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末世聖父23

白又白知道, 千重月絕對不會讓他二度獻血,拿自己的小命來挑戰人類極限。

可看着近來士氣極其低迷的基地?,他根本就無?法坐視不理, 仍舊懷抱着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的心?, 稍稍犧牲一點?點?就好了。

所以一直沒找到機會跟千重月提及此事的白又白,溜出門上研究所的時候, 都是偷偷摸摸地?等到她跟人出門去了,才敢做賊一般地?後腳跟着離開。

只是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研究所卻并未再對他提出過?分的要求來, 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讓他配合做一下檢查,亦或者幫一點?不痛不癢的小忙。

“不是說需要我的血嗎?”

白又白看向環胸站在一側的言左右,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一周需要重新采集你的身體數據,盡量減少解毒藥劑對你的依賴性?。”

“所以不着急抽血,等數據确定了再說。”

言左右跟門神一樣守在旁邊, 溫和的視線來來回回看着表情各異的研究人員, 笑得?人畜無?害。

白又白長眉蹙起?, 表情也不知是信了, 還是沒信。

但時間拖得?越久,他心?中的不安莫名越發擴大,所以今晚提早回去等千重月的時候, 白又白還是決定老老實實把事情告知于她。

千重月把下巴尖尖輕輕頂在他腦袋上,對于這件事情并沒有發表什麽看法。

“你自己做決定便好, 不用在意我。”

若不是了解千重月的為人,白又白會覺得?,她這話莫名含着些賭氣的成分在。

但他知曉她向來坦坦蕩蕩, 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後回抱住她,臉蛋埋在其脖頸處沒忍住悶悶出聲。

“就最?後這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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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都聽你的。”

--

自确認關系後, 這是白又白第一次清早沒有在千重月的懷中醒來。

他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洗漱後下樓問?候正在吃早飯的仇不得?。

“你有看到阿月嗎?”

白又白拿着幹巴巴的面包莫名有些沒胃口,放下之後低低問?出聲。

“啊大佬嗎?她老早就跟那夥異能者出門去了。”

“哎好羨慕,我也好想跟他們一起?出門打怪,肯定能夠舒舒服服躺平。”

仇不得?說完後便吐了下舌頭,三兩下解決掉早飯後也活力滿滿地?沖出門去了。

聽到這席話白又白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起?身往仇不得?的口袋裏多?塞了一管藥劑,讓她注意安全。

千重月自上次替基地?抓捕回一只三級喪屍後,本身并不存在有什麽其他的任務。

基地?經?過?上次的萬屍攻城後,打掃戰場時光掏腦子?就掏出了不少晶核,短期內應該也不會過?于急需晶核。

都怪他這幾天只顧着糾結獻血一事,所以千重月具體是出門去幹什麽了,他根本一無?所知。

“算了,等她回來再問?問?她。”

白又白壓下驟然冒上來的細微怪異感,習慣性?地?朝着研究所走去。

時間一直到下午,在言左右的陪同下吃完了午飯的白又白看着研究人員繞着三級喪屍走來走去,隔着一道強化過?的玻璃門,看來看去就愣是沒人敢進去。

他站在一邊皺了皺眉,剛想上前去問?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研究所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地?推開了。

離門最?近的言左右吓了一跳,腦殼上幾根稀疏的頭發随着風飄揚起?來,硬生生壞了他儒雅的氣質。

來者看着有些眼熟,白又白正在努力去回想這個人的時候,他突然大步沖上來扒住言左右的手,話還沒說出來,一個大男人卻先?哭了起?來。

“基地?、基地?長,千,千她.....”

粗犷的面容上布滿了肆意的眼淚,男人突如其來的脆弱讓一向處事不驚的言左右也亂了心?神。

“你不要急,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眼前的男人是最?開始對千重月很不服氣的那個異能者,他們那一夥人能力最?強,因而一直被言左右要求跟随在千重月身旁一起?做事。

如今天色尚且光亮,他們這一行人卻陸陸續續回來,卻唯獨缺了個千重月。

“我們本來一直都找不到領頭羊的蹤影,千重月便要求再擴大範圍搜尋。”

“今天本來也不抱希望,但誰知道他媽真?就誤打誤撞進了它們的老巢。”

“滿滿一整棟爛尾樓啊,不知道上哪兒弄來的布把樓給罩住了,掀開之後裏邊密密麻麻全他媽站滿了乖得?跟孫子?似的喪屍!大半天的一聲都不吭!”

“等我們發現後已經?晚了,那該死的領頭羊操控着喪屍将我們全都包圍了起?來.....”

男人狠狠抹了一把臉,聲音卻仍舊哽咽得?不像話。

他情緒越是不受控,言左右心?中的警鈴便響得?越厲害。

“可喪屍現在不是才剛剛三級不久嗎,怎麽可能會做到這種程度....”

言左右的表情快要裂開了,他抓住男人的脖頸讓他抓緊說下去。

“三級...呵....若他媽的真?是個普通三級喪屍就好了....”

“你敢相?信嗎,領頭羊是一個全須全尾的人,若不是因為她後腦勺幾乎爛光了,我也不敢相?信。”

“她留有人類全部的記憶和思?維能力,不僅有生前的異能,連身體都強化了,背後還站着上千喪屍。”

“這要怎麽打?你說這要怎麽打?啊?”

男人悲怆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後面那句飽含絕望的疑惑幾乎沒了聲。

一只站在旁邊聽了全程的白又白從始至終面無?表情,他看着哭得?不成人樣的異能者,只問?了一個問?題。

“所以,千重月呢。”

話音一落,對方身體狠狠一顫,徹底捂住臉哭得?失聲。

背後有紅了眼眶的同伴上前來将他拉走,頂替他說完後面的話。

“千重月比我最?先?發現不對勁,她只身闖入喪屍巢穴的最?深處,發現危險後第一時間讓我們撤退。”

“喪屍的數量實在太多?,她不僅被包圍在中央,還被那只領頭羊盯死了。”

“我們得?以撿回一條命回來,全是靠她一邊揮刀殺掉近身的喪屍,一邊引雷替我們開路。”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很蒼白,但我們至少不能辜負她的一片好意——”

他還沒有說完,一只完全冰涼的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摁倒在地?。

白又白做完這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後,表情出奇的平靜,至少掐人脖子?的手卻所縮越緊。

“我好像沒聽明白,你能再說一次嗎?”

“什麽叫做她放任自己不顧,反而幫你們逃了出來?”

“她不是這種人,她絕對不是。”

被人們親切的稱之為末世奇跡的溫柔男人,那雙含情眼頭一次流露出懾人的威壓。

白又白幾乎要将異能者當場生生掐死,嘴裏卻溫聲地?問?着對方根本沒有餘力回答的問?題。

“啊、啊啊——”

被劫後餘生的愧疚及悔恨充斥着大腦的異能者,紅着眼眶啊啊喊着,卻不敢為了活命而掙紮。

言左右意識到場面開始失控,拽住情緒不太對勁的白又白往後拽,意圖讓他冷靜一下。

“白先?生,白先?生,你冷靜一下!!”

“千小姐說不定沒有事,畢竟她的能力是那麽的——額!?”

他拉架不成反被迅速起?身的白又白重重打了一拳,朝後踉跄幾步勉強穩住身形。

但還不容言左右再說些什麽,回過?神來的白又白已經?紅着眼上前來拽住他的衣領,居高?臨下地?看着狼狽的他。

“說。”

“你開了什麽條件讓她去出任務。”

他的大腦總是在如此不合時宜的時候轉得?如此之快,為什麽之前卻沒有想清楚這些事情呢。

一拖再拖,一等再等,為了所謂的善心?和拯救苦難群衆的目标,活生生葬送了身邊最?重要的人。

白又白你他媽真?的是擰不清啊。

“......”

言左右用力地?閉了閉眼睛,最?後緩緩嘆了口氣,終是将那天的談話內容盡數告訴白又白。

【若是白又白拒絕獻血,我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來打擾你們。】

緊緊拽着衣領的手忽然脫了力,垂落的方式像極了耗盡生命離開母樹的枯葉。

白又白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後退,他那雙救了成親上百個人的手抖得?很厲害,所有的力量像是就在這一剎那全都枯竭。

他在想,他那天若是擡了頭,看見站在窗邊表情無?奈的千重月,眼下事情的發展是否會有所不同?

大概不會。

她了解他,他也了解她。

所以他才更加痛恨自己。

“還不夠嗎....”

“是我給你們的還不夠嗎?”

“還是說,我得?将我的手,我的腳,我的心?髒統統挖出來獻給你們,千重月才不會被你們觊觎?”

千百只喪屍圍在身側,前方還站着虎視眈眈的領頭羊,孤軍奮戰的千重月現在是否已經?成了沾染在枯枝碎葉中的碎肉快,也不得?而知。

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在不斷後退的腳步旁,那滴滴暈開的淚點?仿佛能夠彙成一條無?聲哭河。

白又白快要被洶湧澎拜的痛苦情緒給淹沒,彎着腰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在場的所有人只能默默地?看着他,沒有一個敢上前安慰,同樣也沒有資格去安慰他。

“......”

“對不起?我....我只是想為更多?人考慮.....”

言左右一直都是站在群衆的角度上,他不會後悔自己做下的每一個決策。

但眼睜睜看着一個好好的人陷入崩潰瘋狂之中,心?髒還是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

“你所謂的為更多?人考慮,是拿我愛人的生命去換是嗎?”

“你敢說你不曾想過?如今這個場面,或者說你早就做好了千重月回不來的準備,可你還是自私地?用我當做籌碼,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入火坑!”

“你不愧是能當基地?長的人,你有大義。”

“可是我沒有!!!”

白又白擡起?頭滿目痛恨,他轉頭拽住哭得?要背過?氣的異能者,要挾他将車鑰匙交出來。

“我的血能救人是嗎?現在的你們配嗎?配被我拯救嗎?”

“我寧可跟她一起?死在被分食的痛苦之中,也絕不會再為你們流下一滴血!”

“滾開!我讓你滾開!!!”

搶到車鑰匙的白又白直接往研究所外沖出去,一眼就看穿他要做什麽言左右,立刻派人将他攔住。

“她的死已經?不可挽回了,你過?去也只是送死!!”

“我們會感念她的好,會為她鑄就豐碑,會世世代代講述她的功績,所以你沒必要賠上自己!”

言左右苦口婆心?地?勸着态度堅決的白又白,只差雙腿一軟給他跪下了。

白又白雙臂被人反扣押在背後,聞言擡起?頭冷冷一笑,散亂的發絲之中一雙眼眸涼得?如同雪頂寒冰。

“死掉的人同意你做這些自己我感動的事情嗎?”

“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你還欠我一個承諾。”

“你還說過?,如我拒絕獻血,你就放任我們走。”

“現在我拒絕,我正式拒絕,我拒絕向你們這群吸血鬼奉獻自己,我要去找她,讓我去找她!!!”

“我這一身血只會跟她流淌在同一片土地?,你們妄想再得?到分毫!!”

牢牢掌控在手中的局面徹底失控,言左右挫敗地?低下頭,不敢再看白又白的雙眼。

他的眼中有恨,有無?窮無?盡的恨,有毀天滅地?不再存有良善之心?的恨。

這樣的人留不住了。

“放他走。”

言左右痛苦地?轉過?身,聽到汽車絕塵而去的聲音時,徹底撐不住癱坐在地?。

“基地?長,我們,我們要不還是跟在他後面,萬一千重月還.....”

有人低低發出聲音,實在是抵不住良心?的煎熬。

“不了。”

言左右擡手拒絕。

“通知下去,全基地?現在開始進入防備狀态,基地?大門抓緊時間修建。”

“庫存的晶核也按需分配下去,順便讓普通人也學一學自保。”

“不論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至少我要保證多?數人的安全,延續人類的希望。”

--

獲得?大致的坐标之後,白又白踩着油門一路瘋狂趕過?去。

滿地?碎石震得?車子?不斷來回晃動,他的心?髒也跟着這個節奏忐忑着。

這一段路有多?長,白又白就喃喃念了多?久千重月的名字。

口中阿月阿月阿月地?喊,眼淚一滴一滴一滴地?掉。

他始終不願意相?信握着一把唐刀能夠開天辟地?的千重月會就此殒命,那個會捂着他的眼睛讓他不要害怕的人,那個永遠在緊要關頭出現的人,那個永遠只将溫柔一面留給他的人。

“嘭!”

白又白沉着臉将撲上來的喪屍撞飛,單手拿出從基地?順來的槍,朝着再度嗷嗷撲來的喪屍補了一槍。

一擊正中頭顱中央,他紅着一雙濕漉漉的眼,表情卻極致瘋狂。

等等我,再等等我。

無?論是死是活,也請讓我永遠跟你待在一起?。

懷着這樣決絕的心?,白又白最?終駕駛着沾滿了鮮血的車來到目的地?,車前玻璃上的雨刷器還在不停來回擺動着。

他握着槍往荒蕪的曠野一點?點?深入,輕柔的風緩緩吹拂而過?,意想之中的氣味早已消散在空中。

滿地?亂石映入眼簾,白又白咬着牙越走越偏,終是看見了幾具焦黑的屍體。

他眼中驟然綻放出驚喜的光芒,沉緩的呼吸頓時便亂了節奏,擡起?腳不管不顧地?順着屍體橫陳的地?方一路跑過?去,慢慢發現越來越多?的殘肢碎肉。

“月....阿月!阿月!!!”

白又白急切地?呼喚着千重月的名字,幻想着她轉頭就能夠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直到他撿到斷裂成兩半的唐刀。

“阿月!!!”

鼻子?又忍不住狠狠一酸,白又白撿起?唐刀跌跌撞撞地?徘徊在戰後殘骸之中,聲音越來越絕望。

“阿月.....”

他帶着哭腔呼喊,聲音漸漸變得?微弱,茫然得?像個走失的孩子?。

腳下一顆小石子?忽然絆了他一下,白又白踉跄之中不慎将唐刀甩手丢了出去。

他站穩後連忙去撿,擡頭那瞬間卻發現一塊大石頭前,被屍體遮蓋住的某部分格外眼熟。

白又白心?髒不禁狂跳起?來,立刻向前将死狀扭曲的喪屍扒開,一點?點?露出裏面人的真?容。

“阿月。”

是千重月。

白又白貪婪地?注視着她那張染了不少血污的臉,無?視掉她一半的臉頰上浮現着詭異猙獰的紅色血管,只虔誠地?在她額間落下溫柔一吻。

他合該高?興,他合該發瘋,他合該在失而複得?後落淚。

但是在将千重月另一側堆壓着的屍體搬開的時候,白又白看向那空蕩蕩的地?方,大腦空白了很久。

啊。

這就是她失手遺落唐刀的真?正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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