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追兵将至

律小江第一次對自己的冒險行為生出悔意，憤憤地又做了兩個X架。

現在地上一共立着四個架子，兩個相對的架子中間搭着一根大木頭，兩根大木頭平行，樹枝串起來的魚正好可以搭在木頭上轉動，雖然不是全自動燒烤機，半自動的也将就吧，總比一直用手舉着烤好多了。

這樣一來，只要保持火勢大致穩定，起碼何清渠可以和她輪着烤魚給兩位NPC吃。

她這邊烤架做好，那邊的水池還沒挖好。

因為鲛鮦看不下去何清渠的動作太慢，要把自己用水變鏟子的方法交給他，但何清渠怎麽也學不會，變出許多錘子來，根本鏟不了土。

律小江看得目瞪口呆。

【大江東去】：你這是學了新技能？

【軍綠色棉襖】：算，算是吧，我現在技能欄裏有一個叫【水形】的技能，但是技能等級還只有LV.1，只能勉強改變水的形狀，鋒利一點的東西根本做不出。

律小江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技能欄，想到了室友們空空如也的技能欄，想到了“悄悄話”這些莫名其妙晉級的技能，再看看人何清渠，上來就跟NPC學了個帶明确等級晉升規則的技能。

歐，實在是太歐了！

最後，鲛鮦對人類的愚笨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幹脆把何清渠丢出去，讓他給律小江打下手，幫忙烤魚，自己一個人很快就完成了水池的建設。

趁着何清渠做苦力烤魚的功夫，律小江從物品欄的背包裏，取出一個陶碗，在養魚的水池裏裝了一碗清水，另開了一個小火堆和架子，把裝水的陶碗放在上面烘烤。

鲛鮦忙完了養魚的工作，又走過來守着律小江。

此時他也能确認，這兩個人類确實沒有威脅了，他們不逃跑，也沒有傷害自己和妹妹的意圖，只是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

【鲛鮦】：你在做什麽？怎麽不去烤魚？我警告你，別做多餘的事。

【大江東去】：我在煮鹽。

【鲛鮦】：鹽，鹽……是什麽？

【大江東去】：一個調味品，可以讓烤魚更好吃？

【鲛鮦】：你，你，你不會要下毒吧？我可知道你們人族，最擅在食物中下毒！

律小江翻了個白眼，她就不該把這NPC當正常人來交流，智能化程度是真的高，設定也是真的傻。

【大江東去】：我如果要下毒，不知道偷偷下嗎？我能下毒我昨天做烤魚的時候不就下了？我還至于等到今天大張旗鼓下給你看？

鲛鮦一臉被吓傻了的表情，猛然想起昨天的烤魚他也沒想過可能會下毒，就讓妹妹先吃了，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大江東去】：鹽，就是你肩上這層白白的東西，你不信可以自己摳一點來嘗一嘗。

律小江也是看到鲛鮦肩上的鹽霜，想到這裏是入海口，他可能常在海裏捕魚，帶回來養魚的水也是海水，這才想起來制鹽的。

鲛鮦聞言，更是瞪大了雙眼，發出靈魂拷問。

【鲛鮦】：我身上的這層白泥，能吃？

【大江東去】：你身上的，太髒，不能吃。我煮出來的，幹淨，能吃。謝謝。

“噗嗤——”

頭頂傳來一聲笑，正是趴在山洞口吹風的鲛鳕。

鲛鳕粘膩的頭發此時已經被風吹幹，閉着嘴忍笑，黑洞洞的眼眶，遠看沒有了初見時的恐怖和殘忍，模糊間還以為是什麽萌萌的大眼美少女，陽光穿過她藍色半透明的皮膚外緣，顯得整個人晶瑩剔透起來，一片人間美好的模樣。

律小江突然有一瞬間覺得，如果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異世大陸，一個普通的穿越世界，或者只有她一個人穿越過來，該多好，別管是NPC還是異世生物，她也能平平穩穩跟他們一起生活下去，做點吃的，改善改善生活，不用擔心其他玩家快速發展的科技和實力，不用擔心那些現代人的勾心鬥角，不用擔心自己在現實世界的生命安全。

【鲛鮦】：這個白白的東西，就是你說的鹽嗎？

律小江聽到鲛鮦說話，低頭一看，果然陶碗裏的水已經開始析出鹽來，只是水沒剩多少，析出的鹽卻不多，可能還是因為在河水入海口的緣故，鲛鮦引來養魚水裏也不完全是海水。

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此前在游戲中，只能靠着在蠻荒之地發現海面冰洞，從冰洞中盛水煮鹽，別無他法。

這個世界還能用海水煮鹽，應該說又是一大新發現。

【大江東去】：是的，這就是鹽。

律小江也不知道這種海水裏直接煮出來的鹽能不能吃，不過鲛人自己就天天喝海水，應該沒關系的吧？

她用幹草随意做了個小刷子，蘸了濃鹽水塗抹到烤魚身上，因為鲛人們昨天才第一次接觸烤魚，今天才第一次接觸加了鹽的烤魚，所以律小江沒有做得太重口，就是稍微用鹽提提味道，就拿了只烤好的魚給鲛鮦嘗。

【鲛鮦】：香……唔……好吃……是大海的味道！

何清渠翻了個白眼，腹诽鲛鮦那吃了一口烤魚就手舞足蹈的激動樣兒。

鲛鮦自己得吃了烤魚，也沒有忘記妹妹，歡天喜地地拿着另一條烤魚，去找妹妹獻寶，不吝溢美之詞，大大誇贊了一番這個烤魚，連看律小江的眼神，都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鲛鳕原本不明所以，等她自己也吃到這烤魚，整個人都愣住了，黑漆漆的眼眶裏似乎有什麽在湧動！

【鲛鮦】：阿妹！

鲛鮦出聲喊了喊她，鲛鳕眼中的湧動才停下來，不然律小江都怕這鲛人要因為烤魚太好吃而入魔了。

【鲛鳕】：阿兄，好吃，是家的味道……還想吃！

【鲛鮦】：好好好，你喜歡吃，阿兄讓他們烤，烤多多的魚給你吃！

當鲛鮦再用熱切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律小江已經笑不出來了，面無表情看了何清渠一眼，兩人就踏上了成為“莫得感情的烤魚機器”這條道路。

其間何清渠幾次在好友聊天框裏問她，要不要趁鲛人放松警惕的時候逃走，她都拒絕了，因為【鲛人淚】的誘惑太大了，只要還沒到必死的時刻，她都舍不得放棄這次冒險，還想再試試看。

而且剛剛鲛鳕一副要落淚的模樣，是因為思鄉嗎？

律小江總感覺自己摸到了【鲛人淚】的獲得條件邊緣，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她不願意放棄。

兩人就這麽烤了十幾條魚，才讓鲛人兄妹放過他們這兩個苦力。

律小江也不是沒嘗試過把烤魚的手藝交給鲛鮦，鲛鮦本人也十分願意學烤魚，但是這位朋友雖然是個法師，卻只擅長控水，完全與火有仇，不是火太大把魚和烤架一起燒了，就是火太小半天烤不熟，白白增加工作量。

至于鲛鳕，站都站不起來，雖然看起來熱心善良，卻根本指望不上。

就這麽烤了兩天的魚後，鲛人兄妹對律小江和何清渠的信賴度不斷升高，在确定他們不會逃跑後，甚至允許律小江在周圍轉悠一下，找點食材，變着花樣做烤魚，她也因此得到機會補充了自己的藥劑庫。

這期間，律小江的好友信息完全沒有收到室友們的來信，甚至在淺溪村認識的那幾個人，石偉、肖銘瀾、錦秋、錦樂這幾個，也都沒有試着聯絡她，好像她的出走，對這個小集體而言無足輕重。

饒是如此，她還是經常去看一看好友列表，只要看到大家的聊天框是彩色而非灰色，就會有一種安心，知道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也很不錯。

雖然因為相處不舒服而分開，但如果室友們真的遇到危險，她還是願意立即放棄手頭上的事情，回去幫忙的。

有時候她也不斷審視着自己的心态，是不是在期待着什麽，是不是在暗戳戳等待着室友的求援，如果給她一個臺階，如果大家願意來鲛人這邊做點新的嘗試，她是不是願意重新回歸團體呢？

越想，律小江越覺得自己有些可鄙，當初走的時候那麽堅決，現在又來想東想西，真沒必要，既然做了決定的事情，還是幹脆一點把。

只有何清陽，在這兩天發來一條消息，問她在哪裏，律小江回了一句“河流下游”，對方就又沒有音訊了。

習慣了男神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方式，律小江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在知道【軍綠色棉襖】不是男神的女朋友而是堂弟以後，她心中已不再那麽忐忑和滋味複雜，只是考慮到男神現在多少也算個歌手、藝人，即便對外說沒有女朋友，也未見得是真的，為了不把簡單的感情複雜化、悖德化，她打算還是安安靜靜當個小粉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沒事絕不往上湊的那種。

陽光從遮天蔽日的古木森林中找到縫隙，零零星星地落在地上，滋養了更小的植物，這些陰暗潮濕的角落，生長着許多的蘑菇和蕨類、藓類，低矮的灌木叢下偶爾傳來響動，可能有什麽小東西快速地穿過去，跑到了森林的更深處。

這番景象，在鋼筋水泥澆築的城市裏，已許久不見。

這個世界，真實到不能更真實。

律小江采了點野菜，盤算着今日要做什麽味道的烤魚，把一些看起來像調味料的植物都收納到背包裏，同時檢視了一圈周圍的木材和石材，看看能不能滿足她下一步的計劃。

正在返程的時候，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