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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陰險,那人真是太陰險了!

想着想着,我不禁雙靥布滿緋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荊州将亂多煩擾

數日後,孔明收到徐庶的書信,書信言明了徐庶向劉備舉薦孔明的事情,并且希望孔明可以看在徐庶的面子上見見劉備。不久,諸葛瑾又從江東來信,言孔明如今年紀已是不小,到了該出山的年紀,問他是否有意前往江東,若是孔明有意,他便可以向孫權舉薦。

知曉這兩封書信的內容之後,宋達斂目沉吟許久,然後邀求同孔明密談一番,孔明欣然。密談畢,宋達微有些洩氣,孔明則是言笑晏晏地問我可想歸家。我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宋達,雖有不解卻也沒有多問,只是颔首。

于是,孔明做下決定,明日清晨便随我歸家。而我也明白,這所謂的歸家有極大的可能是為了躲避劉備的一顧茅廬。

他的人生終究還是走上了既定的歷史,而我不過多的奢求什麽,只奢求可以改變結局。或許,他與我也能如同小說一般的因假死而相守。

翌日,清晨出發,晌午到達黃府。只是,本該連塵埃都不落多少的黃府門前竟是屹立着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儒生打扮,中人之姿。晌午的烈日之下,他緊抿着雙唇,立于府門前,雙眸堅定。

路過他身旁的時候,我禁不住好奇地打量他許久,他卻是目不斜視,好似我不存在一般。及到孔明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他才微微轉眸了片刻,只是片刻後又複得恢複原樣。

随後,待管家出門來迎我同孔明,我借機尋問道:“那門前立着的人是誰啊?怎麽不進來?”

聽着我的問話,管家伸着頸脖看了看那中年男子,然後無奈地搖頭答:“那是荊州牧劉表劉景升帳下的宋忠宋仲子先生,前來拜訪先生,也不知是說了什麽不該說得,給先生趕了出來。”說罷,他又感嘆道:“這人倒是執着,都站了幾個時辰了。”

“是來拜訪爹爹的?”我重複,頗為疑惑,“照說姨父鮮少同爹爹相交,如今為何突然派人前來?”若說劉表突然想要拉近姻親之間的關系,我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管家亦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搖搖頭,誠實地答:“這我也不清楚,先生把宋先生趕出來的時候并未說些什麽,只是囑咐我不要再讓宋先生進府罷了。不過,我猜這事多半和荊州牧病重有關。”

“姨父病重?”我倒是未曾想到這方面,遂不免有些驚訝。宋忠除了是劉表帳下的儒生之外還是我的表弟劉琮的擁護者。如今劉表病重,這荊州牧将要由誰嗣位便成了最大的問題。原本,劉表的長子劉琦乃是嫡長子,理應嗣位。但是其母死得早,劉表續弦後,蔡氏就成了正妻,那麽蔡氏之子劉琮便是嫡子,一個長,一個嫡,劉表又該選誰呢?如此,宋忠此番來只怕不是奉了劉表的命令。

“是啊,聽說荊州牧将要不久于人世了。”管家看了看四周,見無閑人才低聲同我說道。在荊州,劉表便是人心所向,他的生死更是意味着荊州的存亡,“姑娘,你說我們荊州是不是要亂了?”

我聽罷一愣,随後寬慰他的笑道:“姨父他不是還活着嗎,說不定哪日就好起來了,荊州哪有那麽容易亂。”說完,我就是一陣心虛,腳下的步伐也不禁有些亂。

“那就好,那就好。”像是吃了顆定心丸,管家拍着自己的心口,恭順地笑着指引我和孔明:“先生正在書房,姑娘和姑爺可直接去尋。”

我微微颔首,同孔明辭別管家前往書房尋老爹。途中,孔明淺笑着看了看我,說道:“阿碩,你的臉色不太好。”聽罷,我不禁攥住他的衣袖,帶着淡淡的怯懦,“其實,我也同管家一般擔憂荊州會亂。”

若是荊州卷入戰亂之中,那麽城中百姓勢必得過上逃難的生活,即便是身為荊州大族的黃氏只怕也會身不由己。新得城池的霸主最需要的便是當地世家大族的支持,雖然前代的史書上對此不過是寥寥幾筆的記載,但是其中世家大族所遭受的逼迫和手段,可想而知。

輕搖羽扇,孔明執着我的手,笑言:“荊州将亂卻也不會太快,短時間內無須過憂。如今北方曹操忙于烏丸,江東孫權忙于征讨黃祖,皆是無暇顧及荊州的形勢。張魯、劉璋等暗弱,就算有心想奪荊州也無力可奪。”

“荊州終究還是難免戰亂。”我嘆息。孔明卻是淡然,雙眸遠望,笑而不語。

轉眼到了老爹的書房,我習慣性地收斂起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露出帶着讨好的笑。輕敲了敲書房半掩着的門扉,我不高不低地喚:“爹爹——爹爹——”

随後門扉打開,老爹審視了我同孔明片刻,板着臉對我道:“你倒是還知曉要歸家,我還以為你這一嫁出去就不記得自己是黃家的女兒了。”

我笑,乖恬模樣,“阿碩姓黃是爹爹同娘親的女兒,這是怎麽也不會忘記的。”

“你也就會說些話。”老爹不給我面子,直接批評我道:“什麽時候你的學識也能如你言語一般,就是不錯了。”

繼續笑,我并不忤逆老爹的教誨,反而應着,“爹爹教誨的是。”

輕哼,老爹抖了抖胡須,嘴角微有些揚起,只是他轉身得極快,不待我細查。緩緩步入書房,老爹的再言:“立在門扉處的那人,你們可看見了?”

孔明颔首,我道:“宋忠宋仲子來找爹爹不是姨父派遣的吧?”

老爹端坐于方案前,盛着茶,并不擡首,漠然地問:“若不是你姨父,你覺得是誰?”

“姨娘。”我入座在老爹對面,頗為肯定地答:“姨父病重,姨娘擔憂姨父不會傳位于表弟,因而派人來勸說爹爹前往荊州相助。”

微微擡眸,老爹難得誇贊我,“阿碩,你長大了。”誇罷,老爹略帶感慨地又道:“這荊州牧的位置,你姨娘用盡手段也要讓你表弟得到。可惜,你表弟年幼,自小養尊處優,即使聰穎亦不是明主。荊州若是落入他手,不久将覆。”

“劉琦難道就不會争奪這個位子?”《三國志》中并無此些記載,但既然身在劉表家,劉琦就很難不對荊州牧的位子有所觊觎。

老爹搖首,“劉琦是個聰明人,他自被你姨娘逼入絕境,早就知曉自己同荊州牧的嗣位無緣。如今,他想得最多的怕是如何自保而不是奪位。不過以劉琦優柔寡斷的性子,即便得了荊州之主的位子亦不能守住荊州。不論怎麽樣,劉氏喪失荊州已是必然。”

“那若是爹爹出手相助表弟呢?”我實在是不想荊州陷入戰亂之中。

“即便賢士千萬,沒有明主又有何用?我即使相助,荊州也守不住。如此,我倒不如置身事外,好好守住黃氏,守住你娘親。以黃氏如今的地位,想要避亂還不算難。”老爹又是搖首。轉而,他望向孔明,問道:“荊州将亂,孔明你可想好了投主之事?”

孔明淡笑,處之泰然,“還未。”

“我聽聞元直要将你舉薦于劉皇叔,你可有意投靠?”盛完茶,老爹遞了一杯予孔明,“劉皇叔是有野心之人,投其為主倒也不算識人不清。”

“若劉皇叔可得我為謀士,我可保他同北方曹操、江東孫權三分天下。”孔明語氣淺淡,神色如常,沒有絲毫自滿之意,“不過,大哥從江東來信有意向孫權舉薦我,又有人有意向曹操舉薦我,如此三人,倒是有些難選。”

“那你的意思是?”老爹凝眉,詢問。

孔明淺笑,羽扇輕搖,薄唇輕啓,“曹操帳下良賢頗多,對于亮這卧龍,他勢必不在意。孫權帳下亦有張昭、周瑜之類,亦不是建功立業之佳處。因而,亮能投靠的也就只有劉皇叔。不過,此番投靠是終生所忠還是短時避難就要看劉皇叔的誠意了。”

“以你之才,不論是短時避亂還是終生所忠皆能有所成就。”老爹飲茶。飲畢,瞥了我一眼,然後語重心長地對着孔明道:“只是老夫需提醒你一句‘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日後不論你成就如何,娶妾多少,阿碩這正妻望你莫要相棄。”

“自然。”立即作答,孔明未曾猶豫。

我卻是悻悻。成為古人已有十五年,我雖難免受其影響,但在一夫一妻上,我從未改變過。在我的思緒中,他諸葛孔明只能唯有我一個女子,其他的不論妻妾還是紅顏知己,我全都不能容忍。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同那些未知的所謂的妻妾可謂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存在。只要我在一日,我便不會允孔明納妾。若是孔明非要納妾那便意味着我要同他割袍短義。

可是,這樣的思想孔明能接受嗎?

想着想着,我不禁悵然起來,遂勉強笑道:“許久未見娘親,我頗為想念。你們談論,我去尋娘親。”然後,快速起身,快速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段過往一段情

繁花春似錦,擁擁簇簇地映了滿眼。姹紫嫣紅,綠意盎然,如若初始。此中,娘親一身水色曲裾端坐于石案之前,手執着繡花針穿梭于翠色的錦緞內外,一朵素雅的梅花随之呈現出來,如斯高潔。

娘親身旁,随侍的婦人默然站立。婦人看見我的時候,揚笑地屈身觸了觸娘親的肩胛,輕聲細語地同娘親指着我道:“夫人,你看誰回來了。”

放下手中的繡活,娘親慢條斯理地轉眸,看向我亦是笑起,喚我:“阿碩。”我聞聲略微加快步伐,坐到娘親身邊,盯着娘親手中的錦緞故意地說着:“娘親又是再為爹爹縫制什麽呢?”

失笑地點了點我的鼻尖,娘親解釋:“傻姑娘,這是給你縫制的。”

捏着微滑的錦緞,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布衣,不由得笑起,擺手道:“布衣荊釵,娘親,我既已嫁予孔明就無須再穿這等佳好的衣裳了。”

娘親似乎早就知曉我會這麽說,聽罷未露半分失望之色,只是撫了撫手中的錦緞,言:“你不穿卻不代表我的外孫不穿,趁着娘親還做得動繡活,娘親想多幫我的外孫做些衣物。”

我頓了頓,随後低眸望着自己的小腹,低聲:“我還未有身孕,娘親你做得早了。”與孔明成親已幾近三年,期間行周公之禮的次數并不少,只是我一直沒能懷上身孕。雖說,在我的認知裏,以我此今身體的年齡并不急着要孩子,但是久久沒能有孕,心裏難免有些擔憂起來。

“先備着,總會用上的。”放下手中的錦緞,娘親拍了拍我的手背,寬慰我道:“我同你爹成親五年才懷上你的,阿碩,孩子也是需要緣分的,你莫要着急。”

我垂眸,許久才複得又笑起,“我才不着急呢,一點都不着急。”說罷,我即刻轉移話題,央求着娘親道:“娘親,我想聽你同爹爹的事,你說給我聽可好?”

美眸淺彎,娘親笑問:“你怎麽突然想要知曉我同你爹的事?”我笑,答得不清不楚,“就是突然想知曉了。”

無奈地搖首,娘親也不再追問,只是緩緩地同我說起她和老爹的故事來。娘親說,她與姨娘同是蔡家的女兒卻是性子迥異,娘親自小喜靜,身子又不好,多是一副嬌弱的姿态。而姨娘就是不同了,姨娘自小頑皮,鬼點子又多,蔡府上下時常被她弄得人仰馬翻。

待到她們年滿及笄的時候,我的外祖父便有意要同老爹以及劉表結親。只是,娘親與姨娘誰要嫁予老爹,誰又要嫁予劉表讓外祖父分外為難起來。最後,還是姨娘主動同外祖父言她要嫁予劉表,才将這配對定了下來。外祖父在決定之前曾詢問姨娘為何要選劉表,姨娘說劉表出仕,需要面對的太過複雜,以娘親的性子只有被欺負的份。但若是她的話就不一樣了,她有謀略,不僅不會被欺負還可以借機幫助蔡氏。

說到此處,娘親滿含憐惜得同我道:“你姨娘真的是做到了她所說的,可是她那般攻于心計,怕是難以歡愉度日。”我颔首,并未言語,想待娘親将她同老爹的故事說完再問些我想要知曉的事情。

出嫁之前,娘親早已有了打算。她知曉她的身子不好,不能日夜侍奉自己的夫君,不能為自己的夫君誕下無數兒女,所以她準備好為她的夫君迎接絡繹不絕的侍妾。只是出嫁後,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娘親的預料。

娘親初見老爹便是新婚那日,溫潤清俊的男子讓她雙靥緋紅,突突心跳。初見并不惹人厭煩的夫君,這是娘親對老爹最初的映像。此後,老爹下棋讀書,娘親陪伴研磨,紅袖添香。如此相敬如賓的度過了兩年,未能懷有身孕的娘親漸漸留意起适配老爹的女子。

而老爹在得知娘親如此作為之後,對着娘親道:“若是我言我不願娶妾,若是我言我只想同你白頭不相離,你可能放棄你此今所想?”娘親聽罷已是泣不成聲。

五年後,娘親懷上了我,只是大夫言娘親身子不好委實不适合經歷生産那一關。娘親卻是笑着拖大夫不要将此事告知父親,堅持要生下我,大夫見娘親執着,只得應允。十月後,娘親九死一生誕下了我,身子大不如前,惹得老爹當即決定再也不要讓娘親經歷此種辛苦。事實上,娘親為了生下我,損了身子,已是不能再有孕。

雖然沒有男娃娃,但是老爹和娘親依然可以相伴相依至如今。

老爹和娘親的故事其實很平凡,可恰是這份平凡讓我分外羨慕。我倚着娘親,看着雲卷雲舒,感嘆:“可這世上能有幾個爹爹呢?又能有幾個女子有娘親這般福祉呢?”

娘親撫着我的發,有些擔憂地問着我:“阿碩,可是孔明待你不好?”

我急忙搖首,坦言:“他待我很好,只是……只是……”只是,他不是老爹,我不是娘親,我同他就未必會有老爹同娘親的結局。低斂眉眼,我終究還是将自己的心裏話說與了娘親聽,“今日爹爹同孔明言‘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讓孔明無論娶多少妻妾都莫要棄我,他也應允了。可是,娘親,阿碩想要的是你同爹爹這般的白首相依,只有彼此,不與他人分享。所以,我不要他的諾言,不願要也不屑要。”

微微嘆息,娘親意味深長地道:“你自小所學與其他女子不同,難免會有這些心思。雖然,能如我同你爹爹那般确是極好。但是,這天下的男子不是每個都如你爹爹。因而,孔明納妾的事,你要看得開些,早作準備。”

我抿唇,不答。娘親的思想終究與我相隔了一千八百多年,企圖讓她認同我顯然有些癡人說夢。于是,我轉而問道:“娘親,若我不再是諸葛夫人,你和爹爹可會留我在黃府一生?”

“你是我和你爹的獨女,如何不能留你一生?”娘親笑得溫柔,眉眼如畫,“只是,阿碩,你莫要做出什麽傻事來。你既已嫁予孔明為妻,就需好好地為□□,不得善妒。”

我唇抿地更緊了些,轉眸盯着娘親言:“娘親,前漢的卓文君曾寫過這樣一首詩‘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凄凄複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竹竿何袅袅,魚尾何徙徙。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而這詩亦如我的心思。”

娘親聽罷愣了愣,然後捏着我的鼻尖,無奈地道:“你這姑娘……”說罷,搖首嘆息,“若是你真的想要如此,那便只有靠你自己了,靠你自己抓住孔明,讓他對你一心一意。”

我埋在娘親懷裏,嘴角下撇,帶着宣洩,“我已經很努力地這樣做了,只是幾近三年,他都沒有什麽該有的反應。”

娘親忍俊不禁,告知我:“若是真的想要那般,三年并不夠。”我颔首,堅定,“我都準備附上畢生了。”

掩嘴笑起,娘親異常開懷。看着娘親笑,我不禁想起姨娘蔡氏來,遂沒忍住地問道:“姨娘的事情娘親可知曉?”

霎時,娘親的笑容凝在唇邊,化為濃濃的哀傷和無奈,“你爹爹同我說了。”

“那……”看着娘親的神情,我微有些猶豫,卻還是止不住地道:“那娘親是怎麽想的?”作為姊姊的娘親,是不是極為想要幫助蔡氏呢?

眸光悠遠,娘親苦笑:“我想幫她,可是明知幫她無果,我又能怎麽想呢?”随之,娘親的雙眸發紅,濕潤起來,“她是我的親妹,為了不讓我受欺負自願嫁予劉景升為妻,看着她受累勞苦,我比誰都難過。可是,阿碩,世上終究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情,我的擔憂并不能改變這個結局。因而,娘親唯一想的便是,若有一日荊州落入他人手中,我會央求你爹用盡手段抱住你姨娘同你表弟。”

無能為力的事情……擺在我面前的種種又何嘗不是許多無能為力的事情,只是目前的我委實很難做到娘親這般。

拉着娘親的手,我還是有些擔憂,“那姨娘可會同娘親置氣?”

“怎麽會呢。”娘親笑得堅定,“這世上除了你爹,你姨娘便是最了解娘親的人了,如此,她又怎麽會同我置氣呢?如今,娘親同她雖是各嫁他人,多年未見,但是血緣至親怎麽也不會變。”

我聽罷,終是釋然,向娘親保證道:“娘親同姨娘皆會活得極好,長命百歲。”

娘親笑,知我哄她亦是欣然。

人生本有不如意,如此又何必再斤斤計較呢?所以,我該滿足的,更該學會如何把握住孔明而不是去擔憂那些未必會發生的事情。

至少,史書上,孔明一直只是我一人的,不曾與任何人分享。

作者有話要說:

☆、三顧茅廬隆中對

劉備一顧茅廬,厚禮有儀态。而孔明并未因聽得此形容就欣然地待在隆中等劉備前來二顧。

為躲避二顧,孔明攜我去了郡中,拜訪許久未見的龐統。龐統見孔明頗為愉悅,拉着他飲酒、下棋、長嘯……折騰了多月才肯放我同孔明歸家。因而,從郡中回到隆中時已是秋末,天氣漸漸轉涼。

而再度見到劉備是在我同孔明歸家的三日後。

晌午時分,日光溫和,我坐于籬落間清洗着昨日換下的衣物。敲門的聲音适時響起,有規律的三下,不高也不低,讓人覺得那敲打門扉的人定是溫潤謙和的性子。

我不緊不慢地清了清雙手,随後才緩步走到籬門前,十指握住側邊,打開門來。多年未再謀面的劉備,與數年前相比并未蒼老多少,唯有他眼角那細長的褶皺在默然地宣告着歲月的流逝。

咋一見我,劉備怔了片刻。我則是拘禮地笑着言:“不知是劉皇叔來訪,有失遠迎,還請皇叔莫要見怪。”說着,屈身行禮,知事得體。

似是被我的言語喚回思緒,劉備溫潤揚笑,“多年不見,姑娘可好?”微微颔首,我并未因同劉備有舊就變得親和起來,甚至因着那段灰暗的過往,我對劉備還帶着些疏離,“當初有勞劉皇叔相救,民婦甚為感激。”

“姑娘客氣了。”約莫并不認為救我是什麽值得被感激的事情,劉備并不在意地道。話畢,他瞧了瞧我又瞧了瞧我身後的諸葛廬,謙恭地詢問:“恕備冒昧,不知姑娘為何會置身于諸葛廬之中?”

我嫣然一笑,坦然而言:“民婦已在多年前嫁予隆中的卧龍先生為妻。”

面露喜色,劉備轉而對我施禮,“原來姑娘便是襄陽知名的德才女子,備久慕高名。”

“那不過是衆人的謬贊罷了。”我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有些刻意也有些心虛。避過這個問題,我接着問:“不知此番劉皇叔為何會前往隆中?”

“備……”劉備張唇,剛要出言,我卻見他身後站出一個粗犷的男子,頗為不滿地,“大哥,你同這個女娃娃那麽多廢話做什麽?那個小書童莫不是怕了咱們,今日竟是找個女娃娃出來迎人?”那男子兇神惡煞的瞪着我,雙手抱胸,不住的輕哼。

猜測着面前人的身份,我笑顏不改,以柔克剛,“不知我家書童如何得罪了将軍,竟是讓将軍出言如此。”正如孔明所說,宋達的性子雖然并不讨喜卻也不是難相處之人,他如何會開罪了面前的人。

一聲輕哼,面前人沒有好氣,“你們那書童太笨,什麽都不知曉。問他諸葛亮去了哪,他不知曉,何時歸,他也不知曉……”話匣一開,面前人直率地責備起來。只是不待他說完,劉備就是蹙眉,急喚了聲:“翼德!”

翼德……張飛的表字。我不禁笑起,想他倒是同後世傳聞的無異,性子率直,不拘禮數,遂道:“家中書童不知事,若是有得罪張将軍之處,還請張将軍莫要見怪。”此話一出,我可謂是給足了張飛面子。

張飛倒也十分受用,滿意地颔首,有度量地言:“你這女娃娃倒是懂禮,我看着喜歡,如此,沖着你的薄面便就原諒那小書童了。”

我笑,本想繼續同張飛言語卻冷不丁地被劉備身旁的另一人問了句:“你如何會知曉我三弟姓張?”那聲音薄涼得厲害,如同臘月寒風。

聞聲,我轉眸,看向那眉眼高揚的男子,依着他如墨般的美髯辨認出他的身份。關羽,關雲長,極為忠義之人。

“張将軍的名諱,民婦早有所耳聞,自是知曉。”表面上我泰然自若地回答,內心卻已是亂了起來,不禁責怪自己竟是在一時激動之下說了不該說得話。

聽我如此解釋,關羽眉眼中的薄涼才淡了些,但是依舊冷傲得緊。而張飛在聽到我此言後,笑得更是愉悅,毫不掩飾地道:“你這女娃娃真是讨人喜歡,日後你夫君若是跟了我大哥,我定會幫着你照顧他。”

“那民婦多謝張将軍。”屈身,我對着張飛盈盈施禮。

張飛咧嘴笑,大嚷,“我既說此話就是拿你當妹子看,你這‘民婦’‘民婦’的,可是在故意疏離我?”

我眼角抽了抽,不明白自己怎麽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張飛的妹子。不過,張飛這般耿直的性子倒是難得,我遂也不計較,大方地言:“我姓黃,名喚月英。”

“月英,這名字倒是不錯。”張飛贊賞地點頭,一副意高謀深的模樣。可惜,他還未裝多久,關羽就是戳穿道:“三弟,你何時懂得品人名了?”

張飛被戳穿,微有些窘迫,但還是不服輸地反駁:“你不能總拿老眼光看我。”說罷,兀自地朗笑起來,關羽、劉備亦然。

看着他們三人朗笑,我不禁覺得緣分還真是奇妙,竟是将這性子迥異的三人牽連到一起,使他們成為最為相親的君臣亦是最為相親的兄弟。

笑罷,劉備依舊有禮地詢問我:“前兩番來尋卧龍先生,卧龍先生皆是不再,如今不知卧龍先生可在隆中?”

然而,還不待我開口作答,張飛就是凝眉警告,“你最好莫要言他不在。”說着,他握了握拳頭,“他若是再不在,我非燒了你們的草廬不可。”

我笑顫顫地搖手,“你們且放心,此番他正在隆中。”頓了頓,我又接着言:“只是在引你們去見他之前,我有一話想要說與劉皇叔聽。”

劉備聞言,頗為和善,“姑娘直說便是,備必當仔細聽之。”

“昔日,孟子曾言‘君者舟也,民者水也’,如今民婦想要同劉皇叔說得便是,君者魚也,臣者水也。如此,皇叔可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娓娓道來,言語認真。

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劉備亦是認真地颔首。

見他颔首,我再度揚笑,側身邀他們進來,“你們且在籬落間等待片刻,我這就去報知孔明。”

此時此刻,孔明正端坐于書案前,審視着書案上的地圖,唇角微揚。

我打起門簾,看着他的側臉,微有遲疑。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他待在這間書房之中,又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如此悠閑自得地待在草廬之中……總之,會有太多的東西會在今日驟變。而那些必要發生的驟變永遠不會因着我的遲疑而改變。

長長嘆息,我抿唇步入書房,問他:“一定要出山嗎?”縱使知曉歷史的必然,我還是想要挽留,挽留沒有戰亂的時光流年。

他淺笑,淡然地解釋:“荊州将亂,出山之事已容不得我選。”

荊州若亂,隆中勢必受到牽連,他作為名士要不飽受戰亂之苦,要不出山謀劃天下,如此,又哪裏有那麽多的選擇予他?我終是認命地低首,輕聲:“籬落間,劉皇叔來訪。”

緩緩地卷起書案上的地圖,孔明并不急着去見他。良久,他才悠然起身,信步而出。

初見劉備,孔明禮數周到,淺笑不改,“勞煩皇叔來訪三次且未曾遠迎,乃亮之過也。”劉備卻是寬容親善,心無芥蒂地道:“先生言重,能見卧龍先生乃是備之大幸,莫說三顧即便是七顧,備也甘之如饴。”

付之一笑,孔明伸手引劉備,“如此,還請皇叔進屋相談。”

劉備颔首,屏退關羽和張飛在外,随着孔明入了屋室。我望着他們的背影,轉身備茶。當我端着茶案進入書房的時候,恰巧聽到那為後世奉為經典的《隆中對》。劉備殷切的詢問孔明:“漢室傾頹,奸臣竊命,主上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于天大,而智太短淺,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将安出?”

而孔明,我的夫君,羽扇輕搖,風華絕代,答:“自董卓已來,豪傑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于袁紹,則名微而衆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衆,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争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将軍,将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裏,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暗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于四海,總攬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将将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将軍身率益州之衆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壺漿以迎将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此後,劉備殷勤相邀,拜求孔明出山,皆與史書記載無異。

踏出屋室的時候,宋達坐在石階之上,斂着嘲諷問我道:“先生可是已經答應出山相助劉備?”

我颔首,随即亦是詢問:“那日你同孔明到底密談了什麽?”

肆意揚笑,宋達滿眸戲谑,“勸先生出山投主曹操……”

作者有話要說:

☆、亂世之主皆欲為

宋達言他早在多年前就已決定投曹操為主,一直未曾有所行動的緣故在于他在等待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是以一個人的死亡為标志。

曹操帳下有名士郭嘉,為人潇灑不羁,喜好飲酒随性。此人文韬武略,有治世之才,是曹操極為看重的謀臣,只可惜身子孱弱,非有長壽之命。宋達便是想待這人死後投入曹操帳下,讓初損智謀之士的曹操注意到他的經世之才。此後,他便可一展雄才偉略,成就一番霸業。

在等待契機到來的時光中,他游歷各地,結交名士,一來想要更加精進自己的才智謀略,二來想要吸納更多的名士歸入曹操帳下,培養自己的勢力。

知曉此些之後,我覺得宋達甚是狼子野心。他這般步步為營,若不是早就知曉他不會在歷史上留名,我定會相信他能鑄就大業,甚至信他能夠為天下之主。只可惜,我還算清楚地知曉這段歷史,知曉在郭嘉死後,才堪比于郭嘉,令曹操器重的人是司馬懿司馬仲達而不是他宋達宋經華。

看着宋達自信滿滿,睥睨天下的模樣,一時間我竟是不知該縱容他如此作為,還是該阻止他飛蛾撲火。最終,我嘆息一聲,問他:“若是在這場謀劃之中,你終以失敗收場,你可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付之一哂,宋達無所謂卻極為堅定地道:“成王敗寇,自古道理,何來後悔之說。”

我聞言默然。這些古時壯士,以天下為己任,從不計較後果,縱然日後是死也要一争高下。天下之主的位置難道真的那麽有吸引力,讓無數人為此前仆後繼?

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但是我可以理解宋達對此的執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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