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昏厥
趙筱筱滿心疑惑走到座位,她看着雙眼泛紅的常思言,回想起常思言對謝微的憎惡,眸光略微閃爍。
她将聲音壓得極低:“思言,昨晚那個帖子你看了嗎?我沒想到謝微居然是這種人,葉娉好心好意救她,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表現得格外嫌棄葉娉,她的性情可真薄涼,一想到以前跟她成為了好友,我心裏就一陣後怕。”
趙筱筱每說一句話,常思言的面色便難看一分,等她終于意識到不對,吶吶閉上嘴,常思言的神情早已變得猙獰起來,冷道:“虧你還是謝微的好朋友,為什麽沒弄清事實真相便胡亂污蔑別人?你真的把她當朋友嗎?”
“思言,你誤會了,是謝微先騙我的。”
常思言直接打斷趙筱筱的話:“你一直說謝微欺騙你,那她到底騙你什麽了?為什麽支支吾吾,不敢和她對質?”
趙筱筱向來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比什麽都重,自然不可能将事實真相說出來。
指甲用力摳着桌面,趙筱筱鼻尖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好半晌都沒吭聲。
被謝微罵了一頓,常思言的腦袋仿佛清醒許多,終于察覺到趙筱筱言行間的違和感——
趙筱筱總是裝出一副良善的模樣,實際上卻多次在背地裏使出小手段,自己之所以這麽厭惡謝微,全是拜她所賜。
常思言眉頭緊擰,剛想說些什麽,早讀鈴聲便響了起來。
謝微對常思言和趙筱筱之間的關系不感興趣,她從書包內取出筆記本,上面記滿了網課上講述的知識點。
對照着附中使用的教材,她按網課老師教授的方法做了思維導圖,根據框架複習知識點,努力做到融會貫通。
站在講臺上的喬老師只要一低頭就能望見謝微,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發現謝微身上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可能在許多人眼裏,她不如以前光彩奪目,甚至面上的傷疤堪稱瘆人,但是喬老師卻在她身上發現另外一種沉靜的美麗,如同深海蚌肉裏的珍珠,唯有歷經磨砺,才能綻放出最美的光彩。
謝微的認真與努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偏偏化學老師對她心存厭惡,總覺得謝微在裝模作樣。
今天第三堂課恰好是化學,化學老師撇了眼眉眼沉靜的少女,意味不明道:“剛才我在辦公室批改了你們的作業,最後一道大題只有一位同學解出來了,現在請這位同學在黑板上寫出解題過程。”
座位上的同學竊竊私語:“那道大題可難了,需要用到好幾個方程式,計算過程又複雜,誰這麽厲害,居然給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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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趙筱筱吧,雖然她上次月考發揮失常,只考了第五名,但她底子好在,之前的化學成績在班上都是拔尖的。”
化學老師以手抵唇,咳嗽一聲道:“謝微,你上來吧。”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愣住了,要是他們沒記錯的話,上次月考謝微的化學成績僅得了四十三分,當時被化學老師罵了個狗血淋頭,現在才過了不到一個月,怎會突然提高這麽多?
趙筱筱垂眸望着練習冊,唇角止不住的上揚,眸底也蘊着濃濃的幸災樂禍。
身為同班同學,趙筱筱一直關注着謝微,可以說,整個高一七班,沒有誰比她更了解謝微。
別看謝微整日埋頭看書,好似十分認真的模樣,實際上她就是出工不出力,只會裝模作樣,否則月考也不會只考四十三分。
趙筱筱跟常思言是同桌,瞥見後者微擰的眉,她低聲開口:“既然謝微做出了那道大題,在黑板上展示解題過程并不算什麽難事,除非、”
“除非什麽?”常思言忍不住問。
“除非她抄了答案,那樣的話,她根本記不住複雜的步驟。”
說到底,趙筱筱就是不相信謝微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提高自己的成績。
常思言沒再開口,她緊緊盯着講臺上那道纖瘦的身影,腦海中一會兒浮現出方才争執的場景,一會兒浮現出謝微以前那張光潔無暇的臉。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謝微已經用尤為工整的板書寫下了解題過程。
化學老師仔細檢查了一遍,面色愈發難看,他本想刁難謝微,給她一個教訓,卻沒想到謝微居然真做出了那道難題,一定是巧合!
不僅化學老師不敢相信,教室內所有的同學也都怔住了。
在他們眼裏,曾經的謝微是高一級花,将全副精力都投入到舞蹈事業中,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成績,文化課比學渣強不了多少。
哪知道當她轉換思路,将心神放在學習上,居然會取得這麽明顯的進步。
即便厭惡這個學生,化學老師也不敢做的太過,擺了擺手,示意謝微回去。
經過一早上的時間發酵,那個揭露謝微真面目的熱帖又多了幾千層回複,甚至還有不少人特地經過七班,抻着脖子往裏看。
掃見那些人鬼鬼祟祟的動作,錢銘不樂意了,罵罵咧咧沖出教室門,吼道:“你們是不是有病?要是想看就進來大大方方的看,在背後議論別人不覺得惡心嗎?”
謝微手裏拿着保溫杯,裏面放着紅棗和枸杞,她走到門前,望着這些對自己抱有惡意的陌生人,覺得格外可笑。
她還記得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那本書,書中的葉娉是個極有野心的舞蹈家,她渴望健康、渴望名利、渴望事業,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她可以犧牲掉任何人,同時也不會升起半分愧疚之意。
像這種完全沒有同理心的人,才會使出這種肮髒卑鄙的手段來脅迫他人。
謝微離開教室,徑自往前走,錢銘及其他同學望着她的背影,一個個頗為着急。
現在全附中的人都将謝微當成忘恩負義的混蛋,少男少女們性子又很是沖動,萬一真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該如何是好?
沉默寡言的韓越趕忙沖了出去,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謝微身後,并沒有吭聲。
經過操場時,有個染了黃頭發的男生狠狠将籃球扔了出來,險些砸到謝微身上,若非少女反應快,一把接住籃球,說不準都會被砸成腦震蕩。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就算謝微脾氣好,也不會無可救藥到任人欺淩的程度。
她轉過頭來,對着那個沖她豎中指的男生,直接把球扔到那人膝蓋上,将其砸倒在地。
做完這一切,謝微連看都不看一眼,快步往校園廣播站的方向走。
這會兒廣播站沒人,謝微推門進去,擡手打開放廣播的開關。
韓越不明白謝微要做什麽,只柔順地待在她身邊,好奇地觀察她每一個動作。
“葉娉。”
清亮的聲音在校園各個角落響起,正在奧數班做練習的葉娉聽到自己的名字,筆尖不由頓了下。
謝微去了廣播站,她要幹什麽?
葉娉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便聽謝微繼續道:“校園論壇內的帖子想必你也看到了,大部分同學都以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真相究竟是怎麽樣的,沒有誰比你更清楚。失火的望舒舞團是你葉家的産業,自打意外發生後,舞團相關人員就仿佛人間蒸發了般,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過,更遑論賠償事宜。”
“葉娉,我希望你在以恩人自居前,先将應付的醫藥費和賠償金結清,同時我也希望得到舞團負責人的道歉,這是你們葉家欠我的。”
謝微沒将抽血的事情說出來。
一方面是她不想将葉娉逼得狗急跳牆,傷害她和母親;另一方面是因為她沒有證據,即使吐露出葉娉試圖将她圈養起來、充作血庫的行為,也不會有人相信。
此時謝微關閉了廣播,待在一班的葉娉破天荒地嘗到了煎熬的滋味。
“謝微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望舒舞團真是你們葉氏集團投資的,出了事不僅不道歉,居然連賠償金都不願意給。”
“怪不得謝微要一直戴口罩,我聽說她家境不怎麽好,先前能加入舞團也是因為她的舞蹈天賦足夠高,而不是被金錢堆出來的藝術生,在這種情況下,支付醫藥費都足夠令她焦頭爛額,哪還有多餘的錢去做整容手術?”
“原來的謝微多好看,咱們開學典禮的時候,她登臺跳了段獨舞,整個人美得出奇,臺下的老師同學都看呆了,若不是練習室失火,讓她毀了容,她的處境也不會這麽凄慘。”
“謝微都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竟然還有人在吃人血饅頭:表面上是見義勇為的奉獻者,實際上則是冷血無情的資本家,這操縱輿論的手段還真是厲害,完全不把同學當人看……”
周圍人的議論不斷傳進葉娉耳中,她面色難看到了極點,陣陣轟鳴聲萦繞在腦海內,她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也不斷重疊,險些沒吐出來。
在被送上救護車前,葉娉恍惚看到了謝微,她死死盯着少女淡青色的血管,眼神藏着濃濃的貪婪和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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