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殺人歌聲

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想悄悄接近她，明明已經盡量放輕了落地的力道，可由于人多，地上多有枯枝樹葉，還是無法完全掩蓋住這錯雜的腳步聲。

律小江第一反應就是跑，撒丫子跑，沒命地跑。

她大意了，之前以為這裏靠近入海口，又有鲛人大哥長期守在這裏興風作浪，許久沒有看到玩家，便以為附近野外應該沒有玩家。

仔細想想這狗游戲的尿性，怎麽可能有完全沒有新手村的的地方呢，之前就有游戲玩家抱怨過被投放在海邊的新手村，距離陽城、安邑這些大城太遠了，降生點太具有挑戰性。

玩家可不像NPC，如果在野外被玩家盯上，那就是活脫脫的饑餓游戲，你死我活，絕不可能像攻略NPC一樣靠嘴炮和做菜就可以，許多玩家就是那麽不講道理，就是那麽貪婪。

腳步聲都太多了，律小江知道，不管來人是誰，哪怕自己再自诩實力強悍，始終雙拳難敵四手。

讓她躲在暗處、出其不意地偷襲和控制局面還可以，如果是被人盯上了，要圍剿她，能逃脫就不錯了，根本談不上什麽真正的攻擊力。

如果跑回山洞附近，何清渠和鲛鮦還有一戰之力，三人合力，法師浪一把，也許還有贏面。

鲛鮦……應該會幫忙吧？

随着律小江狂奔，身後那些雜亂的腳步聲也急速奔跑起來，擺明了就是要追她。

身後的追蹤者速度不慢，她吓得跑得更快了，如果不是她主要加點【力量】，平日身形又快，可能還真是兩三下就被抓住了。

饒是如此，對方還是對她窮追不舍，甚至有越來越接近她的趨勢，律小江一邊跑一邊觀察着森林裏的地勢，甚至都不敢回頭，她忽然靈機一動，利用系繩□□射在樹幹上，帶着自己像人猿泰山一樣蕩出去一段，拉開了自己和追蹤者的距離，又繼續跑。

這樣反複幾次，她終于跑到森林的邊緣，可對方一直也沒放棄追她，這回近得別說腳步聲了，就連喘息聲她都能聽見了，似乎只要她再慢一些，對方一伸手就能抓住她。

追她的絕對不是玩家！

沒有玩家跑得過她！

等到她終于跑出小樹林的時候，急忙大聲呼喊何清渠和鲛鮦。

聽到律小江的聲音緊張慌亂，何清渠很快從山洞中出來，鲛鮦則是先将鲛鳕藏在山洞深處，還找了把幹草把鲛鳕遮好，才探頭出來看。

律小江仍然在跑，甚至還利用系繩□□帶着自己蕩過了鲛鮦建的魚池，身後馬上就要追到她的人，好幾個沒能及時停下，噗通噗通掉進水裏。

她站到魚池對面，感覺與追蹤者有了安全距離，對方也停了下來，才敢回頭去看，到底是什麽人這樣锲而不舍地追她。

這一看，連她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該用什麽表情。

竟然是野人！

竟然是何清渠原先那個寨子的野人！

竟然是這夥野人找到了這裏，一直追着律小江跑！

對方原本看她時候那種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神情，在看到從山洞中出來的何清渠以後，又變得複雜起來。

對峙片刻後，這些野人拉起了掉入魚池的族人，整整齊齊對着何清渠跪了下去，神色虔誠，眼中有驚喜也有痛苦，聲聲喊着“阿巫”。

這一連串變故，不僅驚到了律小江，更是吓懵了何清陽，只有鲛鮦皺着眉頭從山洞口偶爾探出腦袋，一臉戒備，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

【阿蠻】：阿巫，我們可找到你了，嗚嗚嗚……

【子牛】：阿巫，自從你被妖女劫持，我們的工具壞了，修不成，打不了獵物，只能挖點野菜，連孩子……連孩子都快要沒吃的了……

【子鹿】：阿巫……我們來接你回家……我，我馬上就殺了這妖女，保證沒人能再威脅你了……

野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哭成一片，說話斷斷續續，但是律小江還是抓住了幾個關鍵信息——

第一，這些野人有記憶！并不像何清渠之前觀察到的那樣，死後複生就沒有記憶了，那麽之前被何清渠殺死的野人，複生後失去記憶是怎麽回事？他們為了留住這個珍貴的巫祝，就故意忍受他的虐待，裝作沒有這回事？還是說這一次死亡後觸發了劇情，他們發生了改變？

第二，這些人口口聲聲喊律小江叫妖女，但對何清渠還是十分尊敬，也許有懷疑，但他們還是寧願相信何清渠沒有背叛他們，甚至是希望帶他回寨子裏的，如果不考慮他們失憶不失憶的事情，那麽只要跟何清渠站在一起，這些人其實并不是非殺她不可。

律小江在心中快速把事情捋了一遍，又火速跟何清渠在好友聊天框內文字溝通清楚現狀。

【軍綠色棉襖】：你們都在這裏了，寨裏只剩老弱婦孺了嗎？誰來保護寨子？

【阿力】：女人們可以……

【軍綠色棉襖】：可以什麽可以，難道遇到獸群了，那幾個女人抵禦得住嗎？

【阿力】：可，我們這不都是為了出來救你……

【軍綠色棉襖】：救我？這是天上的神女，治好了我的啞疾，卻被你們說成妖女，你們愚昧無知，又不聽我話，還好意思說什麽救我！這才是救我的恩人！

何清渠指了指律小江，直接給對方冠上一個神女頭銜，趁着野人們還沒來得及驚訝他怎麽突然會說話了，就給自來來了個“啞疾治愈”的設定，邏輯滿分，演技滿分。

野人們一時間面面相觑，有人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是好。

【軍綠色棉襖】：你，你，還有你，阿力，平日就你最聰明機靈，我最看重你了，可你也學他們一樣，欺負我不會說話，就枉顧我的意願，把我像犯人一樣看管起來，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自己說，這是對待阿巫的态度嗎？

【阿力】：我這不是，怕你……

【軍綠色棉襖】：怕我什麽？我怕跑了？我是你們的阿巫，阿巫是什麽，你出去打聽打聽，從來只有大家聽阿巫的話，哪有把阿巫像孫子一樣管起來的！且不說我這趟出來就是為了給寨子謀福祉，哪怕我明日就要雲游四方，你們也管不着我！

【阿力】：阿巫，我們，我們錯了，你別雲游什麽……四方……

【軍綠色棉襖】：行吧，你們這麽傻，我也不忍心多怪你們，我問幾個問題，阿力老老實實回答我，其他人閉嘴。

何清渠此言一出，野人們都神色一肅，老實得不能再老實。

【軍綠色棉襖】：我問你，這，是神女，還是妖女？

【阿力】：仙……神女。

【軍綠色棉襖】：以後你們可願聽我號令，追随我左右？

【阿力】：願意，願意。

【軍綠色棉襖】：即使我叫你們把寨子搬到這附近來？

野人們面面相觑，最後在其他人的眼神暗示下，阿力點了點頭。

最後這個問題是律小江讓問的，她觀察着這些野人的行為，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想試着看這些NPC能不能有用處。

【軍綠色棉襖】：好了，阿力，你作代表，你們有什麽想問我的，都由你來說。

【阿力】：阿巫，那個，仙……神女……為你治療啞疾，為何要傷我族人？

阿力面色難看，在其他野人的催促下，硬着頭皮發問。

【軍綠色棉襖】：傷到你們了嗎？你們摸摸自己的脖子，有疤嗎？那是神女為了救我，做的法事，需要你們誠心的時候，取你們的一滴喉頭血，彙聚成藥引，才能治療我的啞疾，枉費神女還給你們上了止痛的麻藥，讓你們好好睡一覺，你們卻曲解她，甚至想要傷害她，真是，愚不可及！

何清渠不愧是老人妖號，不僅裝女孩子是一把好手，裝上位者也很得心應手，一點也不像個高中生。

他站在山洞口，有些居高臨下，講起這番話來氣勢十足，舍我其誰。

對于律小江利用他作為人質威脅野人的事揭過不提，畢竟大家都不知道野人記得多少，如何解讀玩家行為，就算他們記得這一茬，也可以說是神女為了自保，情急之下不得已為之，反正就是一個字，扯！

好在野人NPC們互相看了看脖子，确實沒有傷痕，都更以為是神跡，心中全是信服，連連跪下稱“全聽阿巫差遣”、“神女恕罪”。

律小江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暫時不用擔心要和野人硬碰硬了。

然而還沒等她坐下休息，不知是哪個野人擡頭看見了山洞口探頭出來的鲛鮦，登時大喊大叫起來，“海妖”、“海妖”！

原來這些NPC是互相認識的嗎？

該不會這個野人村落就是當年抓了鲛鳕的人族村莊吧？不能這麽巧吧？這豈不是仇人見面？那不就是摁下葫蘆起了瓢？

何清渠現在站在鲛鮦前方一兩米處，他現在很危險！

然而，還不等律小江出聲提醒何清陽，野人們突然手牽手唱起了歌，旋律古老簡樸，卻帶着一點特別的古怪，或者說因為每一個野人都在跑調，讓這首歌聽起來詭異極了。

鲛鮦突然一聲慘叫，抱着頭摔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