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針鋒相對8

澄明學院最不缺的東西就是嬴海的粉絲, 那些女孩子們在看到嬴海不開心時比自己不開心都難受，一個個全都是一副心疼哥哥的表情，兩手捂住心口, 開始暗中讨伐嬴獅少爺怎麽可以這樣！

但嬴獅少爺也好帥，好酷, 她們根本舍不得真的責怪嬴獅，那怎麽辦呢？就只能怪那個害他們嬴海少爺傷心的女人了，這個轉學生真的好險惡的心計！竟然在兩個少爺之間玩得風生水起！這可是呂情薇都沒有得到的待遇！

人言可畏, 僅僅半天, 整個澄明的女生在遇到連清澤時都變得目光不善起來。

作為特招生，裴小水對這些惡意的情緒極為敏感, 她擔心得多看了連清澤好幾眼, 偏偏連清澤跟沒事人似得，還在認真上課記筆記。

長發垂落在他臉側, 擋住了那個鮮紅的巴掌印, 呂情薇的手勁不小，但他還回去的也不遜色。連清澤寫字的筆跡略一停頓，視線掃向後排靠窗的地方。

嬴獅不在，溫雪意正靠着窗看着窗外。

他垂下眼睑，看着桌子上被疊成豆腐大小的絲帕，眉心微蹙, 他給嬴獅擦完手以後嬴獅就丢下他自己走了, 走之前他只隔着遠遠的欄杆看到學校圍牆外有個小女孩在望着他們。

很奇怪，嬴獅的逃課竟然會跟一個小女孩有關嗎？想到什麽，連清澤臉上帶出幾分煩躁。

課間, 顧知寒在一班門外站定，他曲起兩指敲了敲門。

“咚咚——”

脆響引來教室裏無數注視。

他長得高, 劍眉星目迷得剛到門口的小女生差點走不動路，顧知寒兩手插兜，嘴角挂着自認為很友好的微笑，問道：“澤澤……不對，你們班連詩語在嗎？幫我喊一下。”

本還有些迷糊的女生一聽是喊連詩語的，頓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來，氣鼓鼓得轉身離去。

顧知寒摸了摸鼻子，現在的小姑娘怎麽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啧啧。

他直起腰，視線往教室裏掃去。

一旁的林雪剛好路過，薄唇輕抿，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顧知寒的臉上。她抱着書，擡手撩起耳邊垂落的發，對壓根不知道怎麽惹到那個女生的顧知寒道：“我去幫你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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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顧知寒開心道：“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這位同學。”

林雪卻驀的臉色一白，急急的低下腦袋沉默着往回走，找到連清澤的課桌後，她悶聲悶氣道：“顧知寒找你。”

說完眼淚“啪嗒”一聲落在連清澤的桌面上。

連清澤震驚得擡起頭，對上林雪的視線立刻被瞪了一眼，正莫名其妙間就聽林雪在後面跟徐雯雯小聲哭訴着：“他都不記得我的名字嗚嗚嗚……”

他看看林雪，再看看徐雯雯，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小姑娘好像是喜歡顧知寒來着。

而剛惹哭了一個小姑娘的顧知寒毫無知覺，只會遙遙的沖連清澤龇牙亂笑。

“嘶——”連清澤吸了口冷氣走過去，覺得顧知寒十分“作孽”，忍不住提醒道：“剛剛那個女孩子叫林雪。”

“嗯？”顧知寒跟着他往外走，腦子還沒轉過來，想了半天才接了一句：“挺好的，熱心腸，不錯。”說完又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忍不住蹙着眉道：“你喜歡她？”

連清澤十分驚奇：“你怎麽會這樣想？”

“你突然提一個女孩子，我肯定會覺得你對她有意思啊。”顧知寒的語氣有些緊張，眼珠子緊緊盯着連清澤：“所以你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

“我沒有……”連清澤無奈得揉了下眉心，替林雪惋惜，愛上了一塊木頭，但這不關他的事，他願意替她提醒一下已經仁至義盡。

他沒注意到站在他身後的顧知寒因為“我沒有”這三個字而松了口氣。

連清澤問道：“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嗯，”顧知寒眼睛瞬間亮起，将其他人抛在腦後，五指抓住連清澤的手腕帶着他往前走，說：“我給你找到練琴的地方了，跟我來。”

清風吹拂，蹭過他的臉頰，連清澤平靜的心情也難得激動了下。等到了地方，他才發現顧知寒不止給他準備了獨立的練習室。

教室中央的水晶櫃子裏，一架嶄新的小提琴被安置在其中，精細的琴體，漂亮的木紋，和長長的弓一起躺在木架上，無需演奏，它只是被安靜得放在那，就已經足夠優雅。

“送你的，”顧知寒微笑道：“喜歡嗎？”

連清澤緩步走過去，在看清琴底的标識後驚訝道：“是月弦嗎？安東尼大師的遺作！”

“是它。”

五指撫摸着櫥窗，連清澤深情的目光凝視着咖啡色的琴面，嘴角彎起，欣喜幾乎溢于言表，卻在須臾後緩緩收回五指。

“我不能收它。”連清澤冷靜下來後嚴肅道：“顧知寒，我很喜歡，但它太貴重了。”

對于藝術大家來說，月弦是千金難求的小提琴，也是連清澤買不起的小提琴，這份人情會壓得他喘不過氣，會讓他無法再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夢想之路。

顧知寒不能理解，道：“它再貴重也只是一件物品，被你使用才能實現它的價值。”

連清澤輕笑着道：“可我的價值不需要通過它實現啊。”

他輕輕阖上眼睛，雙手懸空握着并不存在的小提琴，往前一步優雅得拉起長弓，虛幻的弓弦碰撞，他輕聲哼唱着《落日》的旋律，中場時才沉醉道：“我的小提琴，在我的心裏，我很喜歡月弦，但我不需要它。”

窗簾露出一絲光線，浮光中塵埃飛揚，連清澤就站在光中。

顧知寒想用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彙去形容他，卻仍覺得不夠。最後只能祈禱着，祈禱時間再慢一點吧，他想與他待得更久一點。

他不夠浪漫，也沒有太多的勇氣，但只要連清澤需要，他就會一直在。

一曲畢，連清澤鳴謝唯一的聽衆，他優雅得謝幕回到顧知寒的身邊，笑着說：“謝謝你給我準備的琴室，我很喜歡。”

顧知寒下意識拍拍他的肩：“跟我客氣什麽，都是兄弟。”

這一下拍到了連清澤的傷口，連清澤頓時抽了口涼氣，罵道：“你特麽，改改這個習慣！我肩膀疼！”

“嘶……”顧知寒無辜道：“當時不是說沒事嗎？怎麽這麽嚴重？”

連清澤嫌棄得掃他一眼：“我本來沒事，你這一拍就得出事。”他本來也不痛，但傷是真的傷，突然被拍在傷口上誰也頂不住。

他道：“行了，你回去上課吧，我去醫務室看看。”說完腦子裏閃過某個逃課的人，又回頭強調了一遍：“回去好好上課！不許逃！”

琴室比較偏，連清澤出去的時候本以為這邊都不會看到人，沒想到竟然撞見了站在牆角準備回去的嬴獅。

他穿着校服，靜靜的立在那，一米八八的身高憑空給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仿佛他生來矜貴，在平等的注視着所有凡間的蝼蟻。

牆壁投下陰影将他籠罩其中，那一頭金發因避着光，色澤濃了三分，等望見跟在連清澤身後出來的顧知寒時，眉心霎時一蹙，嬴獅嗤嘲道：“你還真不閑着啊，連詩語，早上嬴海中午顧知寒，下午準備換誰？”

連清澤輕輕一笑，道：“下午當然是你呀，我的好哥哥。”

嬴獅嘴角的冷笑一凝，嫌棄得目光掃在連清澤臉上，道：“你也配？”

顧知寒最讨厭他這副看不起人的嘴臉，當即護着連清澤罵道：“怎麽不配？你是山野猿人沒進化需要找個母猩猩是嗎？那我們作為人類倒确實與你不太配。”

他文化課不太行，罵人卻很溜。

嬴獅臉色一冷，眼神黑了下來，“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顧知寒才不慫他，嘴一張就要重複：“你是山野……”

連清澤打斷他：“好了好了，別吵。”他湊到顧知寒耳邊小聲道：“你跟他都能吵起來那豈不是變成了他的同類？”

顧知寒一聽，頓時笑着住嘴了，甚至還要得意又挑釁得沖嬴獅比了個中指。

嬴獅冷着臉瞧他，視線落在連清澤的臉上，又緩緩下移，他注視着連清澤的嘴唇神色不善，目光陰鸷，理都不理顧知寒，對着連清澤道：“過來，連詩語。”

連清澤眉尾一挑，感覺自己快對“過來”這個詞PTSD了，他是小狗嗎？嬴獅每次喊他都是這個口氣？

顧知寒在身後扯着他的胳膊，不屑道：“別理他，走，我帶你去看看校醫。” 說完，當真當着嬴獅的面扯走了連清澤。

連清澤還有些擔心得回頭看了兩眼，結果嬴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并沒有其它動作。

他一臉意外的收回視線：所以他之前為什麽要那麽聽嬴獅的話？

今天的校醫依舊是陸長風。

連清澤想起自己周五聽到的消息，不由好奇得問道：“陸校醫還會在澄明兼職多久啊？”

病床拉着圍簾，他褪開襯衫露出半個肩頭，細膩得皮膚上青紫一片。

簡單的給他查看了一下，陸長風邊擠出藥膏邊笑眯眯道：“問這個做什麽？嫌我技術不好，想讓我快點走？”

清涼得藥膏被塗到他的肩膀上，連清澤被激得縮了下，接着就被陸長風輕輕扣住了後頸。

陸長風輕聲道：“別動。”他聲線溫柔，像化在耳邊般，有一股不明顯的蠱惑。

五指在連清澤的肩上抹開藥膏，指腹溫熱的觸感在微涼藥膏的襯托下變得異常鮮明。

連清澤冷靜道：“怎麽會？我只是擔心陸校醫的醫術在澄明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淺淡得薰衣草香又慢慢籠了過來，肩膀也在陸長風的按摩下變得酥麻，連清澤正感嘆陸長風的醫術了得，忽然肩膀猛的一痛。

“啊！”

他驚叫一聲，吓得原本在外面等着的顧知寒直接蹿了進來：“咋了這是？！”

陸長風不疾不徐道：“淤血要揉開，揉開才能好得快。”

他放開連清澤，攏起白大褂單手拿着藥膏離開裏間，将顧知寒留了下來，提醒道：“給他看着點，要等藥膏幹了再穿衣服。”

于是，被簾子隔開的四四方方的空間裏，顧知寒只能将就着在連清澤身後的床沿上坐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受控制，不知不覺就落在了連清澤的肩膀上，那一塊青紫色的邊緣是白到發光的皮膚，陽光從窗外灑進來，連清澤的肩膀看起來秀氣可餐，又仿佛是上好的玉石經過精雕細琢而成。

顧知寒下意識吞了吞口水，轉過身，将視線控制在腳底的地磚上不敢亂看。

連清澤則低着頭擺弄着手裏的手機，一點也沒發現顧知寒的不自在。

手機對面是雷嘯，昵稱下面一行“正在輸入中……”已經跳了半天了，他也是意外點進來才發現的，想到雷嘯在糾結該發什麽信息給他的樣子，連清澤緩緩皺了皺鼻子，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想了想，指腹在鍵盤上敲打了兩下，連清澤緩緩發了條消息過去。

年年有餘：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對面正在上課，雷嘯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吓得手機差點沒拿穩，凳子被他撞翻了，講臺上的老師橫眉豎眼，罵道：“滾出去！”

雷嘯頓時蔫吧着往教室外走，他手裏捏着手機，到了教室牆壁後打開一看，連清澤已經發了第二條消息過來。

年年有餘：開玩笑的，看你正在輸入中輸了半天了，逗逗你。

雷嘯懊惱自己沒有立刻回消息，指腹在手機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的打出幾個字。

哮天犬：不可以嗎？[可憐]

連清澤摩挲着手機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雷嘯問的是他發的第一句，他在問“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好純情！

他忍不住有些咂舌，手機裏雷嘯的第二條消息已經發了過來。

哮天犬：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垂頭喪氣的小狗]

指尖在鍵盤上磨蹭了下，連清澤斂起眼眸，控制着手機裏的年年有餘說：沒關系。

哮天犬：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祈求]

身後的顧知寒提醒他：“藥幹了。”

連清澤輕輕應了聲：“嗯。”随後站起身将衣服拉到肩上，扣子扣好。被扔在一邊的手機上屏幕還亮着，最後兩條消息是……

年年有餘：可以。

哮天犬：好耶[撒花]

他穿上校服外套，臨走前跟校醫道了謝，顧知寒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道：“我可以在你的琴室聽你練琴嗎？”

連清澤奇怪得看向他：“當然可以，你小時候不是經常聽嗎？”

顧知寒的臉上有着跟他的外貌完全不同的郝然，道：“那不是小時候嗎？誰知道你現在還肯不肯。”

“肯。”連清澤笑道：“還要你幫我守着門呢。”

兩人回到教學樓，在從二樓去三樓的路上遇到在外面罰站的雷嘯，連清澤微笑着沖他揮了揮手。

雷嘯先是驚訝，立刻就笑得龇起一口大白牙。

顧知寒疑惑道：“你什麽時候還認識二年級的小屁孩了啊？”

“嗯？是二年級的嗎？”連清澤道：“我不知道，是在醫務室遇到的，小男生還挺好玩的。”

顧知寒有些吃味，眉一挑，恰好到了三年一班門口，到底是沒說什麽，兩人就地分開，各回各班。

教室裏，連清澤剛在門口喊了聲報道便感覺渾身一涼，像被蛇盯着獵物一般，他的視線掃到教室後排，果不其然看到嬴獅正噙着一抹冷笑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