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流離1

自從聶離殺了優冠,依舊擋不住那宛如潮水,宛如螞蟻的大軍。

淹沒——淹沒了那金碧輝煌的宮殿,淹沒了那——黑暗的陰鬼行宮。

聶離失落的離開了這裏,獨自去流浪。

他來到了滄國,只為殺死一個人,讓遠在天國的一位朋友安息。

他看着血一點一點的流淌着,不知道為何,竟有些失落,這是何故?

因為失落的是自己的心。

他的心太孤獨了,一個一個的朋友都死了,商略那個家夥也死了呢。

可他還要活着。

灼灼是這個世界上與他相仿的家夥,一模一樣……

“我叫灼灼。”灼灼看着拿着流離劍的聶離,道。

聶離微微一笑,道:“我叫聶離。”

灼灼問:“你是我的朋友嗎?”

聶離嘆息道:“不是。我是你的仇人。”

灼灼古怪的看着聶離,道:“什麽是仇人?”

聶離搖了搖頭,道:“難以解釋。”

灼灼低下頭,道:“我覺得應該是要報仇的人,所以才是仇人。”

聶離道:“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你覺得我怎樣?”

灼灼不解的問:“什麽怎麽樣?你不就是你嗎?你還能是別的?”

聶離哈哈大笑,道:“對,你說的對,我就是我,我就是孤獨的我。”

灼灼走了過來,道:“你不孤獨,因為我們已經成了朋友。”

聶離奇怪的道:“什麽朋友?”

灼灼滿懷想念的道:“那個已經死了的人一樣的朋友。”

聶離道:“可是我殺了他。”

灼灼想了想,道:“他大概也希望多一個新的朋友。”

聶離将十二珠寶劍遞給了灼灼,道:“可我希望你能夠繼承他,殺了我。”

灼灼嘆息道:“他是個浪子,一生都是,可我不是,我是個自由人,你和我一樣,也是個自由灑脫的人。”

聶離奇怪的看着他,道:“沒想到啊,你的脾性竟與我一般。”

灼灼将劍拿了過來,道:“無論怎樣,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謝謝你給我了這劍,我不喜歡所有的劍,我只喜歡這柄,因為有商略的氣味。”

聶離道:“你很想他?”

灼灼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很想他,可是他已經死了,我也看不見他。”

聶離道:“真是可惜。”

灼灼道:“可我不覺得。”

聶離道:“為什麽?”

灼灼将劍握緊,随後拔了出來,沒入自己的胸口,将心攪碎,道:“因為我已可以去見他。”

聶離低着頭,他離開了這個讓人沉悶的地方,這是他與灼灼的第一次聯手,他們殺了一個人,一個傲慢的劍客。

江湖中罪人,這人死了,一切都結束了,可聶離不知道去向何處,甚至有些寂寞。

灰塵仆仆的人來到了一個美麗的地方,這裏美在何處?

這裏有着無數鮮花,還有些許古怪?這裏庇護了很多人,死了的也有很多人。

帝陵空蕩蕩的,那些枯骨去了什麽地方?聶離不知道,他看見了道将,可那個還是道将麽?不,不是了,他是秦朗,秦朗是影子的繼承人,道将已經死了。

聶離來這裏做什麽?他是為了一樣東西,那是什麽東西?那是一個頭顱,這個頭顱是和善的。

有許多的人都想要得到,秦川看着聶離,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聶離道:“為了這顆頭顱,我一定要來。”

秦川無比失落,道:“可你別忘記了,這東西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你不行,你甚至沒有這種資格。”

聶離笑了笑,劍已經抽了出來,随後直直的朝着秦川刺了過去,秦川的劍是歸真劍,這劍真是好看,華麗的劍刃,好似狂風一般。

叮——

可流離劍也不是什麽不好的東西,這劍也很鋒利,兩柄劍對撞,兩個人誰也沒有得到好處。

他們吐血,看着聶離,不知從何處來的感覺,他的劍有些顫抖,可顫抖之後呢?

他的歸真劍變得很穩定,他的心也更加穩定,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帶走那顆頭顱。

聶離為什麽一定要這頭骨?他為了什麽?誰也不知道,秦川與秦朗的合作,他們二人的戰鬥力無比強大。

可影子是新的接班人,他怎麽會是聶離的對手?

縱然華麗的劍,依舊抵抗不住聶離的無雙劍法,流離的劍,每一個得到它的人,他們都會孤獨的死在路上。

聶離的話沒有那麽多,可是秦川有很多的話說。

聶離問道:“你想要什麽東西,我可以給你的都給你。”

秦川笑了笑,道:“我要的是無窮無盡的和平,永遠都不會被戰亂弱困擾,你懂了嗎?”

聶離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可我喜歡與你對戰。”

秦川看了眼自己的劍,道:“你的劍真是好東西。”

聶離笑着問:“你想到嗎?”

秦川道:“不,我已經有了這柄劍,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幫助了。”

影子看着他們兩個人,道:“你們不打了嗎?”

秦川道:“我覺得我們該是坐下來好好的喝一杯酒。”

他們決定坐下來好好的喝一杯酒,随後醉一場,影子不會醉,可是有人來了,他就已經醉了,這醉醺醺的模樣,真是讓人好奇。

聶離把劍揚了揚,随後飛了出去,在月光下不停地舞劍。

——他是瘋了嗎?

——他不是瘋了。

他是傻了,這種傻人,一般沒什麽下場。

秦川帶着頭顱離開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聶離這個人,有的只是一柄劍,流離劍插在了一處沒有名字的墓碑上。

流離劍本在帝陵會被歸入塵土,可是聶離放不下流離劍,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又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影子将流離劍還給了他,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所以沒有讓流離劍蒙塵。”

聶離看着秦朗,道:“多謝。”

聶離背着劍,随後去了大千世界,多麽煩惱的人生呀,那些思想是否都已經破滅了,古老的劍,還有多少存在?

聶離來到了楚國,這楚國當真奇怪,錦衣衛不知為何,一定要追殺他。

難道是因為他殺死了武司?

那個可惡的家夥,本來就該死的好麽?

可是錦衣衛卻瘋了一樣。

楚國第一的錦衣衛靜夜,一直追着他,不斷的飛掠着,在林子裏,聶離孤獨的看着他,道:“你們難道不害怕嗎?”

靜夜笑了笑,道:“我們怎麽可能會害怕?這個世界上我們已經沒有什麽牽挂了。”

聶離看着靜夜,還有他身後的錦衣衛,道:“真的嗎?你以為我會害怕?”

靜夜皺眉思索了一下,道:“真是古怪,你與武司好像沒什麽仇恨。”

聶離嘆息道:“有,我們有很大的仇,這仇已經算了,反正他已死了,但是殺了你們,恐怕又要添一些麻煩。”

靜夜看着聶離,道:“你走吧,我們就當沒有你這個人!”

聶離嗤笑一聲,他轉身離開,孤傲的離開了,這裏的人都散了,靜夜卻在半路上自殺。

——為什麽他要死?

“靜夜渎職自刎謝罪。”錦衣衛的新主管武朝陽嘆息道。

聶離沒有死,他還會不會再來?

他當然會再來。

他就在他的屋檐上,冷漠的看着武朝陽。

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這血已經沒有了,一點點的流淌着,漸漸地沒有了血。

一枝花随風而落,聶離看向遠處,那是一個女子,梅花十三。

梅花十三對聶離笑了笑,道:“你不是出了海關,去見天下一劍楚凝了嗎?”

聶離搖了搖頭,道:“我可沒有去見過,而且他已經死了,只是去那兒殺一個人罷了。”

梅花十三皺眉,道:“你一定殺的就是優冠了吧?”

聶離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劍滴着血,他見到了死在這劍下的亡魂,死的太多了,死的也很慘。

可有些時候,劍不一定就會為了某些東西而生,而是因為劍代表着正。

正劍,邪刀。

梅花十三提着裙,從高處落下,這棵樹也随之被分成兩半,道:“今天來,我是為了拿賞金。”

聶離古怪道:“什麽賞金?可有我的份?”

梅花十三看着聶離,道:“你死了的那一份我已經準備好了。”

原來是要殺他,可是聶離偏生不信,道:“你為什麽會有那樣的想法?”

梅花十三道:“因為我缺錢,缺很多很多的錢。”

聶離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裏的劍被拿的穩穩的,道:“我知道你缺錢,可我的人頭值多少錢?”

梅花十三看着聶離,道:“很值錢。”

所以要取了他的人頭,将他的人頭換錢,這人頭真是值錢的很,足足一座金山,還有朝廷的爵位呢。

如何不能殺了他呢?

梅花十三是個貪心的人,她要的是對自己有用的一切。特別是錢財,她可以請厲害的一位醫師,讓她的面容變得更加年輕。

可聶離的人頭不是那麽好拿的,他的劍仿佛筆直的刺了過去,這筆直的劍不是刺在正面,而是斜斜的拐了彎刺入梅花十三的嬌軀。

梅花十三不在意受的傷,反轉一點,聶離的額頭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看着梅花十三,聶離退後将劍拔了出來,道:“真不知道你怎麽那麽貪心,還想殺我。”

梅花十三看着血,道:“不貪心的刺客,那就不是好的刺客。”

聶離認可道:“對,每一個貪心的刺客,他都會是一個好刺客。”

梅花十三捂住傷口,将劍收了回去了,道:“有個人已經等你很久了,他在天劍峰,如果你願意去的話,那就去。”

聶離點了點頭,道:“我會去的,你怎麽還不走?”

梅花十三道:“不知去哪兒。”

她的話本來就不是很多,可是自從看見了聶離,她的話就多了起來,他們可以去哪兒?

聶離想了想,道:“跟着我吧。我帶你去天劍峰,在我的手底下,沒有人可以殺你。”

江湖的人大多都怕死,正因為怕死,他們也不會去得罪什麽可怕的人,正是因為江湖很亂,有的人即便不得罪他們,他們也會找你。

于此可見,這天底下的武者大多是目光短淺的人,沒有比試,誰的劍法才是天下第一?

如果單純以殺人來成就第一的話,聶離說第一,恐怕當今的天下誰也不會不服氣。

天劍峰是青衣門的,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因為滄國已經吞并了朔國,青衣門現在極為破落,甚至沒有一個人在這兒。

灰色的土地變成了血紅色,這裏死了不知有多少人,聶離對這些都沒有感覺,他覺得人在江湖,總是會有死亡的。

這一點梅花十三也極為認同,四五十三是梅花十三的哥哥,他們出生于兩個不同的世家。

取得名字卻也是一模一樣。

四五十三的玉面已經碎了一半,那一半現在估計在滄國皇帝海陽君的手裏把玩着吧。

四五十三拱手作揖,道:“你好,尊敬的聶離。”

聶離看着他,道:“那個人呢?在哪兒?”

四五十三道:“他在這天劍峰上,最高的地方,不過他不是為了殺你,而是過來問一些東西。”

聶離奇怪道:“他想要知道什麽?”

四五十三沉默,道:“你還是上去看看吧,畢竟他的心思很難猜。”

天劍峰上的人是一個很無敵的劍客,沒有一絲感情的看着聶離。

這裏的空氣很是寒冷,劍意四虐,仿佛自由自在一般。

這是一個很強的劍客,可是聶離不怕,因為他的劍已經宛如燈火一般通透發光。

夜色下的天劍峰真是格外熱鬧。

上面的兩個人到底在做什麽?他們的劍意已經凝成實質了嗎?

四五十三有些害怕,畏懼的看着天劍峰上,一個人已經拔出劍,劍意萦繞仿佛毒蛇。

嗖——

那人的影子沖了來,好似一道驚雷,平地驚起,

聶離在中間拔出劍,道:“你會死。”

铛——劍已硬撼,這半個天劍峰竟然被撕裂開,梅花十三與四五十三施展輕功,随後消失不見,他們站在很遠的地方,甚至看不見這天劍峰上的争鬥了。

可聶離卻感覺冷汗狂冒,一生流離的他們,曾經見過有人用劍,這劍仿佛天穹一般。

可——

嗖——

一道又一道的劍,仿佛夜色上的月亮都被遮擋了。劍太過可怕,好似登峰造極的劍術對抗。

“痛快,痛快!”他冷哼,劍從天上來。

忽地落下,這天劍峰裂開了。

聶離沉默的看着他,道:“這裏還有個秘密?”

他到底是誰?

為什麽還知道這裏的秘密?

天劍峰真的是劍,這裏的劍有着上千年的歷史,可誰又知道呢?

呼啦啦——

他看着聶離,伸手将自己的臉撕開,看着聶離,道:“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

聶離更加冰冷,手心已經濕透,流離劍上的鮮血已經變成了淡紅色,聶離咬牙道:“七臣,我曾跟你說過,那件事不是我所做的,而是商略!”

七臣看着聶離,道:“你現在的表情真是好看極了,我不知道商略去了何處,沒有人知道那件事的過往雲煙,可你知道,所以……我要殺了你。”

聶離嘆息道:“老朋友,我們何必這般?”

七臣拂袖,道:“我和你不是朋友。你是罪人,而我是複仇的,告訴我,你想怎麽死?”

聶離無奈的緊緊抓住劍,看着七臣因為仇恨而變得猙獰,道:“既然我解釋不通,那麽你就去地獄質問商略吧,他大概知道故事的原委。”

天劍峰上論劍,誰會是最後的贏家?

誰也不是,聶離與七臣注定兩敗俱傷,一個失去了曾經最好的朋友,一個失去了性命。

他們只有這兩種選擇,流離劍散發着靈光,作為神的武器,這劍有些更為可怕的東西。

七臣哈哈大笑,道:“你會明白的。去地獄查看那些罪孽吧,你這麽深重的罪孽,你不死,真的對不起商國的黎民百姓。”

商國是個曾經的國家。

人們很是快樂的活着,直到一個劍客來到了商國,這裏的所有的都變了。

那些人都死了,哪些人還活着?

商略吃下了長生不老,七臣服下了不死不滅,而聶離……他憑什麽不死不滅,長生不老?

小巷酒館已經人去樓空,還有什麽還在?

灰色的土地,孤獨的兩個人,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神采奕奕的七臣。

一臉郁結的聶離。

曾上古大國的兩大名士,只有那麽孤獨的看着彼此。

“劍張揚——”

聶離一劍橫着一切,這天劍峰又矮了一頭。

商略不知從何處來,他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踏上雲端。

聶離看着商略,道:“你來了。”

商略笑了笑,道:“你怎知我沒死?”

聶離嘆息道:“沒奈何,你太長命了。”

黑暗的宮殿,已經破落不堪,可從來沒有倒塌。

灼灼死了,但又被商略救活了。

七臣看着商略,道:“太好了,你終于來了,他總是不想死,所幸今天你總算來了。”

商略來的匆忙,只帶着十二珠寶劍,對着七臣道:“當年的過往我已忘記,奈何你卻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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