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季成書聽着電話那頭林錫沉着淡定的聲音，斯文的面孔上也逐漸籠罩上了一層陰翳。

“趁着如今《引歌訣2》片花在全國上映的時候發出這種消息，我也能猜到是有人蓄意而為的了。”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爆出這條新聞和照片的是《每日娛星》,你出道時間不長，可能還不知道這個報紙。他們一向喜歡爆料明星黑料,這些年也被不少明星上告過，卻依舊死皮賴臉地靠小道醜聞發家。”

林錫一邊冷靜地将自己的外套扣上,一邊問道：“真的只是《每日娛星》？”

季成書嘆了一聲氣：“我們已經和《每日娛星》溝通過了。但是對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天不怕地不怕,一向蠻橫,所以初步公關接觸沒什麽效果。一開始倒是施壓給《時尚娛樂》、沖浪娛樂這些正統媒體,情況也有所好轉了，不過……當那個男人被爆料出來是歐諾之後,你知道的，我們根本壓不住了。”

林錫聞言一愣，這才明白過來：“一開始你們都不知道那是歐諾？”

“對，只有一個背影，恐怕連《每日娛星》都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會是歐諾。”看着樓下圍聚的娛記越來越多，季成書的面色凝重得快要滴出水來：“你說你們當時沒有接吻，那麽那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你把照片發給我，我來看一下。不排除是後期PS的可能性。”

林錫迅速地打開電腦，不過一會兒，就接收到了季成書發來的郵件。他垂着眸子點開，目光觸及到那暧昧的照片時，雙眸陡然睜大。

他立即起了身，對着電話說道：“季成書，這是最簡單的借位！那個時候我和歐諾因為要撿一個東西，所以正好靠的有點近。但是那個時候，我們……”稍稍回憶了一下，林錫斬釘截鐵道：“我們之間應該至少相隔了兩厘米的距離。從對方拍攝的位置可能無法辨識，但是……對了！你們有找過酒店走廊的攝像頭嗎？”

季成書回答：“已經找過了，一共有四個攝像頭可以照射到你們的位置，但是……全部無法拍清楚你們的臉部。或者說……都還是很暧昧。”

聞言，林錫忽然停了步子，低着頭看向閃爍的電腦屏幕。那張明顯是偷拍的模糊照片就好像是咧着巨大的嘴，在嘲笑他過去這段時間有些放松的警惕心。

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林錫深深地嘆了聲氣，伸手将淩亂得四散在額頭前的碎發捋到腦後。電話那頭則是不斷響起的電腦敲擊聲和來回走動的聲音，一聯想到天X朝此時正是深夜，他也便明白這件事到底給公司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對不起。”

“唉……林錫，你先在米國不要回來。這件事由公司解決，你千萬不要出面。正好趙賢在米國，他會告訴你怎麽做的，你只需要和歐諾一起就行了。”季成書略帶疲憊的聲音響起：“《X風暴》是你不可以錯過的一個機會，只要你征服了世界，那你就可以征服天X朝。我一直相信，你有這個實力，而且……你也一直有一份尋常人難以得到的幸運。”

林錫聽着季成書低沉嘶啞的聲音，心中不由有些梗塞。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只聽季成書嘆了聲氣，又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歐諾，那你就是出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當年齊文遠出櫃即使鬧得再大，也能壓得住。只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如果不能證明你和歐諾沒有關系，即使官方再否認，粉絲也不會善罷甘休。”

Advertisement

喉嚨一滞，林錫嘆息：“我知道。”

從在大光明影城沒有掙開那只溫暖寬大的手的時候，他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不……或許是從一開始收到那支白玫瑰、而沒有拒絕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

任何人，只要名字和歐諾搭上了邊，那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前途是千夫所指，遭人眼紅。但是……

就算是此時此刻，走到了懸崖的最邊緣，林錫也沒有一點悔意。

因為他相信，那個人絕對不會棄他而去。

明明只相處了不到半年，但是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仿佛只要這個人是歐諾，那麽就可以攜手走下去。

“你好好拍戲，等事情平定下來我再通知你。”季成書望着網絡上不斷出現的各色新聞，無奈地搖搖頭，勉強地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安慰道：“其實，這對你來說或許也不是那麽的糟糕。至少，現在你在天X朝的名氣已經達到一個非常可觀的程度。我想就是天語的當紅小生夏城，現在在全世界的名氣，恐怕也及不到你的十分之一吧。”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林錫猛地全身一震。形狀姣好的鳳眸倏地睜大，他急急問道：“季成書，天語那邊有對這件事作出什麽表示嗎？”

季成書一下子還沒明白林錫的意思，但是只是稍加思索片刻，他便恍然大悟：“你是說……是天語？”

“對。這個可能性非常大，甚至我有種預感……應該就是天語了。”腦中瞬間浮現出一個英俊陰沉的男人的模樣，林錫微微眯了眸子，說道：“潘倫，還有……楊思辰。這兩個人的話，與我都有點交惡。”

“好，我會注意一下的。”

已經考慮到了最壞的情況，季成書的心情不知怎得竟好了許多，他開玩笑說：“不過，只要照片上的男人随便換個人，比如說……祝清，恐怕情況都不會有現在這麽糟糕吧。”

林錫聞言稍愣：“到底是怎麽發現……那是歐諾的？”林錫仔仔細細地端詳着照片上歐諾的背影，因為像素不夠高、距離也比較遠，所以連自己都極難發現那個人是歐諾。

一提到這個，季成書也只得苦笑：“這還真是……成也粉絲，敗也粉絲了。”

林錫疑惑：“诶？”

就在《每日娛星》爆料出那張即将震駭世界的照片時，還真是沒有人發現，這個看上去高大挺拔的背影到底是屬于誰的。從背面，只能觀察到對方似乎身高挺高，一頭清爽體貼的黑發，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襯衫，根本無法辨別身份。

至少……一大波專業的媒體是沒能在這種低像素的條件下，認出對方。

直到，沖浪微博上出現了這麽一條與衆不同的聲音——

“诶？！！！這不是大神嗎！！！左手背上那個很淡很淡的白色弧形傷痕，不就是在拍《驟變》的時候受傷的嗎！！！絕對是大神吧啊啊啊！”

說者或許只是無心，聽者卻是有意。即使對方很快将這條微博删除掉了，但是風聲卻依舊迅速傳入了各大媒體耳中。只要被人一點破，那麽歐諾的身份便輕而易舉地被人扒出。

自此，也掀起了一場不可平複的風暴。

還真是，成也粉絲，敗也粉絲。

------------

挂了季成書的電話後，林錫一邊滑動着鼠标，一邊掃視着自己微博下的各種評論。

或許真是時代變換的太快，七八年前他和潘倫出櫃的時候，幾乎是遭到了毀天滅地的打擊。而如今，雖然自己的微博下确實有不少謾罵侮辱的評論出現，但是更多的，卻是鼓勵與支持的聲音。

望着這一條條或短或長的評論，林錫淺琥珀色的瞳孔中反襯着電腦屏幕的熒光，唇邊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來。他的心中有一絲觸動，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好像是冬夜裏射下的陽光，為他照亮在黑暗中前行的道路。

克制住了自己發表微博的欲望，林錫只能點開那已經突破50萬的評論，一一閱讀過去。無論是轉黑離去的，還是永遠支持的，他都沒有忽視任何一條評論。這也算是，他為粉絲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忽然，大門處傳來一道清脆的鎖鑰嵌合聲。林錫立即擡首看去，短暫的腳步聲後，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林錫的眼前。

兩人相視無言。

俊美如藝術品一般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垂頭看着林錫，深黑的眸底卻有着複雜的情緒。

室內是一片令人尴尬的寂靜，不知過了多久，歐諾才輕嘆一聲，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我已經讓趙賢回去了，我保證，明天……最遲明天，一定會全部處理好。”那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似乎在擔心什麽對方會說出什麽決絕的話語來。

而林錫卻沒有發現歐諾語氣中的異常，他點點頭，說道：“好。季成書也說，讓我們最近不要回天朝。距離《X風暴》殺青還有三四天，估計到時候，事情也應該會平複很多。”

聽着青年淡定鎮靜的話語，歐諾愣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你……不介意？”

林錫疑惑地反問：“我介意什麽？”

“……沒什麽。”心中的大石陡然放下，歐諾微微斂了眸子，說道：“昨天晚上整個劇組都喝多了，所以今天也不用去片場。至于這件事，我會單獨和斯蒂文說一聲的。你放心，在好萊屋，斯蒂文的保密措施還是做得非常出色的。”

“那你呢？”

“我？”

林錫倏地勾了唇角，看着眼前這個優雅矜貴的男人，無奈道：“你不也是事件的另一位男主角嗎？”

歐諾聞言一怔，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薄唇稍稍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冷峻穆然的面容頓時也柔和了幾分，歐諾低聲道：“只要你沒事，我就沒事了。”

忽然得到這個答案，林錫忽然感覺到一股暖流在自己的心中湧起，順着血管漸漸蔓延到四身。雖然早就猜到對方會這樣回答，但是……當真正聽到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這個答案是如此的令人舒心溫暖。

“我沒事，但是……”唇邊揚起一抹淺笑，林錫擡了眸子望向歐諾，道：“昨天晚上你沒事吧？”

“？”

看着對方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林錫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淡笑着說出口：“昨天晚上我實在喝多了，所以可能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如果你的……那裏不舒服的話，一定不要撐着。”

“……”

這樣一說，林錫不由想起上輩子第一次被人壓在身下的感受。不知道是自己的體質問題，還是潘倫技術太差，導致那次之後，他一連幾天都疼得連走路姿勢都十分別扭。不過看着歐諾這番模樣，似乎好像不是非常難受。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

“怎麽了？”

“……沒怎麽。”頓了頓，歐諾擡了漆黑的眸子認真地凝視着林錫，語氣嚴肅地說：“我的感覺……非常好。”

林錫：“……”

望着陽光下青年熠熠生輝的眸子，歐諾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暗自決定：一定不能讓對方看到那一張……被吐得全是穢物的床單！

寒冬的日光透過偌大的玻璃窗撒入室內，少了室外的那一分刺骨冰冷的寒風，照射在人的身上，只會有一種懶洋洋的舒适感。隔了幾層牆壁和房間，斯蒂文和劇組的其他人員因為一夜醉酒，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走廊最頂頭的房間裏，兩個俊雅優秀的男人卻齊齊坐在了窗旁的雙人沙發上，一起看着茶幾上的電腦屏幕。

這是林錫第一次打開歐諾的粉絲官網。剛入目的便是大氣的黑色背景，等了沒多久，整個頁面便全部顯示了出來。官網網頁的右側每日都會換上歐諾的不同照片，而今天，正是一張手捧着大束白色玫瑰的照片。

林錫的目光在這一束白色玫瑰上停留了許久。他望着屏幕上那個穿着黑色風衣、面色嚴峻俊美的男人，喉嚨慢慢感到一陣幹澀。過了一會兒，他才将自己的視線從那人悲沉凝重的面色上移開。

輕嘆一聲，林錫問道：“這張照片是你參加……齊天王葬禮的時候的嗎？”

歐諾斂着眸子，沉默了許久，才颔首道：“是的。”

“我聽前輩說，似乎你們關系不是很好。沒想到……你居然會去參加他的葬禮。”考慮了一番說辭，林錫終于還是忍不住将這個問題問出口。

從第一次知道歐諾去參加自己的葬禮，到相處過程中發現對方似乎對自己并沒有惡感，林錫一直對自己過去的認知産生了懷疑——這個人，真的也像自己認為的那般……讨厭自己嗎？

歐諾聞言，擡了眸子認真地看向林錫。漆黑深沉的瞳孔裏泛着一層淡淡的暖意，他輕輕地勾唇，露出一個好看的笑來：“他很出色，我一直很尊敬他。”

林錫的眸子倏地睜大，他怔怔地看着歐諾半晌，久久沒有回神。

『他很出色，我一直很尊敬他。』

原來……這六年來一直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一旁暗自誤會着什麽嗎？

時間分分秒秒地走過，太陽已經從天空的東方慢慢攀爬到了頂端。湛藍如洗的天空難得的沒有一絲雲絮，偶有幾架客機飛過，劃出一道漂亮的白色痕跡。

“如果你需要看粉絲留言區的話，那麽就在這裏。”歐諾拿過鼠标，滑動、按鍵後，電腦屏幕上很快顯示出了一個碧藍色背景的頁面。右上角的數字還在不停地增加，目前已經逼近一億。

“我以為你并不關注自己的粉絲官網，沒想到……你居然這麽了解？”

“我經常會來看看，但是不能回複。”歐諾松開了鼠标，轉了首看向林錫，說道：“回複的太多，反而可能會說錯一些話。不如，就在屏幕背後默默地看着，反而是記在心裏了。”

林錫怔怔地望着身邊這個淡然沉默的男人，心中那曾經有過的最後一點錯誤認知也徹底消失而去。看着對方深刻俊美的五官，林錫倏地勾了唇角，輕笑出聲。

原來……這個人，居然是這麽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