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葉蘇彥一直知道賀氏在背後投資王衍的電影，是他電影最大的贊助商。但王衍确實是現在國內頂尖的導演，賀氏既然涉足娛樂圈，投資他并不稀奇。

卻沒想到……

“父親，”賀丞蘊的聲音平平淡淡地響起在書房中，他好像和除了楚辰以外的任何人說話都是這樣，即使面對自己的父親仍然冷漠得很，“王衍的損失我會負擔，即使他重新找一個男主角從頭開始拍這戲，我也不會讓他出現一點資金問題的。”

“不用說了。”賀懷彰根本就不打算和他多說，沉聲道：“你和小葉之間出了什麽事情我不會理會，但決不能影響王衍。他當初既然看上小葉，就讓他繼續演下去。除非是王衍趕人，否則《暗戰》劇組現在是什麽樣，等上映的時候就只能是那樣。”

“父親！”賀丞蘊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一些，道：“這件事是不是也應該問問葉蘇彥的意思？”

葉蘇彥知道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他一直舉起的手在門上禮貌地敲了三下，恭敬地問道：“老爺，少爺，我可以進來嗎？”

書房中沉默了幾秒，便傳出賀懷彰的聲音：“進來。”

葉蘇彥整了整衣服，推開門走了進去。

“老爺。”他先對賀懷彰點了點頭，然後再看向賀丞蘊，“少爺。”

賀丞蘊穿着黑色的襯衣，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坐在書房中大而舒适的真皮沙發單人座上，表情甚是不愉。

坐在雙人沙發上的，則是賀氏現在最有權力的人，賀丞蘊的父親，賀懷彰。

他早年也曾經是個傳奇人物，即使早在幾年前便将賀氏交給了自己的兒子打理，但歷年積威，至今影響頗大。

今年雖然已經快五十五歲了，但一向注重保養，每日都會鍛煉身體，就連葉蘇彥小時候學習拳腳功夫，都還是由他啓蒙。現在的他眉發皆黑，五官和賀丞蘊極像，但不像他一樣有一雙海水藍色的雙眼，而是純正的東方人模樣。

賀懷彰年輕的時候便有美名，到現在從俊美的青年變成了俊美的中年，歲月在他身上沉澱下來的痕跡，非但沒有削弱他身上的魅力，讓他更具有男人味，自有他的魅力。

再加上賀家財雄勢大，不知道多少年輕的俊男美女想要爬上賀家老爺子的床，希冀着能夠借此一飛沖天，但卻從不得其門而入。

退休之後的賀懷

Advertisement

彰，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每日養花品茶，偶爾和幾個同樣已經退休的老友下下棋。

旁人別說是勾引賀老爺子，就連想見他一面都難。

此時的賀懷彰卻只是微笑着對葉蘇彥一颔首，讓人完全想象不出，他就是當年吃遍黑白兩道的大佬級人物，然後和藹地招呼他道：“小葉，坐吧。”

葉蘇彥點點頭，便在賀丞蘊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面前的茶幾上，擺放着一整套茶具，還有上次葉蘇彥回來時，帶來的雪芽。旁邊的小爐子上，玻璃水壺正發出輕微的“撲撲”聲。

水剛好燒開了。

葉蘇彥自然而然便提起水壺溫過茶壺茶杯，然後拿過茶則、茶匙，開始泡起茶來。

賀懷彰和賀丞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做這一切，直到他将三只小杯分別放在三人面前，賀懷彰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剛才我和丞蘊說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葉蘇彥沉默了，賀家父子之間的争執，他無論如何都不該參與其中。

果然便看見賀丞蘊皺了皺眉，道：“父親，我答應讓他回去繼續拍戲。”

“哦？”賀丞蘊端起小杯喝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道：“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先前不知道王衍是父親您的朋友。”賀丞蘊的聲音完全平靜了下來，“如果知道，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了。”

書房裏比剛才還要安靜了。

葉蘇彥是知道賀家父子之間關系有多麽疏遠的，當年賀懷彰還有興致做自己的武術啓蒙，對賀丞蘊卻一直不聞不問，除了給予永遠不會缺少的物質外，便是最精英的教育。

可他在賀家将近二十年，從來就沒見過賀懷彰抱過賀丞蘊一次。

果然聽見賀丞蘊的話，賀懷彰的臉色冷了下來。他漠然看了賀丞蘊一眼，淡淡說道：“你既然知道了，就回去吧。”

賀丞蘊連茶都沒喝一口，寒着臉便站了起來。

葉蘇彥連忙跟着站起來。

“小葉。”賀懷彰對葉蘇彥的臉色要好許多，“你很久沒回來過了，既然來了，就陪賀叔聊聊天吧。”

“是……”葉蘇彥應道。

賀丞蘊轉身大步便朝門外走去。

賀懷彰絲毫沒有要挽留他的意思，只是又喝了一口茶，示意葉蘇彥坐下，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希望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剛握住書房門把手的賀丞蘊頓了一下，但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葉蘇彥卻知道，他家少爺又生氣了。

可即便再生氣，他出門後還是輕輕關上了書房的門。

書房裏又恢複了剛才的安靜，隔音極好的厚重木門讓人完全無法聽到外面的腳步聲。

葉蘇彥看着大門的方向，出了一小會兒神。

直到賀懷彰放下手裏已經變得有些冷的茶水，悠悠問道：“他……還好嗎？”

葉蘇彥一怔，但立刻便回過神來，連忙說道：“王導很好，身體很好，心情似乎也不錯。最近我們在G市外景地，那裏比不上A市繁華，劇組又一直在叢林中拍戲。可王導每天上山入林，身體比好多年輕人都要好。”

賀懷彰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安靜地聽着葉蘇彥說這些，半晌才又開口說道：“他……他……”

這還是葉蘇彥第一次見到賀老爺子這樣猶豫不決地模樣，他已經隐隐猜出必定和王衍有關。可是他知道王衍并不是一天兩天了，賀氏投資王衍的電影也不是第一部了。明知道他和賀丞蘊走得很近，王衍卻從來沒在他面前提到過一次賀家的事。

哪怕最禮貌的問候都沒有！

葉蘇彥猜到賀懷彰想問什麽，但卻不敢接口，只能裝作不知道地低下了頭去，不去看賀懷彰臉上難得一見的懷念神情。

“拍戲還順利嗎？”賀懷彰終究還是沒有将那個“他”字後面的話問出口，只是頗為關心地看着葉蘇彥問道。

“很順利。”葉蘇彥老老實實回答道，即使中途出了這樣的事，但在王衍預定的時間內完成拍攝計劃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中午的飛機。”

機票是回來之後便訂好了的，本來以為自己應該用不上了，卻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還能繼續演下去。

葉蘇彥也有些高興起來。

“那早點回去休息吧。”賀懷彰站了起來，道。

“是，多謝老爺關心。”葉蘇彥也跟着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回道。

“你這孩子啊……”賀懷彰似乎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猶豫了片刻，還是囑咐道：“見到他，不必說起今天發生的事情。”

“好的。”

賀懷彰沒說“他”是誰，也沒說究竟是今天發生的什麽事。他只是又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等我一會兒。”

葉蘇彥并沒有等多久，賀懷彰便提着一個袋子回來了。

他将那袋子遞了過來，葉蘇彥伸手接過的時候，竟然發現他的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還是讓他怔了怔，但立刻便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一樣，接過袋子問道：“老爺，這是要帶給王導的嗎？”

“咳……嗯……”饒是賀懷彰素來鎮定，還是差點破了功，只好略帶尴尬地“嗯”了聲，又囑咐道：“也別告訴他這是我給的，否則他肯定不會穿的。”

袋子裏是一件柔軟輕便的羊絨大衣，做工十分精致，能夠看出價格不菲。

季寒南黑着臉看着葉蘇彥小心翼翼将那大衣折好放入行李箱最下面，忍不住酸溜溜地問道：“怎麽？知道G市太冷，賀大少還專門送你件大衣？”

葉蘇彥一怔，關上行李箱站直身體轉頭對他笑道：“這是給王導的。”

季寒南一愣，表情變得有些尴尬：“給王導的？誰啊？”

葉蘇彥笑了笑，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他伸手拍了拍季寒南的肩膀，道：“早點休息吧，明天不是要一起坐飛機？”

季寒南點了點頭，想起剛才葉蘇彥小心愛護那件衣服的神情，心中一動，回憶了下剛看見的衣服牌子，點點頭，對他說道：“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說完，便轉身朝客房走去。

葉蘇彥看着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客人的青年，也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去洗漱睡了。

飛機是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半，葉蘇彥和季寒南到機場的時候，還差十五分鐘十一點。青年苦着張臉，蹭在葉蘇彥身後，非常不高興地說道：“怎麽訂這個時間的飛機？我不想再吃飛機餐了。”

“早上不是做了飯給你吃嗎？”葉蘇彥笑着看他一眼，又道：“你可以不吃飛機餐，等到了G市再說。”

“也只能這樣了。”季寒南一邊說着一邊從葉蘇彥手裏搶過他的行李箱來自己拖着，一手拖一個跟在他身後朝前走去。

“我自己來吧。”葉蘇彥不習慣地去接行李箱，卻被青年一閃身避開了。

“這樣平衡。”他鼓了鼓雙臂肌肉，加快腳步朝前沖去。

可沒等高興多久，季寒南的臉又沉了下來，甚至停下了腳步，看着離他們不遠處站着的俊美青年。

“蘇彥！”楚辰手裏拿着機票正笑着朝他們揮手，看見他們注意到自己，便一邊打招呼一邊朝葉蘇彥走了了上來。

“楚少。”葉蘇彥微笑着和他打過招呼，不着痕跡地避開楚辰的擁抱，問道：“您這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