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争鋒相對6

商場的氣氛難說靜谧, 但他們這一圈卻詭異得很安靜。

隔壁震耳的音樂聲忽然漏了一拍,四周路人紛紛看向他們,滿臉寫着“什麽瓜什麽瓜”, 一個個目光如炬,生怕錯漏什麽精彩的戲碼。

被圍觀的連清澤沒有立刻回答, 過度分泌的腎上腺素一度讓他呼吸加快,心跳加速,得用盡全力才能鎮定下來, 大腦也在這短短幾分鐘內飛速運轉着。按理說他現在是他自己不應該如此害怕的, 可方才嬴獅喊連詩語的名字時他又下意識的回了頭。

懊惱的情緒漫上心頭,連清澤很快堅定的看着嬴獅解釋道:“我不是連詩語。”

嬴獅冷笑道:“哦?那你是誰?路邊的阿貓阿狗?”

顧知寒的手還扶在連清澤的腰側, 嬴獅眯着眼餘光掃過去, 下巴微擡,陰鸷得目光裏滿是濃郁的陰霾, 不爽的情緒滿得将要溢出來。

這只手是極為礙眼的, 礙眼到他想剁了它。

他三兩步走過去,渾身都是厭煩的黑色氣息,伸手就要去扯連清澤的手腕。

顧知寒猛地擋在兩人中間,拍開他的手。

“啪——”

“不許碰他!”顧知寒直面嬴獅,他以保護者的姿态将連清澤攏在身後,濃黑的眉蹙在一起, 他健康的膚色與嬴獅的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 讓路人止不住替嬴獅擔心了一把,擔心顧知寒能一巴掌把嬴獅掀在地上打成骨折。

但事實并非如此,緊貼過嬴獅的身體, 連清澤清楚的知道那具身體擁有着怎樣的爆發力。

他從身後扯了扯顧知寒的衣擺,連清澤強自鎮定的探出半個腦袋, 看着嬴獅道:“我不是連詩語,連詩語是我的姐姐,我們是雙胞胎。”

這話嬴獅信不信都沒關系,不信也沒有辦法,連清澤只慶幸自己出門前就防着他,特意在裙子底下穿着T恤卷着牛仔褲,又在廁所裏換過才出來,所以只要他打死不認,嬴獅也不能幹什麽。

連清澤的想法是很好的,而且海香園裏還有坐着的嬴海可以替他作證,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嬴獅根本不吃這套。

“你說不是就不是?”嬴海嗤嘲道:“是我看起來很好騙還是你在拿我當傻子?”

連清澤一愣,咬着下唇皺起眉:“那你想要怎樣?”

一旁的顧知寒忍不住道:“澤澤,你先回去等我,這裏我來處理就好,你不用理他,嬴家的事還輪不到他做主。”他背對連清澤,語氣溫柔面色卻不善。

嬴獅将他的表情看在眼裏,眼睑微微下垂,低沉的視線帶着打量,語氣确定道:“你喜歡他。”

四個字像捅了馬蜂窩。

顧知寒臉紅了一截,急切道:“你胡說什麽!”他還沒打算告白,更不想讓連清澤在這種情況下知道自己的心意,但這個辯駁一出又好像他不喜歡連清澤一樣,顧知寒連忙扭過頭找連清澤,辯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澤澤你別聽他亂講啊。”

連清澤不疑有它,拍拍他的肩,安撫道:“我當然知道,我們是好兄弟。”

顧知寒臉色頓時一白:“好……好兄弟。”

他如喪考妣的臉色成功的愉悅到了對面的嬴獅,嬴獅好心情得對連清澤伸出手:“過來,連詩語,你不會想讓我親自去你身上檢查吧。”

連清澤簡直不能理解為什麽嬴獅會如此堅定。

眉心輕跳,脖子上已經快好的傷口在嬴獅的注視下變得又麻又癢,如果不是清楚得知道嬴獅不可能看見,他甚至要以為自己的傷口就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

他往前走上一步,顧知寒立刻扯住他的手,說:“別去,你怕他個der啊!”他從打擊中緩過神,罵罵咧咧道:“嬴獅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他和詩語是雙胞胎,你分不出來就算了怎麽還聽不出個好歹?”

将連清澤從身後讓出來,顧知寒大手拍在連清澤胸前,手還比劃着:“平的,平的看到了嗎?他是男孩子,跟你我一樣,下面帶把的,ok?”

說完滿臉不屑的沖嬴獅比了個中指,嘲諷拉滿。

胳膊搭在連清澤的肩上,顧知寒吊兒郎當的倚着他,眼神卻偷偷落在嬴獅臉上細細觀察。令他失望的是嬴獅的神情沒什麽變化,依舊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看到誰都好像欠他八百萬似得。

反倒是被他拍了一巴掌的連清澤眉心輕蹙,胸前火辣辣的疼。

顧知寒一身腱子肉不是白長的,下手沒有輕重,他忍着沒去揉,鋒利得眼尾斜挑,看向嬴獅,問道:“現在你相信我不是連詩語了嗎?”

周圍人大抵是覺得無趣,漸漸散去。

蹩蹙的氣氛消失後空氣重新流通起來,連清澤有些緊張得心情終于變得平靜,再不濟,他大不了把衣服撩起來給嬴獅看,男人和女人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

瞳孔微微縮了下又恢複如常,嬴獅緩緩擡起下巴,居高臨下得視線落在一米七的連清澤臉上,目光帶着毫不掩飾的探尋,過了會兒才涼飕飕道:“晦氣,跟那個女人長得一樣的臉竟然還有一張。”

晦氣?他竟然說他的臉晦氣?

連清澤:“???”

他還沒來得及罵人,身側忽然旋起一陣風,捏着五指的顧知寒直接沖了上去。

“嘭——”

一拳砸在嬴獅嘴角,連清澤愣住了。

顧知寒罵道:“你特麽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晦氣東西,竟然敢說老子的澤澤!老子的澤澤比你好一萬倍!”說着胳膊擡起,碗大的拳頭又要落下。

嬴獅怎麽可能毫無防備的讓他再來一次,當下擡手截住顧知寒的拳頭,又用手絞着顧知寒的脖子将人用力按在地上,自己則趁機起身用膝蓋壓住顧知寒的上半身,讓他無法反擊。

拳頭如雨一般砸在顧知寒的臉上,顧知寒忍着疼用恢複自由的手揪住嬴獅的頭發,另一只手則抱着嬴獅的大腿猛地拽起,在嬴獅失去平衡時反制對方。

他們打了個來回也不過在須臾間,連清澤反應過來時兩人臉上都已挂了彩。

附近有人看情況不對,直接大喊“保安”。

連清澤怕出事,連忙上前阻攔他們,他一手拉着顧知寒一手擋着嬴獅,卻不小心挨了嬴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拳頭,頓時痛呼一聲:“啊!”

還不肯停手的兩人同時愣住了。

嬴獅皺起眉,板着臉強硬道:“呵,活該。”

顧知寒一聽這話火就蹭蹭往上冒,立馬轉身往嬴獅看去,目光兇狠,拳頭欲動。

連清澤捏着他的胳膊,低低喊道:“疼……”

一瞬間,懊惱的情緒幾乎将顧知寒整個淹沒,他攬着連清澤慌亂得查看後急切道:“你傷到哪了,媽的,老子幹死嬴獅給你報仇去!”

“你特麽……”連清澤無奈道:“你能不能別老想着打架。”

顧知寒:“行行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打,你肩膀疼不疼啊,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沒事。”連清澤皺起眉活動了下肩膀,被砸到的地方就在原來的肩傷處,以至于疼痛加倍,那滋味實在是酸爽。但目前比起處理肩膀的傷他更不想繼續待在這裏,連清澤道:“你剛才不是急着上廁所嗎?走吧,我也要去。”

顧知寒被他一提醒,這才覺得尿急,火速扶着連清澤離開戰場。

他們看起來形容親密,嬴獅心底那一絲不爽不知為何又冒出頭來,沒忍住輕嘲道:“他受傷你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竟然還能怪到我頭上,可笑,顧知寒你果然是個草包。”

顧知寒停住腳:“你!”

嬴獅:“算了,以你的腦子可能也想不明白,我不妨提點你一下,是你先動的手,沒腦子的東西簡直拉低我的檔次。”

連清澤一聽這話就知道要糟,連忙扯了下顧知寒,低聲道:“我肩膀疼……”

顧知寒沖動的步伐頓住,咬牙切齒得指着嬴獅道:“行,你特麽給小爺等着,看小爺收拾不死你!”

被這麽一打岔,連清澤默默嘆了口氣,直到上完廁所也不想說話。

傷處一抽一抽的疼,比剛開始撞在門框上時還嚴重,連清澤垂下眼睑看着衛生間的地磚,等顧知寒出來喊他走時才緩緩擡起頭。

狹長得眼尾映着昏暗的燈光,連清澤的眼睛漂亮得像是會說話,看得顧知寒老臉一紅,想到自己剛才還當着連清澤的面上了個廁所,羞恥心突如其來,熱氣直往臉上烘。

“怎麽這麽看着我?”顧知寒擡頭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連清澤。

他脖子粗,膚色偏黑,喉結輕輕一滾咽下一口唾沫,渾身上下都寫着別扭,偏偏連清澤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只安靜道:“顧知寒,剛才嬴獅沒有認錯。”

“嗯?什麽意思?”顧知寒有些懵,沒想到連清澤要說的是這個。

連清澤道:“這事你得先幫我保密,你會的對吧?”

他擡頭望向顧知寒,見顧知寒沒有看他,又擡起手捧住顧知寒的下巴讓他低下頭看向自己,四目相對,他黑亮的瞳孔映在顧知寒的眼底,像是要看穿顧知寒的心。

他在等顧知寒的态度。

空氣靜谧,洗手池處飄散着洗手液的檸檬味,有些膩人。

顧知寒點點頭,眉心蹙起:“這還用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貼在他臉頰上的手掌心溫柔,指腹的柔軟也是他從未想象過的,他怕被連清澤發現臉上的溫度,又舍不得這份難得的旖旎,薄唇抿了抿,又悄悄咽了口唾沫。

他感覺頭頂都快冒煙了,只能偷偷的将手掌下按在牆壁和水池上,試圖吸取瓷磚的冰涼來降溫。

藏在他心底的,是他極力掩藏還不敢在此時暴露的情意。

“那就好,”連清澤微微笑起來,在嘴角扯起一個好看得弧度,道:“我是替姐姐在澄明上學,因為一些意外,我不能被人發現身份。”

顧知寒沉浸在他漂亮的笑容裏,不假思索道:“需要我做什麽?”

“知寒哥哥,幫我準備一間練琴室吧,在澄明的練琴室,除了你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那種。”

“好。”

連清澤同顧知寒回到海香園的座位時,嬴海早已不見蹤影。

一旁的服務員解釋道:“剛才有幾個女孩子跑過來跟他說了幾句話,說完他就跟着走了,臨走前已經結過賬,沒有提別的。”

顧知寒了然道:“大概是被他的粉絲發現了,再不走會引起附近的交通堵塞。”

連清澤想了一下嬴海被追得畫面,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他的帽子已經戴回頭上,長發塞進去,那張臉骨骼精致,眉目全都似上帝精心計算過一般,多一分嫌秾麗,少一分則寡淡。

四周的燈光都會在他的笑容裏黯然失色。

顧知寒看他笑也跟着彎起嘴角,心情好了起來,說:“下午想去哪玩?”

“看電影吧。”連清澤說,他的肩膀疼,不是很想去需要多動的地方。“最近好像剛好有個嬴海的電影上映了吧?給他貢獻兩張票房。”

關于嬴海的電影,還是他買帽子時在過道處的展板上看到的。

顧知寒皺起鼻子眼睛,有些嫌棄:“換一個。”

連清澤有些訝異:“這麽不給好兄弟面子的嗎?”

“別提了,”顧知寒道:“那小子的電影能給我看睡着,他拍第一部 的時候我就看了,我一閉上眼睛他就拔我一根頭發,嘶,現在想想都覺得疼。”

連清澤望着他剃成板寸的腦袋,調侃道:“沒事,你現在這個頭發可不太好拔。”

“那也不看,”顧知寒渾身上下寫滿抗拒。

嬴海這部電影是個肉麻的文藝愛情片,又臭又長,劇本他看過一眼,看一行能睡上三次,他可不想能跟連清澤一起玩的大好時光全被自己睡過去。

連清澤看他是真的不想看也就沒有強求,只道:“那你說玩什麽吧。”

顧知寒笑道:“走,寒哥帶你去個好地方。”

連清澤好奇得看他一眼,沒有多問,等到了地方才發現是一處遠離鬧市的莊園,莊園裏種着成片的桂樹,桂花盛開香氣溢滿園。

守門的老人看到顧知寒熟悉得打了個招呼,道:“又來看花花啦?”

顧知寒走上前,笑道:“對,徐老師在嗎?”

“那可不巧了,徐老師今天說過下午要出去,不知還在不在,你進去看看?”

顧知寒一聽,頓時有些着急的拉着連清澤走了進去。

連清澤好奇道:“花花是誰?”話音剛落,迎面撲過來一道黃色身影,吓得他猛得一退,動作間扯到肩膀,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顧知寒大喊:“花花!”好不容易才拉住那條狗。

這下不用問了,連清澤用眼睛也能看出來花花是條牧羊犬,還是一條油光水滑的牧羊犬,它被養得極好,聞到熟悉的味道正蹭着顧知寒的大腿繞圈。

顧知寒被他蹭的“哈哈”大笑,對連清澤道:“你摸摸它,花花很乖的,不咬人。”

那狗通人性般,聽到顧知寒這麽說,就站在那不動了,昂着腦袋,一對滴溜溜的小黑圓眼睛裏倒映出連清澤的身影,歪着腦袋嘴巴張開,像是在笑。

連清澤猶豫了下,擡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他曾經也養過一條狗,可惜在某一天的下午,放學回來後發現它被扔掉了……

顧知寒說:“你先陪花花玩會兒,我去看看徐老師還在不在。”語畢也沒等連清澤回答,人已經飛快得消失在莊園的宅子裏。

連清澤輕笑了聲,蹲下,用額頭蹭了蹭花花的腦袋,舒服得閉上眼,感覺這一個星期的疲乏都在這個下午美好的陽光裏消弭成灰,沒有嬴獅,沒有嬴家,也沒有婚約,只有他和一只名叫花花的狗。

花花用舌頭舔了下他的眼睛,被連清澤擋住後又去舔那只擋住它的手,一人一狗很快打成一團。

顧知寒從莊園裏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陽光,桂樹,寵物狗和心愛的人。

時間如果能停在這刻就好了。

想到這,他握起手裏的相機,在“咔嚓”聲後将這一幕記錄了下來。

連清澤聽到了拍照聲,擡頭詫異得看向他,顧知寒瞬間抓拍,又是“咔嚓”一聲。

“你哪來的相機?”

“徐老師的,他是著名的攝影師,我在跟他學拍照,要看看嗎?”他擡起手裏的相機示意連清澤過去。

連清澤三兩步湊到他身邊,顧知寒便按着相機調出剛拍的照片給他看。

照片裏,陽光如水一般從桂樹的枝葉間傾漏而下,灑在連清澤的身上,像是能洗淨世間一切的煩惱,少年微垂着眼,嘴角彎起,金色的日光在他的臉側勾勒出一條漂亮得下颌線,他眼底有光,逗着狗的動作自然娴熟,仿佛早已在這個地方長居多年。

指尖輕輕撫着少年眼底的光,連清澤微微怔住了,過了會兒才笑着道:“你把我拍的真好看。”

顧知寒笑嘻嘻道:“明明是你本來就好看。”

他們在這裏吃了一頓自助燒烤,兩人一狗快樂得像是暮年相守的親人。直到日暮西垂,日光變得黯淡。

連清澤接了個電話,站起身道:“我該走了。”司機在問該去哪接他。

顧知寒把不舍寫在臉上,道:“這麽早?還想留你在這呆一晚的,夜裏有煙花。”

連清澤只能說:“下次吧,馬上不是國慶了嗎?到時候再來就是了。”

顧知寒這才高興起來,說:“那行,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讓顧知寒送他回到海香園,揮別了顧知寒後又偷偷摸摸去廁所換上了女裝,連清澤松了口氣,從女廁走出去将上午剛買的帽子扔進垃圾桶裏,走出商場時嬴家的車已經停在路邊等他。

連清澤打開門,上車的動作在看到車裏坐着的嬴獅時微微一頓,感覺下午消散的煩躁在這個傍晚忽然逆反,來勢更加洶湧,直逼得他要喘不過氣。

嬴獅端坐,背脊挺直,側首看他時露出嘴角處的傷,習慣性得就要開口嘲諷卻因為扯到傷處只能作罷,他的臉上閃過陰鸷,目光沉得像要把害他如此的顧知寒大卸八塊,這之後連看着連清澤的視線也變得淩厲起來,嬴獅不耐道:“愣着幹嘛?”

連清澤爬上車,想了想故意問了句:“嬴獅哥哥是來接我的嗎?”

果不其然聽到嬴獅嘲諷他道:“呵,長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

前排的司機聽聞此言,沒忍住往後看了兩眼,對自己的審美感到懷疑。

連清澤保持微笑:“哎呀,嬴獅哥哥怎麽受傷了?本來就不帥毀容了可怎麽辦呀,有藥嗎?我來給你塗塗。”

他故意湊近了些,一副關切的表情,卻沒料到嬴獅會突然動手。

修長得五指捏住連清澤的下巴,嬴獅的手勁很大,帶着一股想要掐死連清澤的氣勢捏着連清澤往自己面前拖,四目相對,他眯着眼,視線細細掃過連清澤的五官,認真的程度叫人懷疑他是不是要連連清澤有幾根眉毛都記在腦子裏。

嬴獅在分辨連清澤和連詩語的長相。

連清澤頓時有些慌亂,心跳在胸腔裏震耳欲聾。

如果細看其實他和連詩語是很好分辨的,他之所以敢在下午死不承認不過是仗着嬴獅根本沒見過連詩語而已,但現在他見過連清澤和“連詩語”了,就算是雙胞胎也不至于連眼睛上長了幾根睫毛也一模一樣吧?

睫羽輕顫,連清澤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驚懼,小聲道:“嬴獅哥哥,你這樣看人家,人家要害羞了。”

這劑猛藥果然厲害,嬴獅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一顫,猛地将連清澤甩開,眉心蹙起,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抗拒。

嬴獅惡狠狠道:“閉嘴。”

連清澤頓時委屈得縮到角落,一臉看起來要哭了的表情。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以他對嬴獅的了解,本該嫌棄到想把他丢下車的嬴獅竟忽然解釋了一句:“你裝得太過了,下次收斂點。”

嬴獅清了清嗓子,眉宇間寫着煩躁。

連清澤藏住眼底的震驚,嗓子裏宛如被塞了個大紅薯,是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了,等到了嬴家更是逃也似的下了車,生怕再發生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跑得快,也就沒發現嬴獅沒下車。

隔着深色車窗隔膜,嬴獅冷凝的視線落在連清澤的背影上,直到看不見了才吩咐司機道:“走吧。”

這一晚,連清澤本來還想試探一下嬴獅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結果直到深夜也沒看到人回來,對面的嬴海倒是回來了,又在淩晨六點起床出了門。

星期天,窗外下着小雨。

連清澤肩膀疼得睡不着,半夜從垃圾桶裏扒拉出嬴獅送的那兩瓶藥給自己塗上,又過了一個小時才覺得舒緩些,終于合上眼睡了過去。

在這裏淺淺感謝一下嬴獅。

天氣陰沉,室內光線昏暗,叫人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具體時間。

等連清澤從睡夢中清醒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嬴家沒有一點動靜,他走到一樓用餐時只看到了放假在家的嬴樓。

他打了個招呼,嬴樓有些詫異道:“詩語妹妹剛醒?”

“嗯。”連清澤有些尴尬道:“我起晚了。”

嬴樓笑着說:“星期天多睡會兒沒關系,二哥看起來像是會因為這個責怪你的人嗎?只是奇怪怎麽嬴海不在家,不是說今天讓嬴海陪你出門逛逛的嗎?”

好像是有這麽個事。

連清澤體貼道:“嬴海哥哥可能有自己的事情吧,沒關系,我在家裏玩就行啦。”

嬴樓對他的乖巧一直很受用,想了想,說:“我等會要去事務所一趟,詩語妹妹如果在家待得無聊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

“可以嗎?”連清澤微微睜大了眼睛。

“當然,先吃早飯吧。”

連清澤有些震驚,原書中的嬴樓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性格。

他低頭沉默吃飯,等他吃完後,嬴樓已經換了一身精煉的工作裝等着他,藍色條紋西裝搭一條藏紅色領帶,他及肩的長發只紮了一半在腦後,狐貍一樣的眼睛依舊眯成一條縫,仿佛天生如此,連清澤在嬴家一周都沒見他怎麽睜開過。

“我也去換下衣服!”連清澤急匆匆的跑上樓,随手挑了一件純白色圓領連衣裙,想了想又用粉色蝴蝶結皮筋将長發紮了起來。

青春少女氣息滿滿溢出。

他滿意的點點頭,嬴樓看起來是喜歡這種模樣的女生的吧,該去刷刷嬴樓的好感度了,畢竟是業界頂尖的律師,也許以後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嬴獅的危險程度已經超乎想象,這讓他只是聽到嬴獅的名字都會莫名心慌,他需要屬于自己的底牌,不能再坐着等嬴獅退婚了。

連清澤垂下眼睑,斂住眼底神色,随後微笑着跑向嬴樓,白裙子随風微揚,他清晰得看到嬴樓微微一怔,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緩緩撐開一條不易察覺的弧度。

是的,他喜歡。

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連清澤,嬴樓輕輕道:“別動。”

他擡手落在連清澤的頸後,指腹微涼,落在連清澤細膩如玉的肌膚上,像是在把玩一件上好的玉石。

連清澤的身體不受控制得顫了顫,随即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老狐貍收回手掩着唇,語帶笑意:“詩語妹妹別緊張,只是一只小蟲子而已。”他伸出手,攤開的掌心遞到連清澤面前:“看。”

一只橙黃鑲着黑色圓點的七星瓢蟲正在他的指尖攀爬。

嬴樓猜測道:“大概是花園裏飛過來的。”

沒有被限制行動,瓢蟲掀了掀甲殼,忽然撐開透明的翼往外飛去,沒一會兒便找了個地方重新躲了起來。

連清澤收回盯着它的視線,一旁的嬴樓正同管家交代着:“花圃該好好打理一下了,什麽蟲子也敢在家裏亂飛,媽媽可不喜歡這樣。”

“是,二少爺。”

嬴樓這才回頭喚連清澤,道:“詩語妹妹,走吧。”

他将事務所安置在琳琅市的金融商業圈中心,一開始并沒有人知道他是嬴家的二少爺,不少同行伸手打壓,可後來嬴樓硬是憑借過人的能力站穩了腳跟,站穩腳跟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合并當時五花八門的事務所,直到整個琳琅市的律師界以他唯首是瞻。

出道以來百勝零負,嬴樓的戰績斐然。

而在嬴樓尚未打出自己的名聲之前,整個嬴家甚至連嬴蜃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嬴樓的心機深不可測,這也就是嬴獅敢跟嬴海嗆聲卻還不敢招惹嬴蜃嬴樓的原因。

羽翼未豐的幼獅……

到了事務所,連清澤主動跟在嬴樓身後往前走,在嬴樓看過來的視線裏乖巧的笑道:“嬴樓哥哥請,我沒來過不敢亂走。”

嬴樓溫和道:“不用拘謹,你可以到處看看。”

這一看就看到了下午,連清澤坐在待客沙發上發着愣,如果早知道會如此無聊,他寧願待在嬴宅睡午覺。

中途他還給嬴樓泡了杯咖啡送過去,嬴樓翻着檔案略感抱歉道:“不好意思詩語妹妹,沒想到事情突然多了起來,我本以為下午可以帶你出去逛逛的。”

連清澤只能貼心的回他:“沒關系的嬴樓哥哥,我不無聊,哥哥加油幹活。”

直到快下班,連清澤數着時鐘秒針的轉動,開始擔心嬴樓不會還要帶着他一起加班吧?

律師事務所的大門在這時候動了下,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接着,熟悉的身影走進門內。

溫雪意?

連清澤有些意外,他一個高中生來這做什麽?

溫雪意穿着白襯衫,進門後先低垂着腦袋收起雨傘,外面的雨看起來不小,他的衣服下擺被濺濕了一圈。沒有見到人之前冷漠的臉上嘴角抹平,見到連清澤之後先是意外,随即扯起一個笑,道:“你好,連同學。”

連清澤點點頭:“你好。”

接着他看到溫雪意進了嬴樓的辦公室,沒一會兒嬴樓便走出來跟連清澤說:“走吧,下班了,有什麽想吃的嗎?”

連清澤揚起下巴,視線悄悄掃過溫雪意還沒出來的地方,将疑惑埋在心底,他望着嬴樓意外道:“我們不回去吃飯嗎?”

嬴樓笑眯眯道:“嗯,不回去,作為賠禮,今晚請詩語妹妹吃大餐。”

“哇,嬴樓哥哥真好。”

連清澤擺出開心的笑臉,轉身時笑容微收,腦子裏忽然冒出來嬴獅的身影,昨晚在餐桌上嬴獅說過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那這會兒也該回去了吧?

他剛拉開事務所的大門,外面大雨傾盆,雨點噼裏啪啦的落在地上,從屋檐往下滾,在臺階上濺成一圈很快弄濕了他的腳背。連清澤忍不住往後縮了縮,他的衣服可不能濕,濕了黏在身上是要出事的。

正苦惱着,身後裹來一件還帶着體溫的西裝外套。

連清澤回頭看去,嬴樓穿着單薄的白襯衫,正單手撐着寬大的黑色雨傘,用另一只手攬着連清澤的肩,嬴樓低頭微笑:“走吧,詩語妹妹,我會為你撐好傘的。”

他的臉因為這個動作貼得連清澤極近,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不要錢一樣往外撒,連清澤能從他低垂得發絲上嗅到一股淺淡的檀香,也可能是常年佩戴手持浸染的佛香。

連清澤別扭得轉過臉,臉頰上緩緩浮現一片紅暈,毫不意外的落在嬴樓眼底。

黑色大傘下,氣氛旖旎。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嬴樓像沒發現一樣擁着連清澤上車,連清澤則樂見其成。

晚飯是在嬴樓喜愛的西餐廳吃的,回到嬴宅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夜幕漆黑,嬴宅裏燈火通明,可惜一進門才發現屋裏寂靜無聲,嬴家根本沒有人。

在門口換了拖鞋,連清澤打開鞋櫃時才發現嬴獅還沒有回來,眉心微微蹙起。

喪母之痛他沒有經歷過,穿書前是孤兒,穿書後他才三個月大時連媽媽就在醫院的病床上逝去了,他當時僅有一絲悲恸,正要憐憫自己注定沒有母親的人生卻忽然被連爸爸震天的哭聲轉移了注意力。

當時的連詩語還只會在他隔壁的嬰兒床上笑得像個憨憨。

連清澤微微斂起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會突然想到嬴獅,如果是因為同病相憐,可嬴獅的媽媽是在嬴獅八歲時才去世的,跟他又完全不同。

那大抵是覺得可笑吧,那個會在未來害得他凄慘至死的人在如今這個十八歲的年紀,也不過如此。

時至下半夜,窗外的雨勢在輕緩漸息後忽然卷土重來,豆大得雨點砸在窗臺上噼裏啪啦的響,雷聲震耳欲聾,慘藍色的閃電在夜空飛逝而過,只有被照亮房間能證明它曾出現過,同時,隔壁房間傳來了開門聲。

嬴獅回來了。

連清澤是被雷聲吵醒的,喉嚨有些幹,他摸了床頭的杯子卻是空的,只能下樓去接水。

腳步聲拖沓在樓梯上,廚房的燈是關着的,夜色漆黑窗外是一點光也沒有,他勉強摸着黑往前走,途徑客廳時忽然被絆了一下,連清澤驚“呼”一聲為了穩住身體四肢慌亂得摸向四周尋找可以扶住的東西,這一下就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體。

心髒瞬間跳到了嗓子眼裏,腦海中什麽深夜恐怖片一起輪放了個遍,他顫顫巍巍往後退,卻忽然被一雙大手鉗住腰止在了原地。

貼在他腰部的掌心滾燙,在他微涼的體溫對比下那份觸感變得格外強烈,連清澤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單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還被迫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對方的襯衫濕漉漉的,應該是淋了不少雨。

他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嗤笑。

“連詩語,”嬴獅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蠱惑的味道:“你的膽子,只有這麽點嗎?”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