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五十五杯綠茶

冰糖紅棗銀耳糖水具有滋陰潤燥的功效, 最适合秋天轉季的時候喝。

溫如歸喝着甜絲絲的銀耳糖水，感覺從嘴裏甜到心裏。

至于給老爺子帶吃食這事，他完全沒想起來。

兩人喝了糖水後, 便推着自行車出門了。

木門一關上，佟嘉信立即從書房跑出來往門口瞧了一眼，很快又跑回去：“二哥，你說姐是不是在跟如歸哥談對象？”

佟嘉鳴眼睛盯着書本, 沒吭聲。

佟嘉信看他不開口, 撓了撓頭：“我看十有八九是了，學校的老師處對象就是要一起出去的！”

佟嘉鳴這才開口：“你趕緊過來做題, 還有，出去外頭可不準亂說話！”

佟嘉鳴雖然只比佟嘉信大兩歲, 可他像個小大人一樣。

而佟嘉信真的就是個孩子, 而且還是個熊孩子, 就連佟綿綿都比他懂事。

佟嘉信一聽還要繼續做題，臉頓時耷拉下來。

佟雪綠把木門關上, 扭頭問道：“我們去哪裏？”

溫如歸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票和兩張電影票：“這是電影票，如果你想看電影, 我們就去看電影，如果你想去百貨商場，我也準備了票，你要買什麽都可以。”錢和票都由我來出。

哦豁。

居然準備得這麽充分，她還真是小看他了！

她還以為他會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做主”這種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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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他來之前是做過功課了。

佟雪綠勾唇笑道：“那我們去看電影吧。”

來到這個年代後，她還沒有去過電影院。

至于百貨商場就不去了，他已經給自己買了好多東西, 她自然不好意思讓他給自己買買買。

溫如歸目光掃過她眼角鮮妍妩媚的紅痣, 心髒漏跳了一拍：“好。”

溫如歸跨上自行車, 騎着向電影院去。

佟雪綠坐在自行車後面，心裏感覺很奇妙。

以前坐在跑車裏都沒啥感覺，如今坐在自行車後面，她居然覺得有點甜滋滋的。

是心态的改變，還是因為人？

應該是後者。

在現代要是有人像溫如歸這麽帥，就是用電瓶車載她，她也會覺得開心。

不過在這時候，有自行車已經是有錢人了。

來到電影院。

現在的電影院跟後代沒得比，灰撲撲的小兩層樓，非常不起眼。

電影院上面有一行字，寫着“團結起來争取更大的勝利”，在這上面挂着一個橫幅，寫着“革命現代影片《閃閃的紅星》在京市上映”。

他們今天要看的就是《閃閃的紅星》。

現在各種文化還是受到壓制，要到後年開始經濟和文化各方面後才會蓬勃發展。

因此現在的電影都是戰争片，像什麽《地道戰》、《地雷戰》、《打擊侵略者》等等。

電影院外頭有賣東西的小店。

溫如歸十分上道地過去買了一袋子水煮花生和一堆零食，有果丹皮、酸梅粉以及山楂片，都是這年代很有名的零食。

說着，他還從帶來的袋子裏拿出一個軍用水壺道：“我帶了水過來，你不用擔心口渴。”

就在這一刻，佟雪綠真真實實感受到他的心意。

就是一個男人可以單純如白紙，可以什麽都不懂，但用不用心跟單純不單純沒有一分錢的關系！

一個男人如果在乎你的話，哪怕再單純，他也會用心去對待所有跟你有關的事情。

什麽我太忙了我記憶不好我覺得你不需要，全都是騙人的鬼話，說到底就是沒有那麽在乎你！

秋天的陽光曬在他身上，把他的頭發和睫毛都染成了金色，他整個人仿佛融入在陽光中，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溫如歸被她盯着，以為她介意軍用水壺，連忙解釋道：“水壺我已經洗幹淨，你不用擔心。”

真傻。

居然以為她是介意這個。

佟雪綠勾起紅唇，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不過就算沒洗也沒關系，只要是你用的就行。”

“轟”的一聲！

溫如歸的臉紅了起來，心髒控制不住狂跳起來。

她不在意跟他用同一個水壺！

同用一個水壺，那可是非常親密的人才能有的行為！

佟雪綠不意外看到他的耳朵又紅了，眼底的笑意更濃了。

檢票員看着他們，不耐煩道：“你們要不要進去的，不進去別擋着路！”

跟國營飯店的服務員，以及汽車售票員一樣，只要吃國家飯的，都十分的牛逼。

佟雪綠沒在意，和溫如歸兩人把票給檢票員，然後進到電影院裏面。

電影院不大，而且椅子都是木頭的，狹小又硬，坐起來很不舒服。

不過在這年代，看電影已經是個十分高級又奢侈的事情。

畢竟一張電影票要兩毛錢，很多人都舍不得。

電影很快就開始了。

電影一開始，佟雪綠才想起這電影裏有一個很知名的人物——胡漢三。

她莫名想起後來的網絡用語“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忍不住勾了唇角。

溫如歸正襟危坐看着正幕布，看得無比認真，目不斜視的。

佟雪綠看了一會兒電影，便偏頭去看溫如歸。

他的鼻梁挺拔，側顏完美無懈可擊，比電影好看多了。

溫如歸雖然盯着電影，其實他什麽都沒看進去，心跳如雷。

砰砰砰！

他懷疑兩人坐這麽近，她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她這麽一直看着自己，他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

看電影要買吃的，他以前聽周焱和黃啓民說過，可在電影院裏頭，難道不都是認真看電影嗎？

佟雪綠看他看得如此認真，心想着，果然還是這年代的人單純。

要是放到後世去，兩個剛戀愛的情人去看電影，男的肯定會千方百計抓女生的手。

佟雪綠眼珠子轉了一圈，手朝手裏的袋子伸過去。

在拿糖果的時候，手指在他的掌心輕又快劃過。

溫如歸全身一下子就僵硬住了：佟同志這是不小心，還是在耍流氓嗎？

如果是在耍流氓，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還隐隐期待被耍更多的流氓。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溫如歸在心裏罵了一聲流氓。

佟雪綠不知道自己跟女流氓畫上了等號，拿到糖果後她就沒下一步的動作。

畢竟現在的人還很質樸，要是被人看到對他們都不好。

溫如歸見她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心裏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失望。

接下來電影在演什麽，他一點也沒看進去。

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中午，兩人去國營飯店吃了個午飯。

當然這個國營飯店不是她工作那個，這年頭的國營飯店基本都是這個名字。

吃完飯後，溫如歸載着她去附近的公園。

兩人男俊女俏，又騎着自行車，這一路過去，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嫉妒。

來到公園，兩人早了個長凳子坐下。

坐下之前，溫如歸還拿出帕子墊在凳子上，十分的細心體貼。

秋天的京市真是太美了。

碧藍的天空如洗過一般，銀杏金黃楓葉火紅，陽光暖暖照在身上，讓人只想曬着太陽打盹或者放空。

佟雪綠突然想起好久前就想問的問題：“對了，你送給我家的雞為什麽叫小六？”

溫如歸腦海裏響起老爺子撕心裂肺地罵聲：“那是家裏養的第六只雞。”

佟雪綠挑眉：“你上次不是說雞是從朋友那裏買來的嗎？”

溫如歸：“……”

死定了！

露餡了！

她會不會以為自己謊話連篇？

溫如歸臉色頓變，接着老實把事情跟她說了。

佟雪綠聽完，笑得嘴巴都酸了：“所以你偷了你爺爺的雞給我用？”

溫如歸僵硬地點點頭。

佟雪綠擦掉眼角的淚水：“你爺爺就沒打死你？”

溫如歸又搖頭：“爺爺喜歡你做的東西，他說很好吃，他現在又養了小七小八，準備養大後讓你炖了它們。”

佟雪綠：“哈哈哈哈……你爺爺真是太可愛了！”

微風吹來，他能聞到來自她身上的清香味道。

像草木，又似乎像某種花香，若有似無有，每次聞到都讓他怦然心動。

溫如歸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臉，胸腔好像被什麽塞得滿滿的。

佟雪綠好不容易止住笑，突然想起之前給他做韭菜盒子的事情。

“對了，上次給你做的韭菜盒子，你喜歡吃嗎？”

溫如歸點頭：“嗯，很好吃。”

佟雪綠偏頭看着他：“在火車上吃這種東西，你沒擔心吃完嘴巴味道很重？”

溫如歸僵了一下：“沒事，多漱口就好了。”

佟雪綠又笑了起來。

其實上次她也不是故意做韭菜盒子，而是食材實在有限，只是等他走後，她才想起這個問題來。

現在想來，真是歪打正着了。

吃完有口氣，應該就能擋住那些狂蜂浪蝶了吧？

佟雪綠側着臉：“溫同志，既然我們是要處對象，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家裏有什麽人？”

溫如歸嘴角抿了抿：“我家裏就我爺爺和我，還有個勤務兵宗叔。”

佟雪綠怔了一下。

什麽意思？

她是無父無母，難道他也是嗎？

溫如歸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我父親在我五歲那年逝世了，我……母親早年跟我父親離婚，已經改嫁。”

空氣裏安靜了幾秒。

佟雪綠：“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家這樣……”

她真不知道他家的情況這樣沉重，要知道，她肯定不會冒然提起來。

就算要問，至少會等兩人更熟悉一些。

溫如歸微微勾唇：“你不用道歉，這都是事實。”

氣氛一下子有些沉重了起來。

為了緩和氣氛，佟雪綠提議兩人推着自行車在公園到處走一走。

溫如歸自然不無不應。

在公園逛了差不多兩個鐘頭，他們才回去。

溫如歸下午還要坐車回基地，不能在市區呆太久。

當溫如歸載着佟雪綠經過一條巷子口時，從對象家裏出來的周焱正好擡頭看到。

他整個人怔住了。

是眼花嗎，他剛才好像看到了溫如歸？

應該是眼花，溫如歸哪裏來的對象呢！

嗚嗚嗚，他會不會也跟溫如歸那樣沒對象？

他說了對象臉大如盆後，他對象就一直沒正眼看過他。

黃啓民那個混蛋，他要回去找他算賬！

溫如歸把佟雪綠送到家門口。

佟雪綠杏眸看着他：“溫同志回去吧，我看你走。”

溫如歸這次卻很固執：“你先進去。”

佟雪綠眼珠子一轉，紅唇一勾道：“溫同志，我發現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偷看我！”

溫如歸心“咚”的一聲，差點呼吸驟停。

他的臉和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對不起佟同志，我不是故意耍流氓的！”

他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眼睛總是忍不住往她身上飄過去。

佟雪綠看着他透着粉色的耳朵，突然覺得自己更像是耍流氓的那個。

而且她還想繼續耍流氓。

佟雪綠眼睛眨了眨笑道：“溫同志下次要看，記得光明正大地看！”

溫如歸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嚨滾動了下：“我可以嗎？”

嗚，這是什麽單純大可愛啊。

佟雪綠朝他丢過去一個秋波，丢下一句“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然後轉身進去了，還把門關上，留下溫如歸在門口呆呆站了好久。

做什麽都可以？

那下次他……可不可以偷偷牽一下她的手？

**

佟雪綠不知道溫如歸在門口糾結了大半天，就是想牽一下她的小手。

第二天她照舊去飯店上班。

她是最早一個來到飯店的，接着是譚小燕和孟青青。

譚小燕看到她依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好像自己欠她250元一樣。

佟雪綠懶得理會她。

孟青青膽子有點小，可熟悉之後話特別多，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露出兩個小虎牙，很可愛。

平時她總喜歡圍着佟雪綠轉，還經常用迷妹的眼神看着她。

可今天來了之後她一直垂着頭，好像被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

佟雪綠發現她有點不對勁，便低聲問她：“青青，你這是怎麽了？昨天沒睡好嗎？”

孟青青擡頭看了她一眼，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沒事。”

佟雪綠聞言微微挑眉。

孟青青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眼皮還有點腫，這個樣子可一點不像沒事。

但看她似乎是不打算說，她想了想就沒繼續追問。

到了中午時，方靜媛又騎着自行車過來吃飯。

自從上次她發現佟雪綠做飯很好吃之後，她就時不時會過來吃一頓。

不過她今天過來，還同時帶來了一個消息：佟母得了闌尾炎，昨天進了醫院。

佟雪綠不知道這事還好，現在既然知道了，肯定要過去看望一下。

等過了中午飯點，她跟劉東昌說了一聲。

然後跑去供銷社買了兩包點心，再坐車去醫院看望佟母。

來到病房門口，她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說話聲。

“我跟你說，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我的女兒以前被拐子抱走了，找回來時公安弄錯了人，我們幫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孩子，你知道那孩子回去後怎麽樣？”

“怎麽樣？”

“一次都沒有看過我們！真是心都涼透了！”

“哎喲，那不是養了白眼狼？就算你不是他們的親生父母，好歹你們也養了她十幾年，怪不得你會心寒呢！”

“哎不說她了，一說她我這心裏就難受，好像被石頭壓着一樣！”

“你可要想開點，為了只白眼狼不值當！對了，你親生女兒呢？”

“……我女兒她下鄉當知青去了，她說要響應國家的號召，所以瞞着我們去報名，一個人跑去鄉下當知青了！”

“哎喲，你親生女兒雖然不在你身邊長大，但還是長得這麽優秀，而那個白眼狼，就算給她再好的條件，她還是能長歪了，這就應了那句老話，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爛泥就是扶不上牆的！”

佟雪綠站在門口，心裏發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