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讨好
被罵的陸琢不惱反而笑容愉悅,轉過身背對她,毫不避諱,在她面前寬衣解帶。
非禮勿視,慕容璃下意識回避,無意瞥見墨色外袍遮掩下的血跡斑斑,衣袍漸褪後,越發觸目驚心。
“你的傷……”
陸琢正要解裏衣的動作一頓,放開攥在手中的衣帶,緩緩轉身面對她。
傷在後背,身前無恙,他勾唇盯着她的臉瞧了片刻,而後輕聲安撫。
“皮外傷而已,那些年在疆場之上,早已練成皮糙肉厚,這點小傷不痛不癢,歇幾日便無礙了。”
說話間,他将攤看雙手手掌心給她看。
“你瞧,我的這雙手是不是更加皮糙肉厚。”
慕容璃白了他一眼,背過身去不看他。
“陛下賞賜的兩位美人據說各有所長,叫她們來照顧你,想必十分合你心意,即日起,我會搬去偏院,無事莫要擾我。”
她冷漠以待,陸琢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
“我們之間便只能如此了?”他冷着臉問。
慕容璃抽不開手,卻也未回頭。
“如此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賜婚之初你費盡心思想讓陛下解除賜婚,甚至不惜低三下四去求煊王兄,如今這樣,正合你意,不是嗎?”
陸琢扣緊了她的手,懊惱不已,卻是欲辯無詞。
“我……那是因為不知是你……如今不一樣了,我是想好好保護你的。”
聞言,慕容璃轉過身,看着他,冷笑道:“呵,将軍此言着實令人費解,曾經你厭我,恨我逼你娶我,如今卻說想要護我?”
“……”
陸琢想要說的話因逐風帶着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大夫到來而不得不憋回去。
逐風将大夫引進屋後便自覺退了出去,大夫先向兩人行禮,而後将藥箱放桌上,對陸琢道,“将軍,聽說您傷口裂開了,可否容老朽瞧瞧。”
陸琢松開慕容璃的手,朝老大夫點了點頭,自行寬衣解帶,将裏衣褪下,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
不光老大夫看得嘆息,便是慕容璃也不禁捏緊了衣袖。
他背上除了新傷還有許多舊傷痕,後肩處的箭傷尤為嚴重,那一道道鞭痕每一道皆是見血的。
慕容璃此刻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覺得屋裏有些壓抑。
她轉身要離開,陸琢又開口,是對老大夫說的,“将藥留下,夫人替我上藥包紮便可。”
老大夫會意一笑,拎着藥箱便往外走,路過慕容璃時停下,叮囑道:“郡主,将軍這傷要想快速痊愈,須得去請小慕大夫來瞧瞧。”
小慕大夫指的是慕無傷。
慕家是杏林世家,慕家祖輩多出有名神醫,慕無傷的父親曾是禦醫之首,深得先帝賞識信賴,可惜天妒英才。
慕無傷深得其父真傳,青出于藍,年紀輕輕便有神醫之名,但傳聞這位小慕大夫性子古怪,除了陛下與寧王,誰的面子都不好使。
老大夫望着慕容璃,面上有擔憂之色,“小慕大夫不輕易出手替人看病,郡主找寧王殿下或許有法子能請到他。”
外人并不知陸琢與慕無傷交情頗深。
慕容璃并未多言,只點了點頭。
老大夫離去,屋中只有兩人,氣氛壓抑中多了幾分尴尬。
慕容璃故作鎮定,道:“我叫人進來給你重新包紮。”
陸琢應聲:“還是得勞煩夫人替為夫上藥包紮,為夫今日不想見旁人。”
慕容璃:“……”
這厮明擺着是想為難她,以為她是嬌養長大什麽也不會的郡主,好借此嘲笑她一番。
一時間,慕容璃的心思百轉千回,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藥瓶。
上藥容易,但她從未給別人包紮過,弄起來不免有些吃力,從身後到身前,與陸琢的距離越來越近。
陸琢望着身前這顆小腦袋,不禁揚起嘴角。
刀子嘴豆腐心,可不就是她麽。
為何他以前竟毫無知覺。
明明早已感知那個‘薛青芷’與幼年時的小青芷全然無相似之處,他還是不敢相信這世上真有這種事。
一個人竟然變成另外一個人,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他淩亂了。
可如今,他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小青芷。
“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我會對你好的。”
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慕容璃吓得手一抖,松了手,後腿兩步,警惕地盯着他。
“你吃錯藥了?”
陸琢不善言辭,對着她這樣的目光,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沉默無言之際,逐風在外禀報。
“主子,找到了。”
陸琢順勢拉住慕容璃的手,站起身,牽着她往外走。
“家賊捉到了,帶你去瞧瞧。”
他的手不若她三位兄長的那般細膩,厚厚的一層繭子,慕容璃嫌棄地甩了甩,沒甩脫惱怒瞪他。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陸琢笑而不語,拽着她走到屋外,看着院中的五人。
煊王一早送來的兩名女子及章家一家三口,不見章翼。
逐風将一對玉耳墜遞上。
“夫人,您過目,這是不是您丢失之物。”
慕容璃瞥了一眼後‘嗯’了一聲,霜兒上前從逐風手上接過玉耳墜。
兩名女子對視一眼,恭敬站在那裏,垂首不語。
章家一家三口極其不自在地站在那裏,章玉珠時不時看她母親,驚慌不安。
逐風禀道:“夫人,這對玉耳墜是從章家小公子章翼枕頭下搜到的,但章小公子不在府中。”
不待逐風話落,章夫人秦氏急忙出言解釋道:“是章翼偷的,與我們無關,他就是個娼妓之子,與他娘一樣,都是低賤貨。”
秦氏雖不是章翼的生母,章翼卻也恭敬叫她一聲母親的,這種時候秦氏卻是第一個跳出來落井下石的。
陸琢與慕容璃面無表情看戲,霜兒氣得跺腳。
“你休得胡說八道,怎麽可能是章翼,這幾日他在王府,與我們大公子待在一起,并不在将軍府,你誣陷他。”
聽霜兒這麽一說,秦氏的臉頓時白了。
“怎麽可能……”
章玉珠将頭埋低,大氣也不敢出。
方才一直不吭聲的章父搓着手尴尬上前,對陸琢一臉讨好。
“大外甥啊,你看失竊之物找着了,雖是在翼兒屋裏找到的,但他這幾日不在,肯定不是他偷的,這事兒就此打住……”
陸琢冷聲打斷:“表舅這麽着急大事化小平息,莫不是早知竊賊是誰卻存心包庇?”
章父一噎,老臉一紅,趕忙擺手急于撇清,“不不不,我并不知情,也是方才聽說郡主的首飾丢了,與我無關吶。”
這時早上才入将軍府的兩名女子站了出來向陸琢與慕容璃行禮,而後其中一人指證是章玉珠嫁禍給章翼。
“在将軍命人搜查下人房時,我與靈玉無意瞧見這位姑娘神色慌張進了一間屋子,她進屋前慌張掉了一只耳墜,匆忙拾起後進了屋,不多時便出來了,而後便在那屋搜出了郡主失竊的首飾。”
章玉珠顫了顫,圓滾的身子搖搖欲墜,看見秦氏給她使眼色,她忽然又有了狠勁,惡狠狠地瞪指證她的冰玉與靈玉。
“你們不過是煊王殿下送給我表哥的玩物罷了,竟敢在我表哥面前污蔑我,賤蹄子,看我不打死你們。”
章玉珠咒罵間便朝兩人撲去,奈何身子笨拙,冰玉與靈玉輕松避開,她撲了個空,撲在了地上,發出哀嚎。
“哎呦……”
這滑稽的一幕惹得旁觀的人笑出聲,秦氏急奔去扶章玉珠,哭天搶地大呼冤枉。
“我家珠兒是個實誠孩子,她哪裏有膽子去拿郡主的首飾,你們冤枉她了。”
慕容璃冷眼看戲,那日見章翼被章玉珠欺負,章翼隐忍受着,不曾反抗,覺得他可憐,又讓派人去查了章翼,知章翼品性不錯,挺有才華,她寫了封信給她大哥,當日王府便來人将章翼接走了。
章翼好幾日不在将軍府了,作為他親人的章家的這幾人竟毫不知情,可見親情有多淡薄,竟連栽贓嫁禍也做得出來。
人證物證俱在,秦氏哭鬧不休,章父已擡不起頭,也不敢找陸琢求情了。
慕容璃側目看向陸琢,“将軍,此事你如何看待?”
陸琢疲憊揉揉眉心,而後冷冽的目光掃向章父,“表舅,論起來章家與我外祖父的戚家便是很遠的遠房親戚了,當日你們找上我,說是暫住幾日,如今出了這樣的事,盜竊郡主之物,若是報官,是要下獄的。”
這話一出,秦氏與章玉珠忘了哭鬧,呆呆地望着陸琢。
章父吓得不輕,“別別別報官……好外甥啊,珠兒還未出嫁,若是報官,她這一輩子便毀了,翼兒的仕途也将無望,看在你母親的份上,你饒她一回,我這就帶她們離開,往後再不會惹你心煩了。”
章玉珠母女不哭了,從地上爬起來,躲在章父身後。
換作以前,陸琢不會在這樣的事上斤斤計較,但如今事關慕容璃,他是真的動氣了。
家賊難防,果真不假。
章玉珠好大的膽子,還真當将軍府是她家了。
當家主母的首飾也敢偷,此番若是姑息,必然有人效仿。
這還得了!
而眼下的情形,顯然是夫人更重要。
陸琢再度握住慕容璃的手,溫聲道:“此事我聽你的。”
慕容璃看出他的讨好之意,卻不領情,冷漠道:“若我要砍她一只手,将軍是否也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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