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約定婚嫁

未央宮階前神龍柱張牙舞爪、威風淩淩,龍頭直沖雲霄,傲視蒼生。今日卻隐隐也顯出幾分柔情之色,好似正凝望月上仙子。

宮內,皇帝拉着夏雪的手坐在絨棉軟墊上:“你今天進宮就是為了給朱槿升品一事?”

夏雪點了頭,很快又搖頭。

皇帝笑聲起:“哈哈哈,你別緊張,朕沒吃味的意思。你來,朕高興;若是為見朕而來,朕更高興。”

“我此來,一為朱槿,二為……”夏雪臉上并無笑意,“以周禮守孝須得三年。”

見皇帝蹙眉,她反握住他手,柔聲道:“但民間也有習俗,七七四十九天熱孝之內,允許未出閣女兒嫁人。這就叫做‘沖喜’,以紅喜沖白喜。”

皇帝臉上這才轉陰為晴,卻偏偏還要含笑問:“那你怎麽打算?”

夏雪目光瞬了瞬:“我以整個夏府嫁您,從今往後夏府便是您在外頭的行停處,您随時可來,我敞門以待。”

皇帝起了身,五爪金龍的禦服在顯得蕭飒非凡。他在殿內踱步幾道,忽然沉聲道:“往後每一七我都會去夏府,與你共同祭拜岳父。你我二人在他老人家牌位前磕頭算作約定了婚嫁。至于這大典在三年後操辦,三年之內,你我形同民間夫妻,我也做一回民間的入贅女婿,想要見你就去夏府!參商,我會安排他守在夏府,有他在,我好歹也放心些……如此,你可應我?”

皇帝沖夏雪伸出手去,話裏是商量,但眼裏那抹堅定卻不容反駁。

他的堅定是那樣的周全,所有一切都考量到了,夏雪為何要拒絕?她将手放上去,主動擁住了皇帝,在他耳邊說道:“爹從前替我尋過親事,那禦史大夫家的公子墨白便是其一,可我嫌人家不夠定性不夠沉穩不夠霸氣不夠……其實只是因為他不是您!陛下,我的陛下……我謝您!”

話一說完,她整個人就軟了下來,倒在了皇帝懷裏。

這可驚了皇帝,他急忙召來禦醫。

錯金博山爐裏散出沉香獨特氣味,寧神靜氣,撫平人心中之狂躁,卻撫不平皇帝此刻的擔憂。

“禦醫還沒出來嗎?”

白周在邊上伺候也跟着一個頭兩個大,卻還是耐下心來勸:“陛下,這才進去一會兒啊。您再等等,禦醫一會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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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踱步之中,禦醫收了脈枕,從紗幔中出來。

他正要跪,卻見皇帝擡了手:“行了,掐頭去尾,揀重要的說!”

禦醫只得恭敬站着,回道:“夏……主子這幾日又忙于祭祀又要照顧人,怕是累着了,恰逢行經之日,因而氣血兩虛,以至昏厥。臣這就為她配幾副補血旺氣的湯藥,很快就會沒事……”

白周聽後差點笑出來:嗨,不就是女人葵水那幾日身子虛嘛!

好生地送走了禦醫,白周卻聽陛下坐在床榻邊上看着淺睡中的夏雪,念念有詞:“恨不能替你疼。”

白周可是聽得更想笑了:哎喲喂,這情深了的男人,連葵水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了!天爺不得了,咱的陛下還是那個霸主兒嗎?

夏雪醒來後,由白周親自送到了西安門外。參商早已駕着馬車在等候了。

白周拱手行禮:“我的夏主子,老奴就送到這裏了。陛下交代了,夏府上這麽多人,您不必事事親躬,保重身子才好啊!”說完就轉向參商,請他将夏雪好生帶回夏府。

目送白周離去,參商伸出手臂:“請上馬車。”

夏雪望了他一眼,幾日不見,他身上的服飾不一樣了,那羽翎将服看上去異常适合,好生他天生就該如此穿戴。

她颔首:“在宮中這幾日可好?”

參商扶着她進了馬車,目光并不直視,語氣平靜:“您是問我還是陛下?”不等回答,他又道,“若是我,一切都好。若是陛下,他這幾日過得為難。”

駕着馬車開出去了幾裏地,四周都沒有了人,他才緩緩道來:“蕭家不好辦,朝中蕭家勢力太大,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一發便是送太後去甘泉行宮。”

夏雪心裏感激于參商的體貼:“在夏府門前把我放下就好。我府上有蕭餘還有陛下派來的侍衛,你在陛下身邊比在夏府守着我們一群婦人要有意義。照顧好陛下,還有你自己!”

參商并不言語,卻在到了夏府之後,随在夏雪身後進去。

夏雪停了腳步,看他。好似是沒見到他離去就不走了。

參商正色:“陛下有言,‘你若是沒留在夏府,就提頭來見!’”他那萬分正經的模樣卻模仿着陛下的語氣說來,竟讓人不得不笑。

夏雪無奈:“我也不為難你,等陛下來我同他說。”

這才剛進府,就有奴仆匆匆跑來道:“小姐,朱令人……她終于醒了!”

夏雪一聽,終于喜從心裏來,徑直朝宜芝軒走去。她親自照料了多日,之前朱令人一直昏睡,可不知怎麽愁人了,禦醫還總說“這幾日若是醒不過來只怕是要去了”這樣的喪氣話,她不信,如今可不是醒過來了!

宜芝軒裏藥氣十足,連香爐裏濃郁的百和香都無法掩蓋着氣味。

夏雪坐到床榻邊上,讓在一旁伺候的奴仆下去休息,而她自己拿帕子浸了溫水,試過溫度後替朱令人在臉上身上擦拭。

“你可算是醒了。”

朱令人剛醒來,這身上還不靈活,連轉眼珠子都是費力的。不過她還是扯了扯嘴角,露出笑:“醒來就要幹活,我還真想多睡幾日呢。”

夏雪乜了一眼,卻笑着回:“你等着吧,今後啊,我一定把你當菩薩供起來,不讓你幹活,你想睡到什麽時候就睡到什麽時候!”

朱令人想點頭,可這身體不好動,又是一陣呲牙咧嘴後才笑出來:“就等您這句話了!我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啊,等您以後真成了皇後,那我就是皇後身邊掌鳳印的正一品宮令女官,到時候耀武揚威、光宗耀祖,這日子別提多滋潤了……”

這朱令人,初見時候是那謹小慎微、辦事牢靠的宮裏老人,這相處下來才知道原來也有嘴貧耍笑的一面。以後有她在,怕是要樂不停了!

夏雪忽然又想起爹那一句“百年之後,你一人可以嗎?”

真是苦澀後會有甘甜。

她想爹泉下有知必定安心了,因為她身邊如今有了那麽多人!

入夜時分,天忽然淅淅瀝瀝地飄起了鵝毛雨。

夏雪在宜芝軒裏剪着燈花,卻見窗影子裏閃過一道黑,很快叩門聲起:“外頭有人求見,是否請進來?”

是參商在外頭說話。

夏雪壓住正要起身的朱令人,輕斥道:“外頭指的是門外,你起來幹什麽。快躺好,我随他出去看看,一會再過來陪你。”

朱令人可苦惱了起來:“哎喲,您可別再過來了,這幾日您成天成天地伺候我,真要折我的壽啊。不過我就是想提醒您,這麽晚還來的,怕不是什麽好事,您小心着點。”

夏雪點了頭,又替朱令人掖好被角才出了宜芝軒。

一出門就看到參商頭上淌着雨珠,身上還是濕的。她遞了手絹過去:“怎麽沒撐傘?這會兒人都下去休息了,你先用小手絹擦擦,一會換了衣服在熱水裏泡一泡,去去寒氣。”

說完才問:“門口那人是誰?”

參商握着手絹,面色偏冷,吐出三個字:“楚阡陌。”

夏雪驚道:“她還來做什麽?”說着話時她一路走向宜芝軒邊上的耳房裏,取出兩柄油紙傘,遞了一柄大的給參商。

耳房的光亮卻映出他蒼白的臉,她暗覺不對,便問:“你着涼了?”

聲未落,參商卻扶着門框,聲音裏壓抑着什麽:“楚阡陌帶來一夥人,功夫都不弱,跟他們過招之時受了點小傷。現在楚阡陌被我關在客苑裏。知情的人我都交代過,不會有人洩露半個字。但這楚阡陌來意不明,您是否要親自去看看?”

夏雪這才丢了傘,過來扶他。觸手皆是膩膩的,就着光亮一看,那可都是殷紅色的血啊!

先前還以為他身上都是雨淋濕的,哪裏知道這是血雨啊!

她低急聲斥道:“這麽多血還說是小傷,你簡直不要命啊。在這等着,不許動,我去找禦醫過來!”

她還沒走一步,手臂被人拉住,寸步難行。

只聽參商聲音低沉卻有利:“就怕您着急才不說的。這些血不全是我的……萬一禦醫來了,又把全府人給驚動了,到時候有個嘴雜的到處去說,又得生出點事情來。”

夏雪不敢用力掙脫,擔心扯着他傷口,可聽他一眼不覺氣上心頭:“說什麽糊塗話!”說完就高聲喊了禦醫,快得參商也來不及捂住她的嘴。

可這耳房裏,孤男寡女,若是傳出去得變成什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冷清到我都快凍死了!真想報複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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