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九十一杯綠茶

蕭司令直起腰身, 心想這是親孫子、這是親孫子、這是親孫子。

剛做完心裏建設，佟嘉信又連着放了兩個屁。

今晚佟嘉信吃了不少東西，還吃了一兩個紅薯, 那味道真的是……無法用言語描述。

蕭司令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幫他把被子蓋好，然後趕緊沖了出去。

再不出來，他真的要被熏死了。

到了半夜突然下起雨夾雪, 早上起來更冷了。

過年才放五天假, 離上班還有兩天, 假期實在太短了。

佟雪綠原本想今天一整天都呆在被窩裏什麽都不動, 誰知中午時商業部的人突然上門來，并給她帶來一個消息。

謝成周要去揚州拜訪母親那邊的親人, 順便祭拜外公外婆。

因為現在全國的國營飯店都沒有開門, 市外事辦的人擔心謝成周同志在路上沒辦法吃好, 所以商量之後決定讓佟雪綠一起跟過去。

佟雪綠聽到這消息, 心裏連罵了好幾個F開頭的字母。

她很敬佩謝成周這樣的同志, 但這麽冷的天她真的不想出遠門。

不過很顯然, 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把人送走後，佟雪綠進屋跟大家宣布了這個消息。

蕭司令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你這事情爺爺還真不好插手。”

要是在部隊裏頭, 他或許還能動用自己的關系運營一下, 可這裏是京市, 他實在不好插手。

關鍵這樣的事情在很多人看來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情，如果他們拒絕，會讓人覺得他們不知好歹，沒有集體榮譽感。

佟雪綠：“爺爺不用為難, 我去就是了, 就是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沒法去送你。”

想到要離開，蕭司令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之前沒跟孫子孫女們一起相處過，他心裏還能克制住，現在相處了好幾天，他一點也不想離開。

今年無論如何他也要想辦法調回京市。

孫女長得那麽好看，他得親自回來好好看着，千萬不能讓溫如歸給拱了。

因為明天就要出發去揚州，佟雪綠跟大家說了一聲後便去收拾包裹。

到了中午，溫如歸過來得知這個消息，心裏好像有顆石頭一直往下墜，一直墜不到底。

佟雪綠看他臉色有點不好看，趁大家不注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我很快就回來了。”

這話其實說了等于白說。

等她回來，溫如歸肯定回基地去了，要等他休假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溫如歸眼眸看着她：“我明天去送你。”

佟雪綠點頭：“好，那我明天在家裏等你來接我。”

接下來的時間，雖然溫如歸盡量表現得很正常，但只要細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心不在焉。

溫如歸的确心不在焉，想到接下來有四五天的時間佟雪綠都要跟那個叫傑森的人呆在一起，他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雖然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他還是沒法安心。

為了彌補溫如歸和爺爺，吃完午飯後佟雪綠給大家做了個甜點。

她把紅薯放到烤爐去烤熟，烤熟後的紅薯爆開來，散發着甜蜜的香氣。

佟嘉信忍不住拿了一個紅薯來吃，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姐，為什麽你烤個紅薯都能比別人好吃？”

蕭司令現在沒辦法直視佟嘉信這個孫子。

看到他吃紅薯就忍不住想起昨晚那個臭屁，頓時臉又綠了。

看佟嘉信吃得那麽香，佟綿綿表示自己也想要吃。

好在佟雪綠放了好多進去，于是把一半拿出來給大家吃，一半用來做甜點。

她把紅薯肉挖出來，碾碎後加入糯米粉。

這年代買不到牛奶，她讓溫如歸幫自己把白兔奶糖用熱水攪拌成牛奶，然後加進糯米粉裏面。

揉成面團後分成好幾個劑子，再把劑子戳個洞，在裏面加進紅豆沙，再放到油鍋裏去炸。

炸過之後的紅薯球外表焦脆，裏頭軟糯香甜。

紅薯球軟糯香甜，有紅薯的甜味、奶糖的奶味，還有紅豆的清甜，幾種味道融合在一起，甜而不膩，讓人吃了還想吃。

蕭司令雖然年紀不大，但牙齒始終不如年紀那會兒好。

紅薯球外焦裏嫩、軟糯香甜就特別适合他，他一連吃了三個才罷手。

過年之前佟雪綠還自己做了牛肉粒，因為明天要出門，于是她把這兩個東西拿出來分給爺爺和溫如歸。

溫如歸在佟家呆到下午三四點才離開。

從佟家出來，溫如歸沒回軍屬大院，而是去找黃啓民。

來到黃啓民家，正好周焱也在。

于是基地三只愛情菜雞又聚到了一起。

周焱看到溫如歸，哎喲了一聲：“大忙人，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黃狗蛋的家？”

過年之前他說要去溫家拜訪，誰知溫如歸跟他說自己沒空，過年期間他都在對象家裏。

聽到這話，差點就沒把他的牙給酸倒！

更可氣的是，他雖然也有對象，但他不能天天呆在對象家裏啊，想想就氣人。

所以這會兒看到溫如歸突然過來，他怎麽也得酸他一兩句。

溫如歸朝四周圍看了一眼道：“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說話吧，這裏不太方便。”

黃啓民跟父母兄弟一起住，家裏侄子侄女就有五六個，他才來這麽一會，就有兩三個人進來盯着他看。

黃啓民看他這個樣子，挑眉問道：“你遇到麻煩事了？”

溫如歸：“嗯。”

黃啓民最喜歡當愛情軍師了，也最喜歡別人向他詢問有關愛情的事情。

他眼睛一亮，站起來道：“走走走，我們去外面說！”

周焱：“……”

這兩個人腦子都有問題，外頭那麽冷風那麽大，他們居然要出去外頭說話？

可他們兩人都走了，他一個人呆在黃家也沒意思，于是只好咬牙跟了上去。

飯店沒有開門，公園四面透風太冷了，在外頭饒了一圈，最終三個人找了一個沒有人住的荒廢房子，蹲在牆角下說話。

一陣寒風風吹來，黃啓民哆嗦了一下道：“說吧，你遇到了什麽事？”

溫如歸頓了一下道：“我對象身邊出現了一個很賊的人……”

接着他把傑森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周焱突然打斷他的話：“你說的那個人他就叫賊生？小偷那個賊嗎？”

溫如歸眼睫輕顫了一下，點頭：“對，就是那個賊。”

周焱：“……”

黃啓民：“……”

溫如歸咳嗽了一下繼續道：“明天他們要一起去揚州，有四五天的時間相處，你說我該怎麽辦？”

周焱：“還能怎麽辦？難道你不相信你對象嗎？”

溫如歸：“當然相信，我不放心的是那個賊生。”

黃啓民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我懂，我都懂！之前我媳婦廠裏來了個新幹事，他們領導讓我媳婦帶那個幹事，我當時心裏就特別不爽！”

“想到每天有個男人在我媳婦面前晃來晃去，我就恨不得把那個臭小子約出來打一頓！”

溫如歸狠狠點了兩下頭：“就是你說的這樣。”

就是那種感覺，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佟雪綠，但他就是對傑森很不爽。

尤其一想到接下來他們天天會見面，他心裏更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得不行。

周焱雖然沒有過這種經歷，但聽到黃啓民的話，想了想也能理解。

好不容易找個對象，還有人對自己的對象虎視眈眈，想想就不能忍！

周焱：“可生氣又能怎麽樣？如歸又不能跟過去？”

黃啓民用看白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到現在還沒有牽到對象的手，你就是太老實太不會變通了！”

說完他扭頭看着溫如歸：“如歸我跟你說，為了對象，你必須跟過去！”

溫如歸怔了一下：“跟過去？”

周焱：“可我們後天就要回基地上班了，你想讓如歸翹班嗎？”

黃啓民又鄙視看了他一眼：“你說上班重要還是對象重要？”

溫如歸耳尖微微紅了：“對象重要。”

黃啓民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他：“很好，你比周焱有覺悟多了，難怪你比他晚交對象卻先牽到對象的手，你的确比他像個男人！”

周·沒牽手不像男人·焱：“……”

黃啓民繼續道：“剛過完年，你現在回基地上班也沒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你請假院長也會給你批，更何況是為了對象的事情！”

“你等會就去買明天的火車票，最好比你對象晚一班車，然後你明天照舊去給你對象送別，等他們走後你再跟上去，到時候你再過去給你對象一個驚喜！”

周焱撓了撓鼻子：“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黃啓民挑眉：“為什麽不太好？如歸我跟你說，你不僅要跟過去，而且一定要好好打扮！”

溫如歸露出迷茫的神色：“打扮？”

周焱也很吃驚：“男人要什麽打扮？女人才要打扮啊！”

黃啓民又鄙視瞪了他一眼：“你們看鳥類，雄鳥要吸引雌鳥，就必須有一身漂亮的羽毛，孔雀是這樣，鴛鴦也是這樣，就是公雞和母雞也是這樣，要是長得不好看，雌鳥是看不上他們的。”

溫如歸和周焱兩人想了想，覺得這話講得似乎很有道理。

黃啓民看兩人被自己說服，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所以如歸你要好好打扮，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出現在那個賊生面前，讓他知道，你這只雄鳥比他漂亮！”

溫如歸：“……”

周焱：“……”

雖然黃啓民最後一句話聽上去怪怪的，但溫如歸還是被他給說服了。

他向黃啓民表示了感謝後，在風中哆嗦着回去了。

回到軍屬大院，他先去門衛處打了個電話給院長，說了要請假的事情。

如黃啓民說的那樣，院長問清楚事情後立刻同意了。

院長還給他打氣：“如歸啊，你一定要守住你的對象，我們基地的單身漢已經夠多了，你可別給基地添亂啊。”

溫如歸：“……”

打完電話後，他騎着自行車去火車站買票。

這年頭出入都要介紹信，所以火車票并不難搶。

買完票後他回家把這事情告訴了溫老爺子和宗叔。

溫老爺子把桌子拍得“啪啪”響：“我一開始就說那個家夥賊，說不定這次提出讓雪綠跟着過去就是那個家夥提的！”

溫如歸雖然不太喜歡傑森，但還是說了老實話：“爺爺，我覺得他沒有那個權力。”

溫老爺子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還為情敵說話？你東西收拾好了沒有？”

溫如歸：“我等會就去收拾。”

溫老爺子想想還是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你沒有經驗，我怕你對付不了那個家夥！”

溫如歸：“……”

如果讓老爺子一起去，那事情就大條了。

更何況他還想跟佟雪綠兩個人相處，要是老爺子一起去，他肯定就沒機會了。

溫如歸好說歹說，加上宗叔在一旁幫忙勸說，終于讓溫老爺子打消了要一起去的念頭。

**

第二天，溫如歸一早起來打扮，然後騎着自行車去接佟雪綠。

佟雪綠看到溫如歸，眼睛頓時一亮：“親愛的，你今天跟平時很不一樣。”

今天的溫如歸穿了一件黑色大長衣，脖子上圍了上次送給她的白色圍巾，腳下穿着皮鞋，看上去很有民國有錢人家的少爺那味。

暖冬的陽光照在溫如歸臉上，他的耳朵在陽光下透着誘人的粉：“嗯，衣服放了好幾年，我怕不穿會壞了。”

黃啓民說得對，雄鳥就必須有漂亮的衣服才能吸引雌鳥，男人就必須有漂亮的皮囊來吸引對象。

他心裏甚至有點後悔沒有早點向黃啓民請教。

佟雪綠看着他微紅的耳尖，很想伸手捏一捏，不過裏頭爺爺和佟嘉鳴幾人出來了，她只好作罷。

蕭司令不舍地看着孫女：“去到那邊要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回來告訴爺爺，爺爺給你出氣！”

佟雪綠心裏暖暖的：“好，要是有人欺負我，我就告訴他們我爺爺是司令員！”

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其實真挺不賴的。

佟綿綿抱着姐姐的大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你快早點回來，綿綿會想你的！”

佟雪綠揉揉她的頭：“姐姐也會想你們，你要乖乖聽哥哥的話，知道了嗎？”

佟綿綿點頭如小雞叨米。

跟佟嘉鳴兩兄弟交代了一聲，然後佟雪綠坐上溫如歸的自行車，揮揮手跟家人告別了。

來到火車站，商業部和市外事辦的人已經到了。

看到佟雪綠過來，他們哆嗦着跟她打招呼。

過了一會兒，謝成周等人也過來了。

佟雪綠看過去，差點眼睛被亮瞎了。

只見傑森帶着一頂綠帽子，脖子上圍着一條墨綠色的圍巾。

那一身的綠，就很迷。

溫如歸看佟雪綠盯着傑森，心中如臨大敵：“你喜歡他那樣的打扮？其實……我也可以的。”

佟雪綠吓了一跳，趕緊道：“不不不，我不喜歡那樣的打扮，你可千萬別學他那樣！”

溫如歸聞言，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覺得傑森那樣很難看，而且綠色的帽子和圍巾在國內也很難買到。

火車要檢票了，佟雪綠跟着大家上了車，然後透過窗子向溫如歸揮手。

溫如歸神色淡淡地朝她揮手，臉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

她心裏頓時有些怪怪的，昨天她感覺溫如歸很舍不得自己，可今天溫如歸好像很淡定。

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這年頭的火車很慢，坐了了十四五個鐘頭一行人才抵達揚州。

他們早上出發，抵達揚州時已經是半夜。

好在一早就通知了這邊的單位來接他們。

他們坐着轎車來到賓館去，并辦了入住手續。

佟雪綠累得不行，吃了飯後就回房間洗澡。

就在她打算睡覺時突然門外傳來敲門聲。

她披上外套去開門，只見外頭站着一個服務員：“佟同志，下面有個自稱是你表哥的人說要見你。”

佟雪綠挑眉：“表哥？”

她哪裏來的表哥？

佟彥良倒算是她的表哥，只是這會兒他在農場接受改造呢。

服務員點頭：“對，他說他姓溫。”

姓溫？

佟雪綠眼眸瞪大了，她就認識一個姓溫的，該不會是溫如歸吧？

不過她很快搖頭排除這個猜測，溫如歸早上才跟她分開。

更何況這會兒天寒地凍的他來揚州做什麽？

佟雪綠想不出來，只好穿上衣服跟服務員下去。

一下樓她就看到門口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手裏提着一個黑色旅行袋，腰身筆直站在前臺前面，聽到腳步聲他扭轉過頭來。

正是她覺得不可能的溫如歸。

佟雪綠一臉吃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溫如歸眼睫輕顫了一下：“表妹，我的介紹信丢了，沒辦法辦入住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