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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盞高瓦數的照明燈将整個舞臺照射的如同白晝,林錫默不作聲地站在錢天強的身邊,卻沒有讓人覺得忽視。相反的,一身純白的西裝反而讓人覺得更加耀眼了幾分。

在接受《唯風》年度人物專刊采訪時,林錫雖然并未特意和這個記者打過招呼,但是拍雜志封面的時候卻見過對方。

他看着那記者将手中的牌子放在了一旁,然後站起身來。

果不其然,剛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話筒,那健碩的中年男子便看向林錫,說道:“我是《唯風》的記者。我想請問林錫,剛出道一年多,你就已經在演藝圈取得了現在優異的成績。你之前也在紀玫的演唱會上做過特邀嘉賓,這為你進軍歌壇打下了基礎。不知道你是否有意願,進軍模特界?”

長長的一串話如同倒豆子一般從那記者的口中吐出,連氣也沒喘一下,很明顯對方是事先經過充分準備的。只是稍加思索,林錫便明白過來。

之前季成書有和他提過,《唯風》今年的年度特刊銷量非常好。因此在首映禮前,他們也向自己發了邀請函,邀請自己參加《唯風》主辦的2014年時尚大典。

或許是這一點,讓對方想試探自己是否想要跨界。

“這位朋友,首先非常謝謝你的提問。至于你的問題,就作為一個演員而言,我覺得我個人做得還不夠好,目前也沒有打算旁攻歌壇,模特界就更不用說了。不知道你是為什麽,覺得我有這個意願進軍模特界。不過……”林錫頓了頓,輕笑着選了一個風趣的說法:“這大概是對我的身材的肯定?”

這話一出口,全場又笑了起來。

紀玫擡起手中的話筒,調笑地說道:“看清楚場合啊林錫,你的男神形象,可要被你破壞幹淨喽。”

林錫卻是無所謂地攤攤手,道:“紀玫姐,我不說話了還不行?”

紀玫挑起一邊纖細的眉頭,漂亮的杏眸眨了眨,嫣紅的唇瓣微微勾起,沒有再說話。

這個提問在整個首映禮上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不過幾分鐘,所有的媒體提問便告一段落。吳震又說了幾段致謝的話,然後便和主創演員、劇組工作人員一起剪了彩帶,接着衆人一起下了舞臺。

前臺上,那張巨幅海報正在被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撤下,将後面的IMAX熒屏顯示出來。而林錫等人也在後臺整理着裝束。紀玫去了換裝間将那件明顯“透心涼”的魚尾長裙換下,而男士們則只要等着前臺準備完畢,便可以觀看電影了。

室內開了溫熱的暖氣,雖然穿着露背裝是冷了些,但是一身西裝卻也有些熱了。并沒有太過在意形象,祝清松了松領結,将西裝外套脫下,交給了一旁的助理。

林錫的視線飛快地掃過,意外地發現祝清似乎換了一個助理。他疑惑地問道:“怎麽,什麽時候換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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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聞言渾身一怔,過了半晌才笑道:“小張今天有事,所以先帶了小李來。”

林錫笑着問道:“怎麽不見許棋?我和他剛回國半個月,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過了很久,也沒聽到祝清的回答。林錫奇怪地轉過頭去,還沒再開口詢問,便因祝清無奈的神情而将到了嗓子眼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去。

清挺的眉頭稍稍蹙起,林錫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

祝清輕嘆一聲,英俊硬朗的面龐上露出一絲苦笑:“看來老季沒有告訴你啊。許棋一周前跳槽了,去了天語。現在的話……好像手底下帶着秦茹吧。”

林錫精致的鳳眸微微睜大,過了半晌才将祝清的話吸收幹淨。他的眼前迅速地閃過那個長相平凡、一身斯文精英相的男人,曾經相處的幾個月好像都還只是昨天一樣,沒想到現在卻……

久久沒有人開口。兩人之間是空氣都要凝滞的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林錫忽然嘆了一聲氣,說道:“去天語,對他來說可能也是一個更好的出路吧。”

唇邊勾起一絲黯淡的笑意,祝清也沒有否認:“嗯,你說的沒錯。在CX的話,即使許棋表現得再出色,趙賢和季成書都永遠壓在他的頭上。其實,之前在米國的時候,季成書就說要讓許棋正式成為我的經紀人,而他自己則想要專心帶你。只是沒想到……”頓了頓,祝清無奈地搖首,繼續說道:“能夠成為秦茹的經紀人,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聽着祝清的話,林錫皺了眉沒有再說話。

許棋……和秦茹。

果然,從一開始,許棋就已經做好了這一手的打算嗎?

拍了拍祝清的肩膀算作安慰,林錫并沒有将許棋和秦茹之前在樂天影視城見面的事情告訴給對方。畢竟是相處了五六年的同伴,許棋能夠一下子将和祝清之間的友誼斬盡,而這對于祝清來說……恐怕還是有點難以割舍的吧。

大概是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周,在圈子裏也經歷過很多風風雨雨,祝清也只是情緒低落了一會兒,便很快恢複過來。此時,前臺的準備已經全部完畢,燈光也逐漸黯淡下來,最後只留了一盞照向舞臺的聚光燈,算是起了照明的作用。

林錫跟在祝清的身後,重新進了前場。

前排只留了四個空位給吳震、祝清、紀玫和錢天強,其餘座位都被制作人、副導演等人占下。林錫的位子是在第二排的左側,他繞過座位席進了一二排之間的走道,找到了第七個标注着自己名字的座位,然後坐下。

柔軟舒适的沙發座椅彈性十足,林錫剛坐下去,便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慢慢的,原本打在舞臺中央的高瓦數聚光燈也最終暗下。随着光線地驟然消失,原本略顯嘈雜的座位席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噤了聲,耐心等待電影首映。

調整了姿勢後,林錫拿起了放在左手邊的IMAX眼鏡。目光在觸及左邊那個依舊空蕩蕩的座位時稍稍驚詫了一瞬,确認座椅上并沒有張貼姓名後,他在心中暗暗想到:估計是一個空座位吧。沒有再多想,林錫後仰了身子靠在韌性的椅背上,靜靜地等待電影開場。

大概只過了數分鐘,一道熟悉的天X朝電影背景音樂便在整個會場裏響起。

聞聲林錫立即看向寬大的熒幕。因為沒有戴上IMAX眼鏡,只能見到墨綠色的背景上,一條模糊的金龍影子在畫面的正中央飛騰而上。他立即低下頭看向左手拿着的IMAX眼鏡,打算确認了正反方向後再戴上。

黑暗中他還未曾來得及看清眼鏡的位置,忽然便見到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在自己的身旁緩緩停住。一手摸到了随意放在座椅把手上的眼鏡,林錫一邊擡了頭向來人看去。

一擡眼,目光便落入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裏。

不知何時,熒幕上漸漸閃起了白色的光芒,雖然整個會場仍舊光線黯淡,但是在這微弱的白光照射下,那張俊美如天神般的面龐清晰地展現在了林錫的面前。

“歐諾?!”

正好是一道響亮的槍聲忽然從壁式音響中響起,遮掩住了林錫因為驚訝而沒有壓低的聲音。

他驚詫地睜大了雙眸,待反應過來時,才發現那個許久不見的男人已經在自己左邊的座位上坐下。并沒有用口罩、墨鏡遮住自己的面龐,這個人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将自己暴露在被屏幕照射的一片灑亮的觀衆席中,全然沒有顧慮到假設被在場一堆的娛記發現,會産生什麽樣的嚴重後果。

影片的剛開始是碼頭的一場交易,有林錫的出場,但是他此刻卻沒有心情觀看。連IMAX眼鏡也沒有戴上,他便湊到歐諾的身邊,小聲地問道:“你怎麽在這?”

音響中不停地發出砰砰的槍聲和海風夾雜着巨浪拍岸的聲音,将林錫刻意壓低的嗓音淹沒。皺着眉頭思忖了會兒,林錫又補充道:“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來得匆忙,歐諾也沒有戴上寬大的IMAX眼鏡。他轉了首看向林錫,幽深的瞳孔中反射着屏幕上熒熒的光輝,如同星辰一般璀璨。

“今天早上剛到。”頓了頓,他又說道:“之前我和吳導說了,讓他給我留一個位子。”

光影斑駁下,林錫只能看清對方淡漠的雙眸。即使距離很近,卻連表情也看不真切。

林錫蹙眉:“你是怎麽進來的?”

歐諾反問:“……走進來的?”

得到這種答案,林錫沉默了半晌卻沒有再問下去。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真是有些奇怪,對于歐諾來說……根本不用什麽邀請函,僅憑着這張臉,就可以暢通無阻吧。

一時沒有人再說話,莫名的尴尬氣氛籠罩下來。正好短暫的電影前奏已經結束,周圍的人已經全部将IMAX眼鏡戴上,觀看起這部還未播出、就火了大半個天X朝的大作。林錫便也跟随大流,戴上來眼鏡看起電影來。打算等電影結束後,再向對方問個清楚。

忽明忽暗的熒光靜靜地灑在了青年精致的面龐上,被寬大的眼鏡遮去了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線條優美的下颔。歐諾斂了眸子不着聲色地望了林錫一會兒,而後才慢慢戴上了眼鏡,觀看起來。

電影正式開場。豹子張帶着手下嚣張地再一次成功挑釁了緝毒警察,又風風光光地離去。作為一方龍頭老大,對待小弟能夠殺人如麻,對待警察能夠槍口嗜血,警察們對豹子張幾乎無計可施,每一次的突擊結果,都是失去一條條鮮活年輕的生命!

而左一文此時已經在洪英幫內潛伏了快14年,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一次次的槍林彈雨中,慢慢熬成了豹子張最得力的部下。他是道上冷血無情的智囊軍師,他也是警方打擊毒枭的最大王牌。

電影節奏緊張、內容緊促的進行着,一個卧底的暴露,引來了警方消息的洩露。随着豹子張懷疑起左一文開始,整個電影已經進行到了最刺激的高潮環節。

觀衆席上的電影評論員和媒體記者還算淡定,但是少部分獲得特邀的影迷們卻已經坐不住了。看着左一文一次次的在緊急關頭轉危為安,舉着已經關閉了光源的“祝清”LED牌子的粉絲們,那心情叫一個跌宕起伏,像過山車一樣的難以平靜。

影片播放了一般,豹子張居然在碼頭設下了陷阱,左一文沒有防備的中了計。觀衆們屏住了呼吸,看着左一文一步步地走進了洪英幫的大堂,各個都在擔心是否會被豹子張拆穿!

結局……自然是出人意料的。

豹子張找出來的卧底居然是莫危!

那個出場戲份不多,卻一直将“一文哥”放在心中第一位的俊美青年。帶着病态蒼白的面色,和胸膛上不斷流出的刺眼血花,僅僅是喊了一句“一文哥”,影迷們、乃至于部分比較感性的記者,都已經忍不住地嗚咽起來。

隔着一層薄薄的鏡片,林錫微微眯了眸子,神色淡定的看着自己就這樣“死”了一遍。耳邊響起了低低的抽氣聲,他不由自主地勾了唇角,忽然覺得……這樣還是挺有意思的。

那個狠辣卻又單純的青年慢慢地快要閉上雙眼,沒有讓場下淚流不止的觀衆等待太久,畫面陡然一轉,忽然就是一個陰雨連綿的黑夜。

所有人還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沒有緩過神來,只見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穿着被刀棍砍打得破爛的T恤,一瘸一拐地走在了滂沱的大雨中。

衆人正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明白這個看樣子似乎年輕稚嫩了不少的莫危到底是怎麽回事,便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遠處,打了一把黑色的傘,慢慢地向小道走來。

那人剛一走進,少年立即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折疊小刀,戒備地問道:“你是誰!”

斯文俊雅的左一文望了莫危許久,忽然揚了唇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說:“你就是最近在十九街很火的那個……拼命十三郎阿危?”

銀色的碎發因為大雨而全部搭攏在了臉頰上,莫危并沒有因為對方平和的語氣就放松警惕。依舊舉着鋒利的小刀,他啐了一口唾沫,說道:“我就是。勸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否則就先問問我手中的……噗咳咳……”

一個漂亮的後旋踢,那把看上去就不經用的小刀一下子被左一文踹開,少年剛剛睜大了漂亮的眼睛,只是剎那間!左一文便倏地用手肘扼住了莫危的喉嚨,将他抵在濕冷的牆壁上。

少年喘着粗氣,漲得滿臉通紅。

“咳咳,你……咳要幹什麽?”

冰冷的目光如同刀鋒,只是掃了莫危一眼,便讓他噤了聲。

“我叫左一文,我很看好你,以後……跟着我混吧。”話音剛落,左一文便松開了少年的手腳,轉身拿起了自己扔落在地上的雨傘,向來處走去。并沒有擔心少年會突然給自己一擊,他就這樣淡然地将後背展露給了捂着喉嚨、半跪在地上的莫危。

即使是料事如神的軍師左一文都沒有想到,當他的背影一點點的消失在黑夜的街口時,那個冷血單純的少年慢慢擡起了頭,面容上再也沒有一開始裝腔作勢一樣打的桀骜。

仿若一個天真的孩童,莫危喃喃自語的說道:“左一文……一文……”

一個特寫鏡頭,畫面上出現了一雙漂亮精致的眸子,清澈的瞳孔裏全是對未來的茫然。

畫面轉瞬即變,忽然放回了七年後的洪英幫大堂。

七年的黑道沉浮、肮髒黑暗,似乎一點都沒有侵染上莫危單純澄澈的眸子。就和七年前的雨夜一樣,他的眼中始終倒映着在那個黑夜中拯救了自己的男人。

眼皮一點點下滑……最終還是無力地閉上。

直到死亡的最後一刻!他的唇角依舊微微上揚,帶着幸福安靜的笑容。

從舉起槍的第一天起,無論黑道白道,他莫危跟随的人只有那一個……

左一文。

無論前途是死亡還是生存,只有那個瘦削的青年沒有倒下,那麽誰都不可以傷害他的“一文哥”!

一時間,影院的四周都響起了微微的抽噎聲。

林錫的心中也是一緊,無奈地嘆了聲氣。經過了後期加工處理剪輯,再配上女聲嗚咽似的低吟,即使是演員,都無法不動容。心中感覺有一絲壓抑,林錫剛想将眼鏡摘掉、調整一下,左手便忽然被人輕輕握住。

林錫渾身一僵,慢慢地轉首向鄰座那個沉默俊美的男人看去。

只見那張雕塑一般的面龐沒有一絲波動,仍舊靜靜地看着寬大的IMAX屏幕。

火一般灼熱的溫度正順着對方寬厚的掌心向自己傳來,皮膚漸漸發燙,慢慢地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連心……也覺得溫熱了幾分。

鼻間似乎又嗅到了那朵清香怡人的白玫瑰花香,林錫的身體只是僵硬了片刻,便又放松下來。并沒有掙脫,他微微勾了唇角,淡笑着又擡轉了頭,看向大熒幕上的電影。

黑暗掩映下,林錫卻沒有發現,在他身旁,那個看似面色平靜淡定的男人也如他一樣緊繃了身子,沒有動彈。

當确認身旁的青年并沒有掙脫開後,歐諾才舒了口氣。原本心中因為電影內容而引發的沉重也漸漸散去,他還沒有再擡首,忽然便感覺到右手被人反扣,按壓在了座椅的把手上——

十指緊握……壓在下側。

沒有在意這別有寓意的上下位置,歐諾單薄淡漠的唇角上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所幸有IMAX眼鏡的遮擋,所以并沒有人發現,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恍若冰雪消融,再也沒有了往常的千裏隔閡。

時隔十年,他終于還是……

牽上了這個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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