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妖精的第十六天 入V三更合一…… (1)

這一刻, 陸妖妖蹲在那兒,楚楚可憐地望着他,像是等人認領的流浪貓,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軟萌的氣息。

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張揚、驕傲、強勢、不可一世。

許南笙有些愣。

他明明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睇着她, 可陸妖妖卻毫不在意,始終仰着臉, 笑容清淺,半點不覺尴尬,就好像她的要求只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舉手之勞。

她眉心倏地蹙起,只感覺自己蹲久了從最初的腿麻,漸漸變得腿肚子一抽一抽,疼得厲害。

身體的不适,讓她本能拽住他垂在身側的那只溫暖大掌,“我腿抽筋了, 是真的,沒騙你。”

見他還是半天沒反應, 陸妖妖以為他不信, 仰着臉,眼睛裏寫滿了真誠,“你既然來都來了,就送佛送到西,把我扶上車吧。”眼珠子一轉,她繼續補充, “你放心吧, 我很輕,不會費你多大力氣的。”

話說到這,陸妖妖腿肚子又是一抽, 疼得她整個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許南笙無奈低嘆,将傘遞給她,“拿着。”

她依言接下。

随即,男人在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下俯身,寬大的手掌穿過她腰際,直接将她打橫抱起。

陸妖妖完全沒準備,吓得驚呼一聲,本能摟住他脖子。

她只是讓他扶她一把,可沒指望他會抱她。

許南笙的車明明離這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可陸妖妖就是覺得這段路莫名變得很長很長。

男人的氣息清冽,一絲一縷往她鼻子裏鑽。

她靠得很近,近得似是能聽到他那沉而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她心尖上。

許南笙當然不知道陸妖妖此刻這七彎八繞的小女人心思,只目不斜視将她抱進副駕駛室。

“先擦擦吧。”

他打開車內暖氣,随手扔給她一條毛巾。

陸妖妖接過,看着男人那依舊冷硬的側臉線條,剛才的所有旖旎心思逐漸歸于平靜。

她邊用手擦拭頭發,邊好奇問,“你怎麽還沒走?”

許南笙被她問得一愣。

是啊,為什麽還沒走?

明明說好了兄弟幾人不醉不歸,可除蘇謝以外,其餘三人皆是滴酒未沾。

陸妖妖離開後不久,他們四人便都有些意興闌珊,今晚組的局也很快就散了。

與其他三人道別後,他取了車,也不知怎麽就鬼使神差地開到了陸妖妖回家時途徑的這條路上來。

本以為她早就離開了。

誰曾想,那個剛剛在酒吧A爆全場的女人,竟會一個人蜷縮在路邊哭得不能自已。

雨勢那樣大,她卻好像渾然未覺,周遭的環境仿佛都只為了襯托她這一刻的孤寂與傷感。

那樣無助、弱小、狼狽、可憐,令他下意識一個急剎,撐起一把黑傘,就這麽行為不受控制似地下車走了過去。

側目,他發現對方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閉了閉眼,摒棄心中紛繁情緒,抿了抿唇,随意搬了個宛若智障的借口,“迷路了。”

“……”

可能是意識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弱智般的回答,潤了潤嗓子,他又一本正經補充道,“開個玩笑。”

陸妖妖嘴角不自覺抖了抖,配合他的表演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呵呵……您可真幽默。”

許南笙,“……”

尬到最後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也不知這麽過了多久,陸妖妖總算是整理好身上的水漬,雖說沒有全部擦幹,但也比剛才凍得全身都在發抖,要強上太多太多。

她想了想,打破沉默,“你的幾個兄弟呢?”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麽問,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狠狠一滞,短暫沉默後,他淡淡道,“回家了。”

“難怪。”

許南笙:“?”

她笑得有些諷刺,“不然你哪敢讓我上車,就不怕我又把你的那幾個兄弟給傷害了?”

許南笙,“……”

看來,這女人真的很介意他之前所說的那句——“我只希望你不要傷害他”。

這麽想着,他雖是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思緒卻飄得有些遠——

也不知為何,腦海裏就是不斷回蕩着陸妖妖離開酒吧時扔下的那句話——“女人的穿着與長相從不是你們男人輕視、騷擾的借口。錯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內心中這可笑又扭曲的價值觀。”

曾幾何時,他也一度認為蘇謝、紀清禮,甚至是一貫冷靜自持的夏文淵之所以全都栽在陸妖妖的手裏,無外乎是因為這女人有手段。

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歸于陸妖妖游戲人生,從不将別人的真心放在眼裏。

甚至因為兄弟濾鏡,只是一味地站在蘇謝他們幾人的角度考慮,認定了他們就是這場狗血N角戀的受害者。

可如今想想,他又何曾真正站在陸妖妖的角度想過,被自己不愛的人重複表白,她心裏的感受又是如何?

他突然就想起那天,她主動問他在徐雅手術前願不願去看她一眼,他當時的回答篤定:與其因為同情而讓她産生錯覺,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給她任何希望。

而伴随着他這聲回答随之而來的便是她眼中驟然黯淡的光。

他當時并不懂她的心境變化,就在剛剛蘇謝親口承認陸妖妖從一開始就拒絕過他們仨兒,是他們死皮賴臉纏着陸妖妖不放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對于不喜歡的追求者,她其實和自己有着相同的選擇。

只是,她最終還是可悲地迎來了所有人的不解與誤會,而這之中也包括他。

更令人諷刺的是,以前的夏文淵、蘇謝、紀清禮幾人不是沒向他解釋過陸妖妖并沒有玩弄他們的感情,可他卻因自己心底裏那可笑又愚蠢的偏見,而一再不願相信。

久而久之,陸妖妖在他心中的印象也就固定了——

一個撩完就跑、從不走心的妖精。

想到這,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為自己的固執己見,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也為自己與酒吧內那個猥瑣男同樣可笑又扭曲的價值觀而感到羞愧。

人生第一次,他恍如被人當頭一棒,完全打蒙,卻又豁然開朗。

他沉默太久,陸妖妖只當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也不過多糾結,瞥他一眼,問,“怎麽還不開車?”

所幸他沒開車,要不然,就以他現在這恍神的狀态,保不準要出危險。

又怔愣數秒,他總算從失神中抽離出來,穩了穩心神,“現在就走。”

下一秒,車子發動,駛向陸家。

車內的暖氣持續灌入,陸妖妖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從四肢百骸再到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側目詢問,“許總聽歌嗎?”

男人無所謂地答,“随便。”

陸妖妖打開收音機,恰巧電臺正播放着孫燕姿的一首《遇見》,歌詞正唱到——

我看着路夢的入口有點窄

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

總有一天我的謎底會揭開

……

途徑紅燈,她托腮看着窗外靜靜聆聽,也不知是巧合還是無意,車停靠的路邊有一家花店,她順着視線往上,招牌上赫然寫着:“夢的入口”四個大字。

她眼睫輕顫,猛地回頭,卻意外撞進一雙綴滿星辰的眸子裏。

對視的那一刻,她的呼吸沒來由地亂了,但面上卻仍舊不顯,只是在許南笙的視線穿過她,定格在那家花店的店名上時,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她兩年沒回國,這條路上開了不少新店。

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可起初的那幾個晚上,每每開車路過這條街,她也總是累得只想回家倒頭就睡,根本無心風景。

今晚,是她第一次不用擔心自己開車犯困,一不小心導致交通事故,真正有了閑心去欣賞車窗外沿途的風景。

誰曾想,“夢的入口”這四字招牌竟與孫燕姿的這首《遇見》奇跡般重疊、呼應、碰撞,連帶着空氣裏也全是暧昧的氣息。

好在,兩人的目光并沒有在那個花店名上停留太久,就聽身後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徹底将此刻的暧昧氛圍粉碎了個幹淨。

許南笙收回目光,發動車子,黑色轎車再次沒入這幽深的夜色裏。

——

雨漸停。

剛才的小插曲讓兩人有一瞬的尴尬,好在車子平穩駛向高速,陸妖妖打開車窗,視野瞬間變得開闊,腦海裏殘留的那絲旖旎思緒也随着她窗外拂過的風被吹得不帶一絲痕跡。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陸學琛今天出差,家裏就福嫂一個,去酒吧前她曾承諾過福嫂,最晚不超過十點她一定會回家。

可如今她看了眼中控臺上的時間顯示,早已超過了她與福嫂約定的回家時間。

她向來守時,如果不是今晚的這些糟心事連連發生,她也不會把這事給忘了。

現在的她手機掉水裏徹底報廢,也只能側目看向身邊人,帶着點征詢的意思,緩緩問,“你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許南笙也沒問她自己的手機哪去了,只餘光瞥她一眼,淡淡回,“嗯。”

得到他同意後,她的視線在車內來回巡睃,卻并未發現他的手機。

她疑惑問,“你手機呢?”

他努了努嘴,視線仍不偏不倚地注視前方,“口袋裏。”

她“哦”了聲,伸手就去掏,可右手在他上衣外口袋裏摸索許久,卻始終沒找着他的手機。

許南笙倏地額角一跳,被她的動作弄得呼吸一滞,奈何這女人仍舊毫無所察般四處惹火。

他喉頭滾動,一個急剎,在她滿臉錯愕的目光中死死扣住她那雙不安分的手。

末了,一字一頓沙啞道,“我自己拿。”

陸妖妖讷讷點頭。

也不知這男人為何突然間反應這麽大,活像她占了他便宜似地與她硬生生地拉開了一段距離。

緊接着,他快速從上衣裏面的口袋掏出手機,幾乎是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直接扔給她的。

那模樣好似生怕再與她有任何肢體接觸,刻意得很。

陸妖妖被他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活了這麽多年,她就從來沒被哪個男人這麽嫌棄過。

骨子裏的驕傲促使她極力挽尊,“怎麽?許總這是怕我會吃了你?”

她唇齒輾轉,刻意将“吃了你”三字拖得極慢,邊說還邊往他這邊靠。

他呼吸有些亂,卻還是強裝鎮定,面目表情地提醒她,“我在開車,坐好,別亂動。”

她無所謂地聳肩,“即便真出了事,我不還有許總您陪着嗎?這俗話說得好,不求同生,但求共死。啧啧啧……你聽聽,多矢志不渝的愛情啊。”說到這,她故作惋惜,“只可惜,這比喻用在我倆身上,的确不太合适。”

不料,他突然扯唇反問,“所以……你知道我和你如果真在這車上出了事叫什麽嗎?”

“什麽?”

男人等的就是這一刻,一字一頓着重道,“同、歸、于、盡。”

“……”

陸妖妖被他這四個字噎得差點心梗,暗自腹诽:

這狗男人果然就是欠收拾!

她日後一定得手把手教他做人!

她緩了緩,也沒再和許南笙置氣,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福嫂很快接通,不假思索地問,“是妖妖嗎?”

陸妖妖鼻尖一酸,一絲暖流滑過心間,“嗯,是我。”

不用想也知道福嫂一直在等她回家。

沒聯系上她的人,她肯定急壞了。

果不其然,福嫂接下來就是一句,“哎呀,你這孩子,真把我給急死了!打手機你不接,最後直接關機,說好的十點回家,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對不起,劉姨您別生氣,是我不好。我一玩開心就給忘了。”

她道歉态度誠懇,卻半點也不提今晚發生的事,将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許南笙下意識睨她一眼,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電話那頭的福嫂提着的那口氣終是放下,心情也漸漸歸于平靜,“劉姨沒怪你,我就是擔心你這麽漂亮的女孩一個人走夜路危險。我每天看新聞,新聞上這樣的報道可沒少提。這人老了啊!就免不了想七想八的。總之,你沒事就好。”

陸妖妖心頭漫過一絲暖意,“嗯,我知道。這次是我不好,以後不管什麽時候到家都會提前跟您報備的。”

福嫂被她逗笑,“行,你可要說到做到,別再折騰我這老婆子的心髒了。”

陸妖妖回了聲“好”,剛準備挂斷電話,又聽福嫂突然問,“那你現在是自己開車在路上嗎?”

“不是。”

“身邊有男人嗎?”

陸妖妖滿頭問號,“劉姨,您問這幹嘛?”

“我這不是擔心你一個人開車回家不安全嗎?你只要一刻還沒踏進這個家門,我就得多替你擔心一分。”

“……”

見她不回話,福嫂追問,“到底有沒有?”

陸妖妖被她問得沒法,誠實回答,“有有有,您放心,他一定會把我安全送到家的。”

福嫂點了點頭,卻仍放心不下,“你把電話給他,我來和他說幾句。”

陸妖妖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您這……不至于吧?”

“至于。”福嫂沉了聲,“你好不容易回國,今晚你爸又不在,你要是真遇上什麽危險了,我把這條老命賠給你爸也不夠還的啊!”

“劉姨,什麽死不死的,您別胡說。行行行,算我怕了你。”說着,她将聽筒貼近許南笙耳側,“福嫂要和你說話。”

他怪異地睇她一眼,眼底寫滿了拒絕,仿佛在說“關我什麽事”。

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躲開,聽筒那邊就傳來女人溫柔如水的聲音,“你好,我是陸家的阿姨。”

不知為何,聽着劉雪福用這低聲下氣的語氣跟他說話,他心間莫名滞悶。

事實上,他是認識福嫂的。

以前許、陸兩家沒少走動過,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帶着來過很多次陸家。

記憶裏的那個女人永遠溫婉賢惠,說話時似是能柔得滴出水來。

那是一種不同于邱敏芝那咋咋呼呼性子的恬靜與淡然。

他當時就在想,如果福嫂能給他當媽媽該有多好啊!

至少不會每天那麽多話,吵得他腦仁都在疼。

當然,那也只是他年少無知的一個小心願罷了。

後來,随着年齡增長,他漸漸成熟,思想也比同齡人顯得更為早熟,再加上他對陸妖妖産生的偏見,開始越來越抵觸去陸家,也就沒再見過福嫂了。

如今再聽到她的聲音,的确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時之間,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劉姨你好。”許南笙禮貌喚她。

福嫂很是吃驚,“你認識我?”

許南笙難得露出一抹笑意,“嗯,我是南笙。”

福嫂先是一驚,然後快速反應過來,“我想起來了!之前我聽老爺說你和妖妖在一起了,我一開始還不信呢。你這孩子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些,不像是會談戀愛的人。”

許南笙,“……”

難道會不會談戀愛光看臉都能看得出來?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過直白,福嫂話鋒突轉,極力挽回,“不過,我現在相信了,你這不是在送我們家妖妖回來嗎?”

“……”

“行了,我也沒別的事,那就麻煩你把我們家妖妖安全送到家了。”

電話挂斷,陸妖妖似笑非笑地睇着他。

他被她看得頭皮發麻,“你那樣看我幹嘛?”

陸妖妖笑着聳肩,“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在長輩面前還是有點人性的。至少……不像你平時表現出的那麽冷漠。”

她本以為自己的調侃,對方又會像從前那樣一笑而過,不甚在意,誰曾想男人掀起眼皮,邊開車邊狀似無意地問,“我平時怎麽個冷漠法?”

“……”陸妖妖滿臉驚詫地瞪着他,然後極其誇張地回複,“許總,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在員工面前是個什麽形象吧?”

許南笙斜睨她一眼,饒有興致地問,“哦?那你倒是說說我在員工面前都是個什麽形象?”

女人雙手抱臂,眼眸微擡,“這可是你要問的。”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非要問的,要是待會兒我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那也跟我無關。

他剛想回複,不料,電光火石之間,一輛超跑疾馳而來,他猛地一打方向盤,堪堪避開那輛超車而來的蘭博基尼。

可即便如此,他卻依然沒有忘記他們剛才閑聊的話題,仿佛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般,語氣不鹹不淡道,“嗯,我問的。你可以說了。”

陸妖妖仍舊心有餘悸,剛剛那一下真的是轉瞬之間,要不是許南笙反應快,以那跑車的速度,要是真撞上了,他們八成雙雙去見閻羅王。

她怔怔地盯着前方那輛跑車,回過神來忍不住咒罵,“這人怎麽開車呢?不要命了?要死也別搭上我們啊。”

許南笙倒是心情平靜,見怪不怪,“還有八百米就到你家了,這條路越晚越多這種紙醉金迷剛從夜場回來,甚至是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的富二代。開着用父母的錢買來的跑車,把車內音響打到最大,享受速度帶來的極限快感。”

聽他這麽一說,陸妖妖不禁笑了,“被你這麽一形容倒是挺有畫面感的。”

許南笙很随意地問,“你之前自己開車回來的時候難道沒遇到過?”

這一刻,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他與陸妖妖之間竟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談論一件與工作完全無關的話題。

并且氣氛輕松自然,更像是老朋友之間的閑談。

別說是許南笙沒有察覺,就連拒絕男士無數,在男女關系面前尤為謹慎,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令她及時止損的陸妖妖,也被如今這輕松自在的相處模式給感染了,竟是不自覺地輕笑出聲,“遇到過啊,人還對着我吹過口哨呢。”

聞言,許南笙唇邊扯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倒是那些纨绔子弟會做的事。”

他的話音剛落,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對視兩秒,莫名地,皆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也是陸妖妖第一次看見許南笙對着她笑——真誠的、不帶一絲譏諷的笑容。

今夜過後,仿佛有什麽将變得不一樣,又或許從一開始就該這樣。

笑過之後,車已平穩停在陸妖妖家的別墅門口。

許南笙側目看過來,“到了。”

陸妖妖斂了斂心神,點頭回應,“那……謝謝許總送我回來。”

他聲音很淡,“嗯。”

陸妖妖打開車門,左腳剛踏出,身後的男人便冷不丁道,“你還沒回答我,我在員工心裏究竟是個什麽形象。”

陸妖妖微怔,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茬。

回頭,她看見男人漆黑的瞳仁浮光流動,好似夜色裏流淌的秋水清澗,澄清透亮得不含一絲雜質。莫名地,令她心頭一滞,竟借着“員工”的口吻,語音俏皮,鬼使神差道,“許總,其實你也沒那麽差。”

沒那麽差,雖然并不是十足的贊許,但多少也有點改觀的意思。

許南笙笑得不置可否,“彼此彼此。”

言外之意:陸妖妖,其實你也沒那麽差。

接着,又是相視一笑。

陸妖妖走出車門,轉身朝他揮手,“明天見。”

接着,轎車再次沒入夜色,與黑夜漸漸融為一體。

——

回到家,福嫂坐在燈火通明的客廳等着她。

陸妖妖笑着朝她走過去,“劉姨,您怎麽還沒睡呢。”

“年紀大了,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點反而睡不着了。”

陸妖妖不贊同地搖頭,“那可不行,就是因為年紀大了才更應該好好照顧自己。”

“我這不是好奇嗎?”

“好奇什麽?”

福嫂沖她眨眨眼,随手抓了個抱枕,滿臉八卦地湊近她,“妖妖啊,你跟劉姨說實話,你和小許真在一起了?”

陸妖妖無奈搖頭,“沒有的事。您又聽我爸胡說。”

福嫂摸着下巴,一副福爾摩斯上身的模樣,開始用各種論點證明她的結論,“我先開始也不信啊。可是這其一,小許那孩子一看就不是特別熱情的人,可是他今天一大早就來接你上班了呀。這其二呢,你們倆這都快淩晨才一起回來,我猜也不是因為工作吧?既然如此,他還願意送你回家,就算你們沒在一起,那也證明他對你有意思啊。”

“……”陸妖妖被她雷得嘴角抖了抖,“劉姨,您這臆想的能力也太強了吧?就憑這兩點就能看出人家對我有意思?”

福嫂觑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娓娓道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劉姨可是過來人。一個成功的男人願意在你身上花錢可能是因為貪圖你的美貌。畢竟,他也不差那個錢,用他認為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就能博得你的好感,他又何樂而不為?”

鋪墊了一長串話後,福嫂點明她最終想表達的意思,“但一個英俊多金的男人願意無條件地在你身上花時間,那他就很有可能是真的喜歡你。沒有人會沒事找事将自己寶貴的時間花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更何況是小許那樣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的大公司老總。所以,這不是愛情是什麽?”

說完,她側目望向陸妖妖的眼裏滿是溫柔,似是能融化一切寒冰,暖到聽者的內心深處,“妖妖,劉姨知道,你不僅漂亮,家世又好,可以有無數種選擇。但,就是因為這些外在條件,反而會讓你遇到很多并沒有帶着單純目的來接近你的人。不論友情也好,愛情也罷,找一個真心的,比什麽都重要。劉姨只希望你能幸福。”

聽到這裏,陸妖妖忍不住紅了眼眶,點頭靠在福嫂的肩頭,“謝謝您劉姨。”

“傻丫頭,謝什麽。劉姨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只要兒女好,你和老爺也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也就不枉此生了。”

陸妖妖吸了吸鼻子,“不許您胡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

“好好好,長命百歲,一直陪着你。”

兩人緊緊相依,這感覺就仿佛回到了陸妖妖的小時候,母親去世,父親常年忙于工作,她每次感到孤獨時,福嫂都會将她攬入懷中,柔聲安慰,“別怕,有劉姨在,劉姨會一直陪着我們家妖妖長大的。”

這一晚,陸妖妖睡得很甜,一夜好夢。

——

第二天,她忘了鬧鬧鐘,結果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八點了。

祁笙的打卡規定是早上八點半上班,晚上五點半下班,而現在已經八點,她家離祁笙至少二十分鐘車程,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

所以說,她只有幾分鐘時間收拾自己。

她也懶得化妝,刷牙洗臉,随便拍了層爽膚水,就這麽抓起黑色職業套裝穿戴整齊後下了樓。

早餐還是随手拿了福嫂準備的愛心三明治,惹得她連連搖頭嘆氣,“你這孩子,每天早上都這麽應付,受那個罪幹嘛,還不如直接回陸氏幫老爺的忙。”

陸妖妖心急,也沒時間和福嫂多說,抱住她就是一個麽麽噠,“我要遲到了,有什麽晚上回家再說。愛你劉姨。”

說完就一個疾步沖去玄關,兩只腳高跟鞋都沒套穩,就這麽一蹦一跳地出了門。

“欸……你當心點。”

福嫂在她身後扯着嗓子喊。

陸妖妖背對着她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後,就這麽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一路疾跑出花園,她心中抱怨,早知道出個家門還這麽費事,就讓他爸随便買棟商品房住着其實也挺好,至少一出家門就能直奔停車場,可他們家這花園都夠她來回跑兩趟了。

好在她心裏的這些想法從未和人說過,要不,鐵定要成為現在最流行的“凡爾賽文學榜”第一人。

趕時間的人總是煩躁的,尤其她還是早起趕時間的那波人。

一想到待會兒還得和一衆司機共赴“交通長龍”,她就忍不住薅了把頭發。

就在她垂頭喪氣,一路快跑出花園,準備狂奔向停車場的那一刻,她陡然聽見一陣鳴笛,毫無準備的她被吓了一跳。

尋聲看去,又是昨晚送她回來的那輛寶馬——

很低調的款式,不同于他們這一排別墅區的其他富家子弟那些花花綠綠的騷包跑車,許南笙好像更在乎車子的實用性。

她先是驚詫幾秒,而後快速跑過去,躬身湊近他車窗,問,“許總,你怎麽在這?”

男人瞥她一眼,就好像聽了句廢話般反問她,“你覺得呢?”

陸妖妖眼睫一顫,忽然明白過來——

許南笙估計又是被邱敏芝念叨煩了,不得已才來陸家接她上班。

想到這,她聳了聳肩,也沒跟他客氣,拉開車門直接坐了進去,“那就麻煩許總替我向許伯母表達感謝了。”

“……”

這女人還真不客氣。

片刻後,陸妖妖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側目問,“你不是說如果許伯母發現我們之間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也就不折騰了嗎?”

許南笙單手扶額,無奈低嘆,“昨晚回去太晚,她一直追問我去哪兒了,我也就實話實說了。”

“……”

所以,在長輩的眼裏,難道他們那些所謂的過來人認為,只要男方送女方回家就四舍五入算是在一起了嗎?

很快,車子駛入正道。

不出陸妖妖所料,接下來又是個堵得讓人懷疑人生的上班早高峰。

她抿了抿唇,堆出一個并不算真誠的笑容,緩緩開口,“呵呵……許總,怪不好意思的。看來,您今天要和我一起遲到了。”

她說出的話雖是滿含歉意,但男人看她的表情卻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幸災樂禍。

他随即一聲輕哼,殘忍道,“我是老板,遲不遲到無所謂。而你是員工,遲到就得按規定扣工資。”

“……”

這該死的資本主義大型雙标現場!

她真想錘爆他的狗頭!

陸妖妖被他噎得半天沒回話,他也不在意,只伸手随意點開收音機——

女主播那特有的甜美嗓音響起,吹散了陸妖妖心底最後那絲因為即将到來的打卡誤點而産生的焦躁。

她想了想,索性也佛了,慵懶地向椅背上一搭,側目看向窗外。

許南笙看她這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忍不住揶揄,“怎麽?不打算求求我?說不一定我能對你網開一面呢?”

陸妖妖聞聲回眸,視線在他身上來回巡睃,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弄得許南笙一臉懵,“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她嘴角輕扯,“沒什麽。就是覺得許總很喜歡說廢話。”

許南笙後槽牙緊咬,氣極反問,“我怎麽就說廢話了?”

“你剛剛讓我求你,那我問你,是不是我求了你就一定不扣我工資?”

許南笙想了想,搖頭。

“那不就得了?讓我求人的也是你,求了也不一定會考慮我意見的也是你。你說你剛剛說的不是廢話是什麽?”

許南笙,“……”

陸妖妖還嫌他心裏不夠堵似地繼續補刀,“許總啊,作為您的助理,我還是有必要奉勸您一句,您要是再這麽毒舌下去,注孤生的可能性八成是百分之兩百。”

“……”

女人甩出自己的“Double kill”後,心情極好地哼着歌。

反觀許南笙的臉,幾乎一路黑到了祁笙。

走進公司,不少員工與他擦身而過時,都好像能感覺頭頂一片陰雲籠罩,随時可能電閃雷鳴,吓得衆人與他打完招呼後,不等他反應,便紛紛遠離,生怕這道雷會劈到自己身上。

——

上午十一點,許南笙垂眸處理公文時,蘇謝敲門而入。

他沒想到最近自己的辦公室竟是這麽受歡迎,前幾天剛送走一個夏文淵,現在又來了個不請自來的蘇謝。

揉了揉眉心,他淡淡問,“你怎麽來了?”

此時,他眼皮懶懶掀起,聲音很淡,聽不出喜怒。

蘇謝環顧一周,堆起笑容,開始了他的表演,“我這不是想你了嗎?”

許南笙壓根不信他的鬼話,直接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我現在很忙,沒空陪你繞彎子。”

蘇謝面上一僵,略顯尴尬,清了清嗓子,有些羞于開口似地讪笑道,“呵……是這樣的。上次在酒吧,我不是和清禮約定好要公平競争了嗎?”

許南笙稍擡眼睑,“所以呢?”

“所以我這不是昨天一晚上都沒睡着,實在是想找個人談談我心裏的真實感受嗎?”蘇謝也不知怎麽的,下一秒就跟打了雞血似地興奮,“昨晚在酒吧裏,自從陸妖妖離開後,我就一直在想,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女人?聰明、漂亮、自信,家世好,就連去個酒吧也能A爆全場。我昨晚怎麽想怎麽睡不着,這一次要是再不把陸妖妖追到手,我估計我這輩子都得一直單着了。”

相較于蘇謝的滿臉激動,許南笙冷靜得仿佛在看一個傻子表演,直接下了逐客令,“你還有事嗎?沒事就先出去吧。出門的時候記得替我把門關一下,謝謝。”

蘇謝,“……”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一個站着,一個坐着,一個百無聊賴,一個忙得飛起。

敲門聲就是在這時響起。

許南笙本能反應,“進。”

下一秒,陸妖妖推門而入,蘇謝直接傻眼,就這麽直勾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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