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謀情
華港生就在這種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還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态下,被夏青當成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不撒手了。
周圍不是沒有從這裏經過的路人,但他們看到那個兇巴巴的男人沉着臉,一副随時可能揍人的模樣,全都選擇了從一旁繞開。
這年頭,大家都不想惹事,還是明哲保身最好。
那個男人聽夏青這麽喊,吊着眼睛瞪了一眼華港生,那張臉上肌肉緊繃,嘴角也向下撇着,渾身上下都透着兇悍之氣,身上都是鼓囊囊的腱子肉,一看便知不好惹。
華港生好歹也是見過不少這樣的人,所以倒也沒被那一眼瞪怕,但夏青就不同了。
她本就沒怎麽接觸過這樣的人,就算她現在變得再怎麽截然不同,心裏卻還是沒什麽底,所以她下意識把華港生抓得更緊了些,嘴唇微微蠕動,硬着頭皮又喊了一聲:“你看什麽看!”
說着,她像是有些生氣了,重重哼了一聲之後就使勁拉了一把華港生,口中嘟囔道:“走啦。”
她的個子要比華港生低一些,即便是打扮得跟那些妖豔的摩登女郎一般,塗着最豔的口紅,挂着大大的耳環,但她的神情不經意間還是會流露出幾分惶然無措來,看起來倒是讓人覺得自然而然要生出幾分憐惜。
華港生默默看了她一眼,心裏嘆了口氣,只能一邊無奈一邊被她拖着走。
港城的街道幾乎都是窄窄的,大馬路也不寬敞,更別說這一條條的小巷子了,兩人并肩而行倒還有些空隙,但絕對插不進第三個人一同并排走。
離那繁華的主街道遠了以後,再繞幾個彎,周圍的環境也慢慢開始變化——略顯破舊的樓層擠在一處,斑駁的牆壁上還有牆皮快要脫落,就那麽歪歪扭扭挂在牆上,要是被人輕輕碰一下,估計馬上就會掉下去摔成一堆碎屑。
越往裏頭走,華港生的神色就越複雜。
這塊地他熟悉。
早些年因為幫派勢力太猖狂,拜碼頭換坐館的時候鬧出了好些亂子,那時候他跟着同事一起來過這裏,還抓了好幾個惹是生非的小阿飛回去。
但是現在,這裏依舊是屬于三不管地帶,只要他們不要動靜太大鬧出大事,就不會有人來這裏查上一查,所以這裏現如今是歸屬誰的地頭,他再清楚不過了。
但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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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麽會攪和到這裏來?
帶着滿心疑惑,華港生終于是被一路拽着拉到了目的地。
在這條巷子的最深處,是一家賣水果的鋪子。
門前坐着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他躺在搖椅上閉着眼,眼角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傷疤,看起來像是被刀子剜出來的一樣。
聽見有人的腳步聲靠近,男人睜開眼,目光在他們幾人身上一掃而過,然後露出了一個嘲諷似的笑容,道:“沒跑多遠啊?”
夏青站在稍微靠前一些的地方,手背在身後,揪着華港生的衣袖壯膽,然後沖着那個男人嗤了一聲,反問回去,“有什麽可跑的?”
男人被她刺了一句,倒也沒見生氣,只是打了個哈欠,拿手輕輕拍了拍嘴,笑着道:“還帶了個幫手,青青啊,你這不是故意坑人家嗎?”
說是說,但他也沒什麽好心思,所以也只是調笑了一句之後,又沖那個渾身腱子肉的男人挑了挑眉,随手朝旁邊一指,“下去吧。”
華港生沒說話,只是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裏是一個小小的暗門,如果不仔細看的話真是不太明顯。
搖椅吱呀了一聲,那個指路的男人已經重新合上眼,繼續做他的白日夢去了。而以押送姿态帶他們過來的男人又橫了他們一眼,警告似的把眉頭往下壓了壓,這才走過去一把掀起了暗門上的簾子,沉聲道:“進去吧。”
夏青有些忐忑地瞥了一眼華港生,見他并沒有別的表情,咬住嘴唇,心裏就更加七上八下了。
華港生她很了解,平時那麽溫柔的一個人這會兒露出沉默的表情,心裏一定是抱着很複雜的想法,但是這會兒人都已經拽過來了,他們就算想走也走不掉的。
她又想了想當初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跟她說過的話,只覺得自己現在是處在一個左右為難的狀态下。
兩邊都是威脅,前有狼後有虎,她不得不強行把華港生給拖下水去。
誰叫她這剛出去就碰見對方了呢,為了家裏人的安全……
她只能對不起華港生了。
暗門通往一個地下室。
推開門,陰冷的氣息直接就沖了出來,聞起來一股潮濕的味道,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寄生在陰暗角落裏的那些老鼠蟑螂之類的生物。
華港生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包裝袋。
點心的香味已經重新收了回去,大概是因為涼了,味道也沒那麽大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些頭疼。
……這都什麽事啊。
大約是他站得時間有些久了,不光是夏青有些緊張地拽了拽他的衣袖,連旁邊一直繃着臉的男人也哼了一聲,警告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轉,好像他要是不下去,男人就要過來推他下去了一樣。
無奈,他只能停止思考,先下去看看情況再說。
暗門連接的樓梯不算太長,他們不過才進去走了幾步,裏頭那些聲音就隐隐約約傳了出來。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大笑,噼裏啪啦的聲音對習慣了這樣生活的人來說實在是熱鬧非凡,可是對華港生來說,這裏确實是吵得讓人頭疼。
他現在都還沒下去呢,就已經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而等華港生下了最後一個臺階之後,這個地下室的內部情況終于在他眼前展露,可以讓他看個清楚了。
這是一個很大的游戲廳,裏頭除了擺着各種各樣的游戲機以外,還放着幾張臺球桌,噼裏啪啦的聲音正是他們在打臺球時撞出來的動靜。
這裏的空氣質量很不好,幾乎所有人都在抽煙,因為是地下室,所以窗戶也沒幾扇,有也都是那種很小的窗戶,不怎麽頂用,只能讓煙霧在裏頭彌漫擴散。
——味道都聚集在這裏散不掉,很嗆人。
華港生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男人帶他們來這裏是什麽意思。
而旁邊有個人看到他們下來,先是大聲呦了一下,接着站起身,一邊鼓掌一邊朝着他們走過來。
“歡迎歡迎啊。”那人哈哈笑着,十分自來熟地把胳膊搭在了華港生的肩頭,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道:“真是好久不見,阿sir你倒是有興致來我這裏轉一轉了嗎?”
華港生有些不自然地側了側身子,想讓那只胳膊從自己肩頭下去。
這人他認識,當年他們在這裏抓的一群小阿飛裏,這人就是其中之一。而這麽些年過去了,對方倒已經不再是只能在街頭混,一對上警/察便要抱頭狼狽逃竄的小混混了——
現如今,這塊地頭都是他的。
華港生在那裏沉默,而男人也不以為意,自顧自說完話以後,也不管別人的表情如何,就沖着一旁的夏青擠眉弄眼悄聲道,“原來你認識這樣的人啊青青,看不出來嘛,你還挺厲害的。”
他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華港生就在一旁,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話擺明就是說給華港生聽的。
雖然搞不明白夏青到底是什麽回事,不過既然人都已經湊過來了,華港生幹脆也就不再沉默。
他抿嘴擠出一抹微笑,朝旁邊移了一步,很自然地甩掉了男人搭在他肩頭的胳膊,順勢也擋住了對方盯着夏青看的目光。
“萬文哥……”華港生抿嘴,輕輕眨了眨眼,“好久不見,還沒恭喜你升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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