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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裴澤和徐離善,蕭言之便享用了他在皇宮裏最初的晚餐,其中還有兩盤菜是皇帝賞的,那一道道菜肴看起來十分精致美觀,可送到嘴裏卻沒那麽好吃,不知道是禦廚的廚藝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好,還是這些年吃慣了清水煮青菜讓他變得更喜歡純天然口味了。

但不管怎麽說,還要是吃飽的,只是不合口味,又不是難以下咽。

吃了個八分飽,蕭言之就放下了筷子。

見蕭言之放下了筷子,可那兩盤禦賜的菜卻還剩着,連勝上前一步,低聲道:“殿下,那兩盤菜是陛下嘗了覺得好吃才特地叫人給殿下送來的,殿下看……是不是再吃點兒?”

蕭言之眼珠子一轉,就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了:“必須都吃完嗎?”

連勝點點頭,卻沒應聲。

在蕭言之身邊轉悠了一下午,連勝已經看出這位出身山野的大皇子并不似他們想象中那樣憨厚蠢笨,雖不能确定是精明還是天性如此,但不管是什麽事情,只要跟這位殿下說一句,他就能立刻想通利害關系,交談起來極為省力,而且這殿下似乎還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們也不必時時刻刻都膽戰心驚地怕自己說錯些什麽。

只是今日是這位殿下第一日進宮,尚且能保持着他入宮前的心性,不知日後他是否能不失本性。

蕭言之摸摸肚皮,再看看那兩盤他幾乎沒動過的菜,轉頭看着連勝,笑如春風,道:“連勝與秀水還沒吃呢吧?來來來,一起吃了。”

“啊?”連勝一愣,連忙擺手,“殿下,這可使不得!宮裏最講就規矩,殿下這樣做奴婢們心存感激,但是別人可要說閑話了。不行不行……”

蕭言之的笑容更加溫柔了:“沒事兒,門不是關着呢嗎?這屋裏的人都坐下一起吃吧,大家同罪,也就沒人敢往外說了。還是說你們就要把這兩盤禦賜的菜這麽端出去?”

“這……”連勝犯愁了。

蕭言之又道:“唉,都是連勝的錯,明知我今日才剛進宮不懂規矩,也不知道提前與我說一聲,這我都吃飽了你才與我說,你其實是誰派到我這裏來整我的吧?還有你們都是,怎的就沒人提醒我呢?我看你們都是什麽皇子妃子派來我這兒使壞的,我明日就要去父皇那兒……”

沒想到蕭言之會說出這話,連勝吓得一頭冷汗,連規矩都顧不上一把捂住了蕭言之的嘴。

“我的殿下诶……奴婢錯了還不成嗎?您可別什麽都往外說,隔牆有耳!”

蕭言之得意一笑,起身道:“我去喝口水,你們随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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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蕭言之就從桌邊走開。

連勝苦着臉坐下,而後氣呼呼地将其他人連唬帶吓地都叫到桌邊坐下,欲哭無淚地吃下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倒了一杯水,蕭言之便端着水杯站在了窗戶前,看着萬春殿的精致的院子眯起了眼睛。

不管皇帝是出于何種心思找他回宮,他這一入宮門,怕就很難離開了,可他勢單力薄,還要憂心弟妹的安全,逃是不可能了,那麽剩下的問題便是如何能在宮中活下來。

不想被人欺負,還要活下來,他不能表現得太憨厚蠢笨,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精明,不能表現得太過弱勢,卻也不能太強勢,可以犯蠢,但不能蠢得致命,可以聰明,但不能有大智慧……這分寸還真是不好把握啊。

他自認不是什麽精明的人,不知道在這皇宮裏會不會招惹禍事,好想回家……

“想什麽呢?”見蕭言之一直站在窗口遠望,張紹生就沒能忍住,走到了窗前低聲問了一句。

蕭言之回神,看着張紹生笑道:“仔細一瞧,紹生長得比以前好看了。”

張紹生沖天翻了個白眼,道:“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那張臉,就不會覺得我好看了。晚膳味道如何?”

“唔……”蕭言之微微蹙眉,“有點兒難說。”

張紹生一怔,搖頭失笑:“會對宮裏的膳食不滿的,你還真是頭一個。怎麽?禦廚還沒有你的手藝好?”

蕭言之搖搖頭,道:“我們家是君夢做飯的。”

“君夢不是你最小的妹妹嗎?她今年才多大你就讓她做飯?”離鄉太久,很多事情張紹生都記不清了。

“君夢十三了,”蕭言之一臉驕傲道,“如今能燒得一手好菜,補衣服都能補出花樣來。”

“瞧把你得意的,”張紹生白了蕭言之一眼,“養得再好,不還是得嫁到別人家裏去?”

聞言,蕭言之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一瞧這表情,張紹生就幸災樂禍道:“哎呦,看你這表情,是君夢已有心上人了吧?”

蕭言之家的弟妹都是蕭言之一手帶大的,因此跟蕭言之關系極好,尤其是最小的妹妹,因為是早産生下來的,所以從小就體弱多病,可是被蕭言之捧在手心上當成寶貝似的,連名字都是蕭言之給起的。

“你閉嘴!”蕭言之遷怒似的瞪了張紹生一眼。

張紹生卻偏不閉嘴,故意說道:“哎呀,今年十三,明年十四,再過一年就可以嫁人了。”

“張紹生,我叫你閉嘴!”蕭言之狠狠瞪着張紹生。

張紹生笑呵呵地繼續說道:“就算我不說,這也是事實,尤其你如今又不在君夢身邊,啧啧啧,君夢說不定會提前過門呢。”

“張紹生,你欠打!”蕭言之将手上的茶碗往旁邊一撂,單手往窗框上一撐就利落地蹿了出去。

“诶?幹嗎打人啊?你打我也沒用啊。”張紹生趕忙逃跑。

連勝等人本是見蕭言之與張紹生一人站窗裏一人站窗外聊得好好的,可再轉頭一看就見他們殿下從窗戶跳了出去追着張紹生打,這可吓壞了一群人,慌慌張張的就跟了出去。

“殿下!”

“張紹生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蕭言之的腳程也是極快,轉眼的功夫就追着張紹生在院子裏跑了好幾圈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幹嗎打我?”張紹生一個箭步跨出了宮門,轉身沖蕭言之得意地笑,然而眼角突然瞄見一個人走過來,張紹生的笑容登時就僵在了臉上,變成一個極為難看的表情。

見張紹生神情不對時,蕭言之已經來不及停下,眼見着一個人突然從旁邊跨步過來,蕭言之一頭就撞了上去,還正好撞上了鼻子,鼻子一酸,眼淚登時就下來了。

瞧見張紹生的時候,裴澤也是已經來不及收腳,與追着張紹生蹿出殿門的人撞了個正着。疑惑地低頭一看,裴澤就瞧見一件粗布衣裳。

裴澤臉色一沉,冷聲問道:“殿下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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