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9月底的拉薩已經過了降雨期,萬裏晴空,海拔4000米的高空上美的一塌糊塗。

拉薩市的人民也很好客,手裏拿着雪白的哈達,往每一個過往的看着眼生俊俏的人身上套,沒辦法,這些外地人一看看出來,沒有高原紅,還沒有貼上拉薩特有的标志,所以一認就認出來了。

展嘯拿着搭在自己身上的雪白的哈達有些愣:“給我的?我這麽受歡迎。”秦邵還沒有解釋就看見人家小姑娘伸出了手去,英語很标準:“10dollars。thankyou!weleyouforing!”展嘯的臉黑了,秦邵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展嘯黑了又黑,還是忍不住把錢掏出來,誰讓這是個小姑娘,誰讓展少爺對女人一向最大方。

小姑娘看展嘯上鈎了,接着要往另外幾個人身上套,秦邵笑着擺了擺手,還是沒有抵住拉薩人民的熱情,最後四個人一人圍了一條雪白的哈達。

四個人在拉薩待了7天,預想中的高原反應沒有出現在貴公子展嘯身上,反而出現在人高馬大健康結實的趙鵬煊身上。趙鵬煊在旅館裏吐了7天。連旅館門都沒有出的了,旅館老板娘分外的可惜,只用蹩腳的普通話安慰他:“哎呀呀,小夥子呀,要不你喝點我們這裏的酥油茶吧,喝了保管就好了。”趙鵬煊當天晚上喝了很多,結果插上了氧氣瓶。說一會話要吸上口。展嘯看着他直搖頭。趙鵬煊打手勢:“你去玩吧。我不行了……”展嘯看着他眼淚都要出來笑的不得了,一點身為醫生的公德心都沒有:“好,我去了啊,你放心,我會替你游遍的,哈哈。那兩個家夥也不知道跑哪裏去玩了。”趙鵬煊揮揮手:“趕緊滾,省得你在這裏諷刺我。快滾!你個庸醫,連治個高原反應都治不了。”

展嘯切了聲:“高原反應是個人體制問題,與醫生無關,你不行!”趙鵬煊扔了個枕頭:“趕緊滾!”展嘯笑着出去了。打電話給姚征宇,姚征宇說在大昭寺前的八角街,姚征宇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太多,景色也太美,于是自己去溜達了。

不怪展嘯找不到兩個人,這兩個人不在繁華的商業街,也不在莊嚴的殿堂。

秦邵跟姚征宇原本也是随着人流在拉薩八角街閑逛,八角街已經不僅是一條轉經道,同時它也是拉薩最大的商業街,兩旁店鋪林立,人群簇擁,轉經的,旅游的,逛街的,比比皆是。

姚征宇不是多話的人,秦邵每次出來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所以兩個大部分時間只是走,走走停停,姚征宇幾乎從不拍照,一般都是秦邵拍,拍了拿回去給段暄看,這次倒是沒有。于是姚振宇也不由的想,他這次看樣子真是出事了。

姚征宇回神時,秦邵已經站在了一個講經的人前,八角街誦經講經的人很多,有的是為游客講,有的就單是自言自語,可是如果講得好,周圍也會圍上游客,姚征宇看着這個圍了一大圈的規模想這個講經的大概厲害。這圍上來的全是年輕人,年輕的情侶們。

兩個人靠前站了站。這個講經的人并沒有他們想象的年輕,是個老者。額頭上的紋路都可以當年輪了,可是他講的卻是情詩,手裏只是拿着一個經綸,慢慢的轉着。安詳的坐在蒲團上。講的是倉央嘉措,西藏六世達賴活佛,西藏最浪漫的詩人。老者講的緩慢,從六世達賴的出生講到去世,緩慢而莊重,周圍的年輕看客竟然沒有一個嫌他講的慢的。

他生于1682,卒于1706年,一共活了二十四歲。

短短的二十四年,成就了一個天下間僅此一人的活佛。

為一個女子,冒天下之大不諱,也愛,也恨,也怒,也悵然,但是,終究不悔。

天下之大,僅倉央嘉措一人為之!

為一個女子,抛棄信仰,舍去富貴,甚至割舍了生命,但是,終究不悔。

天下之大,僅倉央嘉措一人而已!

倉央嘉措。

一個詩人,一首情歌,一段傳奇。(注釋一)

老者手裏沒有拿任何的書籍,單是閉着眼睛講,那些詩詞像是在他心中一樣:見與不見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裏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裏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

周圍的人都聽得很好地,秦邵卻轉身走了,姚征宇跟在他身後,沒有喊他。想他不知道又被觸動了那根神經。

秦邵的這次出行真的是跟以往不大一樣,幾個人一起時,那笑明顯都是擠出來的。姚征宇拍拍他的肩:“秦邵,晚上我們幾個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去轉轉,該買什麽禮物啊就去買。”

展嘯也點頭:“去吧,給你今天一晚上的時間啊,明天就別這麽消沉了啊!”

趙鵬煊拿下氧氣管子:“你消沉什麽?這麽多美女!你不好好看!”

展嘯拍了他一巴掌:“吸你的氧氣吧。”

趙鵬煊切了聲果真又去吸去了,這高原反應是沒辦法的,不能以平原而論,不是你人高馬大身體好就好的。秦邵拍了拍他肩膀:“再适應一天,如果你明天還這樣,我們就回去。”趙鵬煊搖頭:“不用管我!你們該幹嘛幹嘛!我明天就好了,說過去納木錯湖上給振宇餞行的!決不食言!”姚征宇看着他嘆氣:“行了吧你。你好起來再說。秦邵你去吧。晚上這很冷,早點回來。”秦邵朝他笑笑:“我知道。”

秦邵走了後,展嘯看着姚征宇:“他到底怎麽了?又失戀了?”趙鵬煊開始咳咳:“他不是早就習慣了嗎!在段家那位身上不是碰釘子碰習慣了嗎?”展嘯也好奇,兩個人一起看着姚征宇。姚征宇絲毫不動,他這個人不善言辭,不想解釋的絕對不用解釋。展嘯看敲不開他的口切了聲:“怪不得你能跟秦邵穿一條褲子,一樣的氣人!切!”

姚征宇也不在意,他們幾個人從小玩到大,幼兒園的時候尿了褲子,老師給他們幾個經常換錯衣服,呵,确實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早就習慣了。再說他也不是八卦的人,也沒有什麽好八卦的。秦邵這個人看着随和其實很強勢,說一不二,這些年除了對段暄開了特例外誰也沒有開過。只不過,也算是可惜。他喜歡的人跟他一樣的強勢。段暄強勢,姚征宇看人很奇怪,老是跟別人看到不一樣。人人都說段暄溫和,謙謙君子。身體又差,恨不能封個林妹妹。可是就是因為身體差,姚征宇反而看到了這個人身上的堅強,一次一次的活過來,一次一次的堅持。性子不是剛,是韌。身上自有一股韌勁,百折不斷!這樣一個人從哪裏看都不弱。甚至有很多地方跟秦邵很像,說一不二,而且深思熟慮,很有主見。他們幾個人是一起長大,雖然段暄身體差不經常出來,可是總有一起的時候,在一起玩的時候,這個人的脾性還是一目了然的,秦邵從來都是聽他的,說不出是讓還是意見一樣,總之,這兩個人如果只是單純的做兄弟那還是很好的。志同道合。可惜,可惜秦邵抱了非分之想,還是很非分!

姚征宇想起秦邵來時說的話其實很想說的!絕對的新聞啊八卦啊!姚征宇嘆了口氣硬是憋住了,這事還沒定下來就別去煩他了,再說那倆人根本就沒心聽!兩個人在看照片,展嘯喜歡攝影,走到哪拍到哪。技術達不到一級吧也還能湊合。于是趙鵬煊就在旁邊指畫。

姚征宇看了看這倆人,這倆人也夠奇怪的,自己在這還是挺多餘的。姚征宇站起來想外走去。

這個時候來拉薩确實不是好時候,9月底,拉薩開始冷了,傍晚的溫度能夠到零下了。再加上外面竟然飄着雨點。姚征宇緊了緊身上的沖鋒衣扣上了帽子往外走,下雨更好,人會少。他實在是不喜歡熙熙攘攘的人群。

姚征宇重新踏上大昭寺時遇見了秦邵。然後愣住了。

拉薩八角街,圍繞着大昭寺修建。按西藏佛教徒的說法,以大昭寺為中心繞一周稱為“轉經”,以示對供奉在大昭寺內的釋迦牟尼佛之朝拜。

這條街是藏傳佛教信徒轉經的最主要的線路,每天都有磕着三步等身長頭的人來到這裏。這些姚征宇都知道,只是他沒有想到秦邵也會朝聖。在他看來,姚征宇不知道怎麽說,他不是宗教信徒,不好說人家的壞話。他來這裏那也絕對不是來朝聖的。就算是朝聖也絕對不會三步一叩,還是等長身頭。

姚征宇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寬闊的八角街上因為下雨此刻已經人丁稀落。秦邵就在這長長的街道上三步一叩等長身頭,等長身頭,為了示意虔誠,是以五體投地的姿勢。真的是太虔誠了,姚征宇站了一會也覺得自己頭疼了,這麽磕下去不死也的傻了。別的人好歹自己帶着墊子,可是秦邵直接是在青石板上,一個頭一個印,不知道已經磕了多長時間了,頭早已經磕破了,被雨水一沖只剩下暗紅色的傷口。身上因為穿着沖鋒衣,黑色褲子到還看不出有沒有傷口,只是看着頭上的傷也知道身上好不到哪裏去。五體投體啊,是那些宗教教徒最為虔誠也最為殘酷的叩拜方式,沒有任何的緩和,比特種部隊的卧倒還要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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