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圍人大部分都都看着王茍和祁羨玉,沒有人說話。原主人緣很差,當了三年練習生都沒有一個朋友,此刻所有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卻沒有一個是替他擔心,目光中大部分是驚訝和看戲。當然,這對祁羨玉來說是好事,他根本不想接手原主的朋友,原主真要在這裏有朋友,他還要想辦法絕交。
王茍在等着祁羨玉開口求他,雖然他将後果說得很嚴重,大部分也都是事實,但不是沒有轉圜餘地。他在公司裏确實沒什麽話語權,可在這些練習生面前卻很有威信,他可以在後面這些還未考核而且比較有實力的組裏強行塞進去一個人,把最容易演的角色讓給他,以此讓他通過考核。
只是他又不是做慈善的,不會無緣無故幫別人,好歹也要祁羨玉求他,認下這恩情才是。
祁羨玉想了想,問:“沒有組的話,我可以自己抽考核劇本嗎?”
分組之後,抽劇本的事應該是由組長來做。現在他想自己一個人一個組,照理說他自己就是組長。
王茍沒等來他的求助,一噎:“可是可以。你問這個做什麽?”他拔高了聲音提醒:“你現在的問題是沒有分組!沒有分組懂嗎?沒有人和你搭戲!你抽了劇本又能怎麽樣?自己一個人演?”
不料祁羨玉認真點了點頭:“對啊。”
王茍:“……”
衆人:“……”
祁羨玉:“我一個人就行。”
他這話一說,王茍氣得半死,覺得祁羨玉已經沒救了!可他真是舍不得他現在這副好皮囊,就算是整出來的,可整得這麽自然的少有,都可以以假亂真了!要是祁羨玉這回真的過不了考核,他就要卷鋪蓋走人,自己還怎麽找機會接近他?
周圍還沒考核的練習生倒是祁羨玉升起了一絲好感,他們之前還怕祁羨玉突然被塞入自己組,畢竟誰都不願意帶着這麽個累贅,他們都還只是新人,演技經驗都不成熟,一起搭戲的隊友就特別容易影響自己的演技發揮。考核時候一般來說都是要崩崩一組,同樣的道理,評分高的話一般整組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王茍眼看着祁羨玉要自己去抽劇本,顧不得等他求自己了,急忙說:“你等等!別沖動!你知不知道這次考核沒有單人劇本?最少都是三人的!你一個人怎麽演?算了算了,我為你破例一次,我給你找個還沒考核的組帶上你一起,省得你被解約!趙寅,你們組還沒考吧?帶他一個!”
趙寅還沒說話,組裏的人率先就不幹了。
“憑什麽?他自己錯過了分組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們組都排練好了,不能再多一個人!”
“就是,帶着個累贅一起演不是影響我們發揮嗎?我的積分都快夠出道标準了……”
“堅決不同意!這不是扶貧嗎?”
王茍面容一肅,将煙頭扔到腳下狠狠碾了碾,瞪着眼睛道:“誰?誰敢說不同意?!給我站出來,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我是在和你們商量嗎?服從安排懂不懂?何況你們都是一個班上的同學,相互幫助一下怎麽了?一個個都這麽自私冷漠,像什麽樣子?”
祁羨玉沒有理會王茍的話,趁他們在争執,自己找到了抽劇本的箱子,抽了一份劇本,又在表格最下方填寫完“組員信息”,從組長到組員只有他一個,劇本上每個角色的飾演者後面都寫了他名字,然後在工作人員詫異的目光下,将表格遞給了對方。
王茍好不容易“說服”了趙寅組員多帶一個人,回頭就發現祁羨玉不見了人影,他頓時火上心頭,合着他這麽費心費力,人家根本不、當、回、事?!
剛要問周圍的人知不知道祁羨玉去了哪裏,就見祁羨玉手中拿着劇本回來了。
祁羨玉神色平靜得似是根本看不出王茍氣得血壓飙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送醫院搶救的通紅臉色,他揮了揮手中的劇本:“我已經抽好了。”
王茍看到他竟然自顧自抽了劇本,頓時眼前一黑,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腦子有坑是不是?!誰讓你去抽劇本了?沒看到我已經在給你想辦法解決了嗎!乖乖聽話不會嗎?!”
祁羨玉看着他滿口的黃牙,生怕他激動之下有不明液體飛濺到自己臉上,略略往後退了一步,真誠道:“不會。”
這話倒不是為了故意氣王茍,他只是實話實說,他從小到大每一個決定都是自己做下的,從沒因別人的話而改變什麽過。就連在被黑得最慘的三年裏,連他經紀人都不忍心見到網上那些惡毒至極的言辭,經常有勸他退圈的想法,甚至願意自己出錢資助他開個火鍋店。那時祁羨玉就沒有聽經紀人的勸,有通告的時候就去賺錢,沒有通告的時候就自己學唱歌、學演戲,一個人反複練習。後來決定退圈時同樣如此,所有人都對他退圈的決定感到惋惜和不可思議,勸說的人更不在少數,他還是沒有聽。
王茍顯然理解不了他的“真誠”,被這回答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脖子上青筋直冒:“行!你有種!我倒要看看你一個人演成什麽鬼樣子!”
王茍說完就氣呼呼地黑着臉站在走廊裏,這架勢擺明是親眼看到祁羨玉演完再好好羞辱一番。
趙寅和他組裏的練習生同樣不理解祁羨玉為什麽這麽做,卻還是松了口氣。
至少這回不用帶着累贅了。
祁羨玉是最後遞交的表格,因此他被安排在最後一個進行考核。
只是先前考核結束的練習生同樣沒有人,一群人擠在走廊裏,透過玻璃窗往教室裏看,擺明了不想錯過接下來的好戲。
祁羨玉沒有理會旁人,自顧自看着劇本背熟臺詞,然後在腦內排練了幾遍,思考着幾個角色的走位和銜接,在聽到工作人員喊自己名字後就放下劇本淡定地進去了。
裏面評分的老師就是平時給練習生們上課的幾人,基本上看到學生的名字就知道他的實力怎麽樣,只是課堂上的随機表演氛圍輕松,而考核時他們會故意弄得很嚴肅,周圍布置了幾臺機位,有攝像師全程記錄,就是為了看學生在壓力下的發揮如何。
在看到最後一張考核表上的名單時,幾個老師神色怪異。
“這是什麽情況?這不是胡鬧嗎?所有角色一個人來演?”
“可能是實在沒人願意和他組隊,只能破罐子破摔?”
“很有可能,不過這種團隊協作能力都沒有的人,今後怎麽當演員?還不如趁早放棄!都三年了還是這種水平,我簡直不知道天娛的星探當初怎麽簽的人!”
“算了算了,就當走個過場,馬上考核結束可以下班了,我們結束後一起吃個飯?”
“好啊,你們想吃些什麽?”
祁羨玉走近教室時,剛好聽到這些老師讨論着A餐廳好吃還是B餐廳好吃,一時間,似乎都沒人注意到他已經到了。祁羨玉一個人被尴尬地晾在那裏。
若是一般考生,這個時候多半已經開始緊張起來。
可祁羨玉沒有,他只是有些新奇地看着教室裏的這些布置,心中默默感慨天娛的財大氣粗,連一個尋常考核都弄得這麽正式。相比起來,他曾經的經紀公司像是撿破爛的一般窮酸。
晾了一會兒,總算有老師狀似“終于發現”了他的存在,滿臉不耐道:“你來了怎麽不說一聲?就等你了!磨蹭什麽?準備好了直接開始吧。”
祁羨玉掃視了一眼四位老師,見他們全都沒什麽心情看自己表演,只是在看到他臉的時候有些驚訝,又核對了一下照片,或許看多了娛樂圈裏突然“改頭換面”的案例,沒什麽驚奇的表情。有兩個甚至開始收拾起桌上的資料,一副随時準備走的樣子。
祁羨玉沒有廢話,對剛才說話的老師比了個開始的手勢,就直接開始了表演。
他身上的神情氣質瞬間有了變化,看着虛空中的某一處,色厲內荏道:“你們都別動!現在我們都被困在這裏,搜救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來!現在能找到的食物只有這麽點,誰要是上來搶,別怪我不客氣!”
這臺詞功底瞬間吸引了四位老師的視線,他們有些詫異地擡起頭看向舞臺處。
結果看到更令人詫異的一幕
祁羨玉迅速換了個走位站到一旁,氣質和神色陡然轉變,一只手虛虛扶着自己肚子:“救救我、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我自己不要緊,可我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出事……他還沒來到這世上看過一眼,我絕對不能讓他出事,嗚嗚嗚……求求你們,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雖然他形象與孕婦差距巨大,但神情舉止演繹得入木三分,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念臺詞時的聲音竟是一道溫柔婉轉的年輕女聲,如果不看臺上的人,沒有人聽了這道聲音會懷疑這是從一個男子嘴裏說出來的。
……
顧夢瑤從辦公室出來後就想直接找祁羨玉談一談,摸摸情況,來到練習生教室時發現正巧今天又是季度考核。一走進她就看到很多練習生聚集在走廊裏扒着門窗往裏看,顧夢瑤不禁有些好奇。
然後她随便找了個練習生詢問祁羨玉在哪裏,顧夢瑤在經紀人圈裏很有地位,被問話的練習生很快認出了她,雖然神色有些古怪,但還是乖乖說了祁羨玉正在考核的事。
顧夢瑤立即響起不久前看到的那段辣眼睛視頻,她只覺腦殼疼的厲害。幸好向寧城沒有太喪心病狂,只讓顧夢瑤帶人,沒有要求她一定要把人捧得有多紅。她在走廊上猶豫了片刻,覺得逃避不是辦法,不如勇敢面對,終于深吸了一口氣,推開教室的後門走了進去。
顧夢瑤看到偌大的舞臺上只有一個人時愣了一下,随即就看到了什麽是一個人演一部戲!各個角色之間的切換可以用行雲流水來形容,明明服裝造型沒有任何變化卻怎麽都不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個人,變幻莫測的聲線更是讓她産生了“這是不是提前找人錄好了臺詞,現在就是在對口型”的想法。
顧夢瑤掃視了一圈周圍,發現四個老師同樣是一副驚掉下巴的神色,最讓她詫異的是,她竟然在角落裏看到了姜文禹?他來這裏做什麽?雖然陸允墨的工作室挂靠在天娛旗下,名義上姜文禹也是天娛的經濟人,但實際上陸允墨工作室早已獨立運營,說是兩家公司也不為過。可以說,天娛旗下的經紀人誰都可能來這裏物色新人,就姜文禹不可能。
可現在,姜文禹卻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顧夢瑤實在是想不通他來這兒的理由。
姜文禹站在角落裏,一雙漂亮的狐貍眼被金框眼鏡擋住,辨不出他的神色,卻能發現他極為專注地看着舞臺上表演的人影,就連顧夢瑤的視線都沒發現。
顧夢瑤思索片刻,覺得姜文禹來這裏與自己也沒什麽關系,于是注意力很快又落到了舞臺上。
考核的劇本本就不長,表演的片段很快臨近了尾聲
只見祁羨玉在收尾時又切換到了劇中孕婦角色,慌張焦灼的女聲再次響起:“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啊……我肚子好疼!……流血了!怎麽辦?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他額上有着細密的汗水,彎下腰做出一臉痛苦的神色。
不料他剛俯下身要順着劇情走向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就聽“啪”一聲,有東西掉落在地上。
原本沉浸在表演中的人,就見一只塑料水瓶從他衛衣的口袋裏咕嚕嚕滾了下來。
祁羨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怔了一下。
看到瓶子後才想起來,他喝剩一半的水舍不得扔,順手揣到衣服口袋裏。
順着水瓶滾去的地方,看到了站在教室後方的人影。
顧夢瑤搖曳生姿地俯下身,撿起滾到自己面前的水瓶,纖長的手指捏着瓶蓋處,勾唇一笑:“這是……你孩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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