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喪禮之亂

皇帝已經回宮的一日,他帶到夏府的宮人依舊沒撤走。

負責雜掃的兩名宮人在完成一天清掃之後靠在花樹下聊了起來。

一道:“你可記得那日夏家主子伺候在陛下沐浴更衣?”

另一搭話:“記得記得。”

一壓低聲又道:“那你說,這夏家主子到底承沒承寵啊?聽他們說出來的時候渾身濕透、衣衫不整的……”

朱槿清嗓的聲音适時打斷了這議論,她告誡地眼神一遞:“看來給你們的任務太輕了,去官房清理夜香。”

無視于那一聲聲求饒,她又道:“別以為離了宮規矩就可以廢了,禍從口出,記下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正三品令人比她們這些雜掃的宮人位置要高不知道多少級,因此她的話就像聖旨不敢不從。

兩位宮人忙磕頭認錯,可惜還是逃不了去倒夜香的命運。

這一消息傳開,大家都不敢多嘴了。

朱令人回到靈堂,四周搜尋了一遍才在堆滿喪服的地方找到了夏雪。

“主子,白大人來了。”

夏雪擡起頭來,露出一段詫異:“他怎麽有空來?也罷,我這正好也有事要問他,這裏東西雜亂的,請他去翰墨軒吧。”

朱令人彎身行禮:“已經讓白大人在翰墨軒候着了。”

夏雪看了她一眼,心想:不愧是宮裏出來的,摸人心思真是一個準!

想着,她收拾了手頭的東西,帶着朱令人來到翰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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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周正搓手以待,他在見着夏雪之後,忙遞出一道笑臉,上前道:“給夏主子請安,老奴從陛下之令前來問您安。”

夏雪朝他行禮:“白大人多禮了,陛下身邊不能短人的,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白周笑道:“這不是陛下有話要說嗎。咳咳……陛下有言:三秋寂寥,錦書寄青鳥。”他仿着陛下口吻念完又笑開來,“得了,老奴今日也有幸做了一回青鳥。”

夏雪接過他遞來的錦帕,上面是陛下的字跡,筆鋒婉轉、字跡工整,寥寥數言卻句句關切。她心中動容,忙也取過筆墨在自己剛洗淨還未用的手絹上回了:

思慕之心,景仰之情,與日俱增,未嘗少怠,日日不忘于心,夜夜難眠于床。

做完這些,她才問道:“白大人,如今喪服已經準備齊全,可我看喪葬官準備的陛下明日喪服竟是圓帽素衣的樣式,勞你問一句,是否弄錯了?”

朱令人在一旁聽得心中又是一驚,不過很快了然。圓帽是民間喪禮中死者之女兒、女婿佩戴……陛下這是把自己當夏家女婿呢!明日這喪禮浩浩蕩蕩的,若是陛下真這麽穿戴,豈不是昭告天下他與夏雪的事,雖不合禮法,但實在是用心良苦呢!

夏雪卻覺出幾分不同的意味,她拉住了白大人的手:“跟我說實話,陛下在宮裏可好?手上沒事了嗎?”

白周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心裏那就跟油煎火烹似的。陛下在宮裏怎麽會好?如今陛下對夏府厚待一份,宮裏就鬧騰三分,大臣們天天吵陛下早已習慣,那都不算事兒。可是長樂宮那位鬧着不肯去甘泉宮才是大事,天天集結了一群老臣們上書、痛斥,把咱陛下說成了一個廢祖忘典的不孝子……白周這兩朝老人聽了都難受呢,如今啊也就夏府這裏被護得滴水不漏的。侍衛們一日七八回地直接往未央宮裏遞消息,可陛下還是不放心地派自己過來親眼看一看。

唉,誰說天家無情?這天家一入情就是掏心掏肺的!

縱使如此,白周也不敢透露,只閑閑道:“陛下哪裏都好,就是思念成疾。如今有了您的回信也便一切都好了。”

夏雪知道宮裏這些老人的嘴巴都是上了八道鎖的,這麽問必定問不出什麽。她掏出三錠馬蹄金:“如此便好,還請白大人在陛下跟前替我那份心一起盡了。”

白周推脫幾次,終于還是收下。其實這金子是小,收的是一份心意。

三位法師在夏府建了道場,唱誦、焚香、跪拜……如此忙碌三日之後,博望公喪禮終于到來。

有喪葬官在,夏府上下秩序井然。

香燭元寶先行開道,撒得夏府通往茂陵那一段遍地都是。親眷個個身着喪服哭靈,昔日的夏郭氏,如今的博望侯,哭得渾身綿軟,只能依靠在夏雪身上。

而衆大臣也都身着素衣前來送靈。

禦史大夫望着身邊的獨子墨白交代道:“一會兒你可別給我生事,咱們去夏府走個過場就趕緊回府。”

墨白公子難得地收起了玩笑的模樣:“這是什麽道理?咱不是去送靈嗎,哪有送靈的只在府上走過場的?爹,你如果不想去,我不攔着。可我是要送到茂陵的,您啊也別攔着我!”

禦史大夫氣得胡須紛飛:“你個愣頭青,什麽道理?我告訴你是宮裏的道理。你看着吧,這喪禮上還得鬧起來,咱如今早點抽身便多一分安全。”

墨白好奇道:“這喪禮還能出什麽事?莫非有人敢……”

禦史大夫忙捂住他的嘴,四周看看:“你別瞎嚷嚷,我也只是猜測。如今宮裏頭鬧得厲害,陛下為了她夏家要奪了蕭家的權力,蕭家從先帝時期就開始經營,哪那麽容易妥協?這不是有個喪禮的契機嗎,說不準蕭家人裏沒頭沒腦的會生事,若是這樣……蕭家可就真的要落敗了!”

墨白一通聽下來,卻忽然笑了:“我說爹啊,你到底是哪一派的?聽你的意思不看好蕭家?”

說完他的腦袋就遭了一大掌,只聽他老子斥道:“你小子胡說什麽,我等唯有忠君不參與派系!”

墨白吃痛中撇着嘴,低聲道:“行了,您吶也別跟我宣誓。我知道了還不成嗎?”

前來送靈的人越來越多,禦史大夫一眨眼就看不見自家兒子了,他嘆了一口氣。

夏雪再度見到墨白時,他……又因為硬闖被侍衛丢了出去,若不是她攔下,這位公子哥非得被摔得鼻青臉腫不可。

墨白一見到夏雪先是露齒一笑,而後湊到她身邊附耳私語。

可還未能靠近,只見一位年歲不大卻老氣橫秋的宮人攔在前面。

那是朱令人,她是認得禦史大夫家公子的,也不敢呵斥,只恭敬道:“公子,這裏只接待親眷,送靈請從這邊走。來人呀……從墨白公子過去。”

眼見有侍衛來押,墨白只得抓住朱令人的手,把她拖到自己身前,急匆匆道:“我是來傳話的,讓阿雪留意蕭家人的動向,這些蒼蠅說不定會鬧事。”

好生送走了墨白,夏雪陷入沉思:莫非這喪禮的日子他們還不放過?

夏府門口侍衛們站了一圈,如此戒備,便是一只鳥也飛不進來。

她蕭家人怎麽敢鬧事?

剛巧這時白大人先行一步過來說是禦辇來了,但陛下吩咐不用迎駕。

雖說如此,但夏雪還是攜同夏郭氏一起在門口候着。

短短兩日不見,皇帝精神不錯,手臂看起來也靈活多了。而他身邊跟着的那位羽翎郎不正是參商嗎?

遠遠地望着,這兩人眉眼之間似乎是越發的像了。夏雪心裏也不知怎的,想起好多昔日畫面。

這一晃神之間,忽聽得有人喊“拿命來”,伴随着一位侍衛模樣的人突然沖了出來,拿着一柄劍直沖着夏雪背後刺來。

夏郭氏眼見着那劍過來,那一剎那,她奮力抱住夏雪,将她護在自己懷裏。

噗——血光映紅了長劍,喑啞了四遭。

四周侍衛沖上來将那名刺客拿下,可惜他提早一步要不齒間藏匿的毒藥自盡了。

竟然是死士!

皇帝很快趕到,眼見着夏雪臉上濺了血,看她緩緩擡起頭來,喊:“禦醫——”她懷裏抱着的是擋在她與夏郭氏前面因而中劍的朱令人,還有同被刺到的夏郭氏。

劍穿透了朱令人的身體,還沒入到夏郭氏腹部寸許,有她二人護衛,夏雪安然無恙。可這份安然無恙是用她們兩人的傷換來的,她一點都慶幸不起來!

皇帝看了參商一眼,他便叫了兩名羽林軍将受傷的朱令人和夏郭氏抱進府裏喚禦醫來醫治。而參商則是去檢查刺客的身份。

皇帝扶着夏雪起來:“禦醫會盡力,我們留些人在府裏照顧她們。茂陵那邊就不需要他們去,想來博望公不會怪罪的。”

卻見夏雪面色如那沾血的刀刃:“我以為有侍衛守着不會出事,沒想到侍衛裏也安插了他們的人。今時今日都能出手,簡直……畜生不如!”

皇帝握緊了她的手,目光警惕地望了一圈四周,那目光太冷,叫人心生寒意。聽到參商說刺客已死,身上什麽都沒有之時,皇帝高聲道:“來人,将屍體倒挂在城門上示衆,凡有收屍者,一并押入廷尉府!”

作者有話要說: ORZ……睡到十二點又爬起來碼字的……某作者滾去睡覺了……天啦嚕,明天祝願我不要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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