒是陸鴻昌,對他和哪個同學處得不好或者跟哪個老師不對盤的事情了如指掌,盡管他很少去接送他。李舉一開始相信李硯堂說的話,陸鴻昌或許真的很愛他,他在盡力的愛他。
·
大約是再也沒有比一家人共同出游度假更好的緩和矛盾的方式了。假期最後半個月,他們回到家中,兩位父親親自擔任起家教的職責,針對于李舉一在上一學期中失利的課程做了詳盡的輔導,更讓李舉一感到安心的事情是,度假回來之後,兩位父親的關系似乎又疏遠了,李硯堂刻意的回避與陸鴻昌的親密接觸,但依舊客氣,相敬如賓。
陸鴻昌不斷的反省自己到底又是哪裏得罪了人,他滿心期待回來之後兩個人的關系能翻開新篇章,一次清醒狀态下的雙方完全自願的交歡難道不是彼此已接納對方的最好證明嗎,可為什麽在孩子不在場的情況下李硯堂反倒拘謹冷漠起來,甚至于清晨廚房裏的早安吻都被刻意的躲過。陸鴻昌幾乎篤定是自己搞砸了那一次親密接觸,一邊懊悔自己的沖動,一邊耐心的等待着第二次這樣的機會。
李硯堂同樣懊悔,那樣危險的接觸,對方又是那樣頑固的人,一旦開了頭敗露是早晚的事,沒人知道他如同驚弓之鳥,他正想盡一切辦法避免與對方的單獨相處。
謹慎的磨合期。對于陸鴻昌來說,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甚至還有些甜蜜。他願意為了那父子倆花光自己所有的自由時間,他喜歡李舉一仰視他的目光,當他滿眼崇拜叫他爸爸,一種獨特的情愫脹滿了他的胸腔。從前那些聲色犬馬的生活瞬間失去了吸引力,多麽神奇,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越來越習慣有人打電話來問是不是回家吃飯,習慣了有人問早安有人說回來啦,習慣了有人陪着不急不緩吃一頓正經的早點,甚至下雨天還會接到電話問有沒有帶雨具,被叮囑慢點開車。從他成年之後,他從未擁有過這些。而這些,都是那個叫李硯堂的男人帶來的。八月底他拾起了工作,出一趟遠差去境外,臨行時李硯堂目送他出院子,他在後視鏡裏看他清瘦的身影立在屋檐下,突然覺得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
新學期開學頭一天,李硯堂照常接送兒子,回到家裏卻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客廳的空調溫度幾乎掉到零下,他立在原地瞬間清醒,幫傭阿姨擦着手有些局促,他示意她回避,與客廳裏的陳潤禾冷靜打招呼:“嬸嬸。”
李舉一進門直奔冰箱,拿了冰水出來才看到家裏有陌生人,他擦了一把颌下的水,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父親。
陳潤禾激動的整個人都要抖起來,她盯着李舉一,把鼻梁上的老花鏡拿下來又架上去,嘴唇瑟縮:“……”
“舉一,李舉一。”李硯堂說。
Advertisement
陳潤禾的眼淚流出來了:“舉一,你過來。”
李舉一不明所以。
陳潤禾說:“我是奶奶。”
李硯堂對兒子輕輕點了個頭,他抿着嘴,腦子裏有些空白。是陸鴻昌告訴她的嗎,他想,想必是的,畢竟這個孩子陸家已經等太久。
陳潤禾老淚縱橫,出于同情與教養李舉一走了過去,任由她緊緊捉住自己的手臂仔細打量。他對眼前這位老婦人的第一感覺不差,她嬌小但穿着體面考究,從發型到涼鞋都很精致,靠近了能聞到她身上淡雅的香水氣味,李舉一頭一次接觸這樣的女性,就像第一次見到陸鴻昌,血緣讓他對他們有莫名的好感。
陳潤禾目不轉睛的看,看着看着眼淚掉的更兇,她把他摟進了懷裏:“舉一,舉一,我可憐的孩子!”
李硯堂暗暗一個深呼吸。陸鴻昌出境幾天了,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陳潤禾此時的造訪很突然,但年輕時他對她的三分畏懼此刻早已消逝,亦或許是走過一遭鬼門關,餘生所有的事情都不足為懼了。
陳潤禾一直哭,李舉一有些不知所措,他掙開了她的懷抱,說:“您不要哭了,您坐一下。”
陳潤禾依舊捉着他的手臂,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舉一回頭看父親,李硯堂走了過去,把茶幾上的紙巾盒子遞給他。
“我是陸鴻昌的母親。”陳潤禾擦着眼淚,“我是你的親奶奶!”
李舉一說:“爸爸沒有說過……”陸鴻昌從未提起。
陳潤禾哭罵道:“你爸爸哪裏還記得我這個孤老婆子呢!他總不是逍遙慣了的!舉一,舉一,我的孩子,這麽多年你受苦了!”
李舉一溫和的安慰她:“我沒有受苦,爸爸對我很好。”
陳潤禾說了一句:“你乖。”便又是止不住的眼淚,李舉一手忙腳亂的抽紙巾給她擦。
陳潤禾哭着說:“你叫我一聲奶奶。”
李舉一看看父親,李硯堂颔首,他便有些僵硬的叫了一聲:“奶奶。”
陳潤禾摸着他的臉應了一聲哎,說道:“乖孩子,回來了就好,你放心,有奶奶在,往後絕不會叫你再吃一點苦頭。”
李舉一無奈說:“我沒有受苦……”他想起來鄉下的爺爺奶奶,同樣是老人,他們卻要平靜的多,面對他們他其實有些忐忑,因為這種平靜意味着他和父親的出現并沒有那麽受歡迎,他需要取悅他們,為自己和父親争取更多的好感。但眼前這位陸家的奶奶,見到他卻好像見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一樣,看來父親說的沒錯,陸家需要他。
李硯堂吃不準陳潤禾來的目的,進門這麽久,她甚至沒有看過他一眼,叫他主動與她攀談,李硯堂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力氣,這老太太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他便得過她的警告:如果他真的需要男人,她會找許多來滿足他。
時間過去太久了,李硯堂想,他都已經記不起來自己當年的驚懼不安了。
父親的沉默使李舉一很快就察覺到了兩個大人之間的異常,他從陳潤禾懷裏擡頭看着李硯堂,帶着質疑與不解。
李硯堂不想他知道太多,他對李舉一的霸道多疑也有了防備,于是他打發他:“上樓去寫作業,讓爸爸跟你奶奶說兩句話。”
李舉一哦了一聲,聽話的拎起了書包,又見陳潤禾哭腫的臉于心不忍,就安慰道:“一會兒我再陪您說話。”
陳潤禾擦眼淚說:“乖,去吧。”
李硯堂看着兒子上了樓,才又把視線放回陳潤禾身上,不想陳潤禾竟兩步走到他跟前,身子一矮就跪了下來。
李硯堂大吃一驚,連忙扶:“您別!”
陳潤禾哽咽說:“你讓我跪着,不要扶我。硯堂,這是嬸嬸欠你。”
李硯堂站也不是躲也不是:“您先起來!”
陳潤禾說:“你保住了陸家唯一的血脈,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養這麽大,不要說跪,就是這條老命,嬸嬸給你都是應該的!”
李硯堂慌亂的不知道該怎樣做,他哪裏應付過這樣的長輩,這樣的陳潤禾比二十年前更加讓他手足無措。
·
陸鴻昌洗漱回來聽到手機短信響,手機裏陳潤禾正跪在李硯堂跟前哭。
原本早上還有一場談判,他卻顧不及了,急急忙忙叫助理馬上返程,一邊給家裏打電話。
他是計劃最近告訴陳潤禾有李舉一的存在,于陸家而言這自然是喜事,但祖孫相認必須有他在場,他不可能讓李硯堂獨自面對陳潤禾,這是與他最親近的兩個人,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一旦她開始鄙夷排斥某個人,她不可能因為任何事情改變自己的看法,無論對方多麽善意的舉動她都警惕防備,如果可以,她會讓他永遠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李硯堂在她眼裏是下等人,還是一個對他的兒子別有用心的下等人,陸鴻昌太明白,自己的母親這一跪絕不會是因為感恩。
電話鈴聲拯救了李硯堂,他匆匆離開陳潤禾跑去接電話,聽到是陸鴻昌的聲音,他一陣氣急,如果人在跟前他真要跟他動手了。
“你聽我解釋。”陸鴻昌丢開了助理遞過來的外套,匆忙上車。
李硯堂說不出話,氣息急促。
“不是我讓她來的。”陸鴻昌幾乎要發誓,“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她跪在那裏!”李硯堂壓低了聲音吼。
“我知道,我知道。”陸鴻昌解開了一顆襯衫扣子,莫名其妙的緊張,“你不要管她,她年紀大了是這樣的,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李硯堂說:“你讓我帶我兒子離開這裏。”
“你敢!”陸鴻昌暴喝,喝完了頓時後悔,連忙補救,“吶,寶貝,你聽我講,你等下挂了電話就上樓去,不要理她。”
“可她跪在那裏啊,她都快七十了!”
陸鴻昌差點控制不住又要大聲,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和下來哄:“沒關系的,她是我媽媽我了解她,你完全不用管,我說沒關系就是沒關系,你到樓上去,我現在就在回家的路上。”
他挂了電話罵了一句髒,他的助理頭回見他這樣失态,縮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
他的怒氣一直持續到見到陳潤禾。
保姆阿姨早把人扶了起來,陳潤禾甚至還留下來與李舉一一起吃了晚飯。
陸鴻昌進家門已經是夜裏九點,保姆阿姨先迎上來給他拿包遞拖鞋,問他有沒有吃晚飯,又說了李硯堂沒有下樓吃飯的事。
陳潤禾坐在客廳裏看一本書,見他回來,十分平靜。
陸鴻昌說:“媽,我送您回去吧。”
陳潤禾摘了眼鏡說:“要回去我自己會回去,不用勞駕你送,你陸總多忙呀,兒子九歲了,都忙得沒空帶回家來認祖歸宗。”
陸鴻昌疲憊的捏了一下眉心,說:“您弄得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我剛打算最近跟您說。”
陳潤禾問:“你要什麽準備?”
“……您別忘了,當年是誰執意不要舉一的。”
“那都是讓你們給氣的!”陳潤禾突然厲聲,僞裝的鎮定消失了,她怒極了走過來,擡手就給了陸鴻昌一耳光。
“我是哪裏虧待了你?我是有哪裏品行不端敗壞了你們陸家的門風?從小到大我是怎麽教你做人的,為什麽會教出你這麽個孽子?!”她罵的聲淚俱下搖搖欲墜。
陸鴻昌連忙扶她坐下:“您都說的什麽呢……”
陳潤禾氣得直哭:“我做錯什麽了?你就這麽看着我一個人孤苦無依都不把孩子帶回來讓我看一眼?他到底是我們陸家的孫子,你不結婚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瞞着孩子的事?”
陸鴻昌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哄:“媽,您想岔了,我也是幾個月前才知道有舉一,這孩子一直跟着硯堂長大,對我都不是很親近,我是想着等他習慣了自己姓陸再帶過來給您看,再者說,一時半會兒的我也不确定您是不是接受他,畢竟他媽媽……”
說到這兒他壓低了聲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二樓。
陳潤禾止了眼淚,說:“那好。我跟舉一見過面了,這孩子挺懂事,我就這一個孫子,你讓我把他接過去住一段時間,也好讓我們祖孫倆親近親近,你要是有空,也一道回去住幾天,家裏是有什麽妖魔鬼怪你這麽不願意回去?”
陸鴻昌沉默了幾秒鐘,實在再懶得裝孝子,他說:“您故意的吧?”
陳潤禾盯着他,眼裏閃着偏執的光。
陸鴻昌說:“舉一現在沒法兒跟您回去,您不需要我解釋原因了吧?将心比心,是您養大的孩子,您也不舍得突然就給別人了,他對舉一沒有私心,咱們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
“那怎麽的呢?”陳潤禾譏諷道,“我聽你這意思,你是要娶他喽?”
“您別胡攪蠻纏行嗎?”
陳潤禾說:“你說他沒有私心,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留下這個孩子?!他做的那份工作,什麽樣的孩子接觸不到,為什麽偏偏留下你的?他對孩子沒有私心,那他對你呢?對我們陸家呢?!”
陸鴻昌一怔,有個念頭一閃而逝,在陳潤禾面前他沒有表露太多,繼續這樣的對話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樓上還有個人晚飯都沒吃,他無意此時此刻與尖刻的母親糾纏太多。
“媽,我真挺累了,不然先送您回去,明天我回趟家跟您詳細談,成嗎?”
陳潤禾剛要張嘴,他一口回絕:“做不到。孩子今天哪兒都不去。”
·
司機很快來接走了陳潤禾,陸鴻昌癱在沙發上像打了一場惡戰,躺了一會兒立刻又想起李硯堂沒吃晚飯,連忙叫阿姨。
阿姨以為他要罵人,見他只問吃食才安心,那時她見陳潤禾為難李硯堂,幾乎沒有多想就拍了視頻去給陸鴻昌,主人家的事按說不該她多事,但幾個月的相處她模糊也感覺到了陸鴻昌處處讨好那父子倆,因此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替他看護他們。
爐子上體貼的煲着粥,陸鴻昌簡直對阿姨感激不盡,盛了一盅,他親自端上去賠罪。
李舉一睡着了,睡在李硯堂床上。他敲門進去時,房間裏只留了一盞黃色的壁燈,李硯堂坐在床旁看着孩子,見他進來,擡頭看了他一眼。
陸鴻昌提防李舉一沒有睡着,他大概曉得自己的兒子有多少心眼。于是他一手端着餐盤,一手示意李硯堂出去說話。
他領着人去了書房,關了門就說好話:“吓着了吧?都是我的錯,是我疏忽了。”
李硯堂情緒不高,說:“其實你還可以有很多孩子的,體外受精技術很成熟了……”
陸鴻昌哎喲一聲哀嘆,簡直要叫人祖宗:“你別吓唬我行嗎?來,先吃點兒東西。”
李硯堂哪裏吃得下,陳潤禾的出現像一根針戳破了他幾個月以來的幻想,這世上不是只有他們父子三人。他心底的不安被瞬間放大到了極限,他感到憤怒,這憤怒或許是來自于對自己的厭惡,他是那樣的無能,連唯一的小孩都沒有辦法留住。
“我沒有吓唬你。”他固執的挑釁,“我不怕你媽媽,就是她立刻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把舉一給她。”
陸鴻昌皺了一下眉,說:“可你總得承認,舉一确實是她的孫子。”
“她沒有孫子。你知道的,她沒有。這裏沒有你們陸家的小孩,他姓李,他是我的小孩,他是我……他是我的!”
陸鴻昌一時間不知該怎樣跟他溝通,他剛送走陳潤禾,實在無力再應付一個偏執狂,所以他只好把粥端了起來說:“好好,你怎樣說都行,把東西吃了。”
李硯堂避開了遞到嘴邊的勺子,懇求道:“你讓我帶他走,你想要什麽樣的小孩都可以再有的,好不好?”
陸鴻昌抓住了他的手,他出奇的耐心,自己都覺得稀奇,這對父子或許真是他的克星:“沒有到那個份上,硯堂,沒有人和你搶小孩,這次是我的疏忽,沒有下次,她不會再踏進這裏。”
李硯堂不折不撓的勸說:“你讓我帶他走,我不會攔着你們定期見面,他還是叫你爸爸,和現在這樣沒有什麽區別的。”
陸鴻昌搖頭:“沒有到這個份上,真沒有。你冷靜聽我說,沒有人能把你們分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你們分開,我希望你別總想着帶他走,你想過我嗎?我想跟你們住在一起,你別總想着丢下我一個人。”
“你還可以有很多——”
“如果我真的什麽樣來歷的孩子都能接受,你覺得陸家是為什麽到現在才有一個李舉一?”
陸鴻昌看着他的眼睛,“當年你也有很多選擇,為什麽只留下了舉一?”
·
他哪裏來的很多選擇呢。李硯堂茫然。
這麽多年的苦,惟有一個李舉一可以慰籍,他是從鬼門關把他帶回來的啊。李硯堂想反問,你怎麽知道我還有其他選擇?
陸鴻昌原本應該很累,但這一刻他比面對任何一場商業談判還要冷靜精明。李硯堂眼睛裏晦暗下去的光是他想要的答案,稍縱即逝,這一次他想抓住它:“留下舉一,并不是随機的行為,因為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他才能活下來,我說的對不對?”
李硯堂說:“不是。”
陸鴻昌說:“我不相信。”
李硯堂冷靜的說:“你想要知道什麽呢?那時候的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我記不清了,可能當時我想着你會後悔放棄,畢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很容易意氣用事。”
陸鴻昌笑了起來,點頭說:“好啊,很好,既然你處處為我考慮,那現在你可以把他還給我了。”
兩個人簡直馬上就要動手,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情緒很不好了,長久以來的退讓與躲避使李硯堂欠缺與他當面交鋒的經驗,但被逼到絕境,或許肢體上的搏弈更能直接發洩出他積壓太久的憋屈與憤怒。
陸鴻昌堅持不懈的挑釁:“如何?他可是我的兒子,跟你姓了這麽久,也該還給我了,你自己又不是不能生,幹嘛呢,非得替我養。”
李硯堂一拳就過去了。
他的腦袋裏嗡嗡作響,四周場合全不顧了,那些場面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飛旋,陳潤禾的下跪,父母親的悲怆,舉一的埋怨哭泣,還有很久很久以前出現在宿舍的陸鴻昌的女朋友,所有的一切像膨脹的植物的根莖突然撐破了表皮,他毫無章法的踢打撕扯着對方,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把陸鴻昌撲倒在了地毯上。
陸鴻昌沒有反擊,甚至沒有抵抗,李硯堂比他想象的更沒有殺傷力,除了第一拳打中他的鼻子使他鼻血倒灌進喉嚨裏,餘下他的動作遠不如讀書時那樣敏捷,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即使是常年在辦公室的文弱書生,一個成年男人,都不應該像他這樣虛弱。
李硯堂一直打到力竭,再也舉不起拳頭,他喘不上氣,眼前重影,他壓在陸鴻昌身上,雙手去掐他的脖子,但已經使不上任何力氣。
陸鴻昌扶着他的腰,仰面看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實在心疼,他咽了一口鐵鏽味的唾沫,等人稍微緩過來一點兒才輕聲說:“我明白你對舉一的決心。我只想知道,你那麽愛他,是不是因為他也是我的兒子?”
“他是我的。”李硯堂蒼白而頑固。
這一刻陸鴻昌真有些無奈了,他像個紙老虎說着毫無威脅的狠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狠話:“你再這樣說,我要生氣了,我要是真生氣了,你或許再也見不到他。”
李硯堂麻木的聽着,疲憊的垂着眼睑。
陸鴻昌哀求道:“你說話,哪怕你說你留下舉一是為了今天要挾我做牛做馬,我聽了都高興。你說啊,說你是因為我才留下舉一的……”
“對。”李硯堂閉上眼睛說,“因為是你的小孩我才把他留下來,因為是你的小孩,我才不能失去他。”
陸鴻昌一把将他拉攏來狠狠的吻了上去,有這一句就夠,他實在不能奢侈的要求更多了。
·
這是多年以來的第一次,李硯堂願意敞開他的心。
陸鴻昌興奮的好像幼時得到心儀太久的禮物,即使他故意不聯系他,處處抗拒他,但他為他悉心養育孩子,就好像那是他們共同的孩子一樣。現在的李硯堂沒有一樣不符合陸鴻昌對伴侶最初的設想,他越來越不懷疑這樣的日子他會一直過下去。反正因為他們父子,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去找什麽人消遣時間了。
餘下最大的難題,大概就是如何讓母親如何接受李硯堂。
陸鴻昌回了一趟家,他想跟母親坦白,他對目前的生活狀态相當滿意,輕易不想有任何改變。
陳潤禾午睡剛醒,看起來心平氣靜,她問他幾時把舉一帶回家來。
陸鴻昌說:“舉一肯定得跟我住,周末假期回來陪您。”
陳潤禾說:“那麽你們爺倆就一起回來住。”
陸鴻昌笑說:“要回來只能是爺仨,您願意嗎?”
陳潤禾沉着臉:“你是來氣死我的?”
陸鴻昌不笑了,說:“媽,硯堂到底哪裏犯您的忌諱,您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您對他的偏見依然這麽深?”
“他是個男人!”
“我四十幾了。”陸鴻昌直言不諱,“媽您不會認為我這些年一直吃素吧?”
“這怎麽能一樣?!他——”
“我喜歡他。”
陳潤禾控制不住擡手劈了過去,打完了跌回沙發裏,一個你字堵在喉嚨裏哆嗦着出不來。
陸鴻昌挨了一耳光也不氣,他不是來讓事态更加惡化的,母親想要舉一,就必須接受他另一位父親。
“沒有他就沒有舉一,養恩大于生恩。況且舉一很依賴他,不管您因為什麽原因排斥他,短時間之內他肯定必須跟我們生活在一起。連我都沒有選擇。”
陳潤禾冷笑說:“因為他當年留下舉一陸家就要對他感恩戴德?陸鴻昌,你到底還有沒有理智?他的行為觸犯法律!他居心叵測,沒有職業道德!如果這樣的孩子他多留幾個,那會是什麽後果你想過嗎?兒子,這個人很危險,媽媽不會看錯人的!你那麽多同學,為什麽就是他媽媽不讓你接近,你想過嗎?!”
陸鴻昌安靜聽着。
“他那種人……為達目标可以不擇手段,死他都不會怕!你跟他在一起會毀了一輩子的!”
陸鴻昌忍不住反問:“您到底知道些什麽?”
陳潤禾強忍着眼淚:“……這是一個母親的直覺。”
陸鴻昌無奈的沉默了幾秒,不再與她争執,只靠過去把她抱在懷裏安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