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四方之巅 8

回憶旖旎暧昧,  偶爾也讓大妖迷失其中。

常瑤抓住那緩緩下移的冰涼手指,話裏帶點無奈:“你現在看不見,總不想又嘗一次望梅的滋味……”

話說到後邊突然噤聲。

常瑤有點尴尬。

她與宋霁雪之間太熟悉,  以至于很多話根本藏不住就說出口。

雲山君聽笑了,  嘲道:“提望梅,不繼續裝了?”

“那就不提。”常瑤正經臉,  “我現在真的只想沐浴,沒有別的想法。”

“你覺得我有什麽想法?”宋霁雪掙開她的手冷冷問道。

常瑤看了他片刻,  輕聲邀請:“想一起洗?”

寂靜蔓延。

緋色的櫻花在氤氲霧氣中飄飄灑灑。

宋霁雪直起身:“不想。”

常瑤眼睜睜看他背對自己走回岸上,  那背影感覺像是在生悶氣,讓她忍不住搖頭。

宋霁雪變成這般陰晴不定,  有點瘋瘋癫癫的模樣都拜她所賜。常瑤也沒有嫌棄或是害怕,反而很順着他,  能哄就哄,  畢竟大多時候雲山君發瘋起來傷的都是他自己,  這倒是讓常瑤有點不放心。

雲山君雖恨她,  但厭棄自我的情緒更濃更重,遠超過那份愛恨。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再給他一刀取心元,常瑤有點不敢想象宋霁雪又會變成何種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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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瑤是以妖的心元與無咎山結契,後來分給宋霁雪一半他并不知情,  但自己卻忘記到底是什麽時候給出去的,  又為什麽給他。

怎麽會連這種事都忘記了?

常瑤擡手揉了揉眉心,面色有瞬間沉郁。

等她在溫泉裏泡夠後出水時帶起水花聲,慢條斯理地穿上衣服,  任由長發滴水落地。

常瑤正系着衣帶,餘光卻見宋霁雪只身走進溫裏去。

哦,不跟她一起泡溫泉,  要自己泡。

常瑤眼角挂着笑意,“雲山君……”

“轉過去。”宋霁雪擡手解着外衣,“不準看。”

“好好,我不看。”常瑤溫聲說着,卻沒轉身。

真就欺負他此時眼盲。

外衣解下,熱霧升騰間常瑤可見雲山君逐漸顯露的上身,她剛想感嘆還是跟以前一樣完美,卻瞥見卸下衣物的右臂靠近肩膀位置有一圈金線痕跡。

雖然十分細微卻又真實存在。

那是什麽?

常瑤微怔。

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雲山君不悅道:“我說了不準看。”

“我沒看。”常瑤盯着他右臂。

宋霁雪輕靠在石岸邊,聞言微擡下巴,姿态冷傲:“阿瑤,難不成事到如今你還想欣賞一番當年留在我心上那道疤是否漂亮?”

常瑤視線從手臂偏移到他胸膛,心髒位置确有一道猙獰難堪的傷疤。哪怕已經十年過去依舊難以抹去其存在,宋霁雪穿衣時總會凝視這道疤痕片刻,往事在腦海中飛速掠過,所有愛恨的滾燙都在那瞬間冷卻。

金銮臺渡劫時,她長劍在手,劍刃對着宋霁雪。

可拿的竟然是千鶴聖女的劍傷了他留下這疤。

常瑤想到這不由蹙眉,別過眼轉過身去,邁步走到屏風後沒有回話。

雲山君輕慢的話從後方傳來:“當年沒能跟你一起死在金銮臺可讓我遺憾很久,阿瑤,你下次可要刺準些。”

等宋霁雪從溫泉穿戴好出來後,常瑤又見無數只傳信靈鳥從虛空中飛出,這次沒等它們被打散就傳來任泓撕心裂肺地大喊:“阿雪!再不出來我就把你唯一的徒弟從上雲峰扔到西海去喂魚信不信!”

宋霁雪無動于衷。

常瑤說:“去吧,我跟你一起去。”

雲山君低笑:“離開的機會阿瑤你應該等很久了。”

話說完又伸手牽過她往外走去。

“我想離開随時都可以。”常瑤反手握着他,“你既然覺得我要殺你,沒得手之前不會走,又覺得我随時都想離開。”

宋霁雪反問:“我想錯了?”

“錯了。”常瑤點頭,“我沒有想離開你。”

确實沒有。

跟宋霁雪在一起時她就沒想過要走這個問題。

雲山君聽得沉默,卻在心裏自嘲,他的阿瑤還是跟以前一樣會說些花言巧語繼續騙他。

獨山居竹林道上,孟臨江可憐兮兮地抱着把空劍鞘站在路口石燈前,身旁是還在捏訣喚傳信靈鳥的瞎眼護法。

任泓說:“信我,用這招你師尊保準會出來。他無父無母,又無兄弟姐妹,就連夫人也沒了,在這世上就只剩下你這個便宜徒弟,怎麽可能會為了個冒牌貨抛棄你,雲山君肯定會出來的!”

孟臨江聽着撓頭,心想與其要我相信你不如說是你自己在試圖相信這番鬼話吧。

“師尊是很寵我沒錯,但跟師娘的事比起來我可就什麽都不是了。”孟臨江獨山居深處,悄悄問任泓,“晉柔真跟我師娘長得一模一樣嗎?”

“孟臨江,你是在為難我一個瞎子?!”任泓不可置信地扭頭。

孟臨江連連擺手。

他不知道這位十年前死去的師娘長什麽樣。

被收做徒弟時雲山的事基本都消停了,孟臨江是在外跟宋霁雪浪跡塵世三年後才被對方帶回昆侖行了正規的拜師禮,那時才知這個在他眼中無比強大讓他崇拜、給予他溫暖護他平安的男人竟然是昆侖的雲山掌門。

宋霁雪将所有關于常瑤的東西都毀了,更別提什麽畫像,死去的師娘長什麽樣孟臨江無從得知。

前些天醒來得知那位又美又乖的小散修竟然跟死去的師娘長得一模一樣不說,還被師尊帶去了獨山居,孟臨江算是體會到什麽叫做一覺天地變。

“你大師伯說至少八分像,八分像什麽概念?除了眼角那顆淚痣那就是一模一樣。”任泓又道,“你師尊歷過的幻境數不勝數,不少真實無比,換做你我能被困死在裏面,但他都能出來沒有中招,全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醒又堅定。你師娘曾經說過,阿雪永遠不會迷失自我,所以阿雪是她的領路人,每次只要看他所在的位置一眼就能充滿動力讓她也不會迷失。”

任泓搖頭嘆息:“當時都把我給聽哭了,哪知道這倆人後來會變成這樣。”

孟臨江小心翼翼道:“聽起來我師娘也不是一點都不愛我師尊啊?”

“誰不這麽想呢?”任泓吶吶道,“但金銮臺那事後證明,這愛是會消失的啊。”

他被常瑤騙了要跳西海喂魚都難過的要死,更別提被宋霁雪了。

任泓嘆道:“以前都好好的,這次把人帶進獨山居,我懷疑你師尊發瘋的病越來越嚴重了,等會要是還不出來,我就把你扔西海去喂魚,再讓傳信靈鳥把那一幕發給你師尊,這樣我看他出不出來!”

“……”孟臨江大驚,“為什麽是我被扔去西海喂魚?”

任泓義正言辭道:“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不扔你扔誰?”

孟臨江謙虛道:“我怎麽比得上您跟師尊的百年友誼生死兄弟情呢!”

兩人正為到底該扔誰去西海喂魚而激烈辯論時,夜色深霧中的竹林小道中走來兩人。

“師尊!”“阿雪!”

任泓與孟臨江同時招呼。

瞎與不瞎的優劣在此時體現。

任泓只知道來了兩人,孟臨江卻注意到晉柔牽着他師尊的手,驚得抱在懷中的劍鞘啪嗒落地。

常瑤聽見聲響朝他看了眼,這才想起之前用了孟臨江的劍還給人折斷了,便悄聲提醒宋霁雪:“你徒弟的劍斷了,得換把新的。”

“阿瑤,那不是你哥哥嗎?”宋霁雪也低聲回她,“怎麽不繼續叫了?”

“你不是不愛聽嗎?”常瑤面不改色道,“你不喜歡聽我就不那麽叫他。”

雲山君低呵聲,氣息依舊冷冷的。

孟臨江撿起劍鞘,在雲山君過來時忙道:“師尊——”

雲山君應聲,走過他身旁時蹙眉,停下問道:“你下過山?”

“是,白日去上元城給你買了些白花齋的瓜果餅回來。”孟臨江被問後麻溜回答。

常瑤走近後能嗅到孟臨江身上殘存的一縷妖氣,熟悉的、來自無咎山大妖的妖氣。

且不止一只。

宋霁雪也發現了。

他再次邁步時腳下心劍陣散去,眨眼已覆蓋整個昆侖。

孟臨江忙道:“師尊,出什麽事了?”

任泓也納悶道:“好端端的怎麽起心劍陣了?九尾天狐又回來啦?”

“在山上待着。”宋霁雪沒有多言。

常瑤被宋霁雪帶着去往山下天階。

昆侖山下有數只大妖隐藏氣息等待着什麽,它們甚至接近過孟臨江,明顯是沖着他的師尊雲山君來的。

宋霁雪在禦劍時問常瑤:“阿瑤,山下都是你的幫手們?”

“不是。”常瑤溫聲道,“我不認識它們。”

視線卻往昆侖天階處掃去,眸光微冷。

宋霁雪在天階前落地,周邊石燈點綴黑暗,已到山禁時間,再沒有弟子從這來去,只剩下山石門柱在冷沉夜色中矗立不語。

常瑤被雲山君帶去身後一步,骨節分明的手握上稚鬼劍柄,拔劍時帶出清越劍鳴。

心劍·驚雷關

躲在暗中的大妖紛紛被一道道金色劍光驚雷打出,黑暗中傳出陣陣怪笑:“雲山君好手段,這麽快就發現了。”

“本以為還要再多等幾日,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虛空中振翅飛起的蝠妖雙眼血紅,僅一翅便将月色都遮掩,給人間投下大片陰影。在這片陰影中剩餘四只大妖也現了原形。

人面馬身,通體虎紋的英霆上下打量宋霁雪,張嘴時發出幼兒聲線:“聽說雲山君從鬼民之界回來傷了雙目,原來是真的,早知如此就直接上山去,也不勞煩一個瞎子跑這麽遠。”

從林深處走出的飛廉聞言大笑。

“跟一個瞎子費什麽話。”從地下迎着黑旋風現形的石猙冷哼聲,“只要他一死,便能有妖可與山靈重新結契,成為無咎之主。”

最後一只大妖拖着長長的魚尾,贏魚女子身姿态妖魅,只微微一笑并未言語,擡手時收攏在背後的羽翅伸展,滿是細長骨刺。

眼前随便一只都是修為幾千年的老妖怪,實力深不可測。哪怕常瑤還是無咎之主時也并非全部大妖都打從心底臣服于她,更多的是沒有反抗的能力暫時忍了。

這五只大妖與常瑤關系本就不好,甚至說得上糟糕。

十年時間裏,無咎山的和平全靠大妖之間互相制衡,也因為沒有妖能與山靈結契,衆妖都被無咎山壓着,有着微妙的公平。

山靈給常瑤的提示只有蜚知,它知道常瑤回歸後無咎之主定然還是她,卻也不甘心當年被宋霁雪從人間逼退,于是告知其它大妖,這麽些年沒有妖能與山靈結契成功,是因為上一任無咎之主結契的一半心元還在人間昆侖雲山君身上。

只要雲山君一死,心元徹底消散,諸妖便可重新與山靈結契,成為無咎之主。

宋霁雪剛從鬼民之界受傷回來,又雙目失明,大妖們紛紛心動,前往昆侖埋伏等待時機。

今夜終于等到機會。

被五只千年老妖帶着殺意注視,雲山君卻不顯慌亂,他手握稚鬼立在天階山門前輕聲道:“阿瑤,聽說你是無咎山的上任領主。”

常瑤在他身後沉默。

“上!”大妖們卻沒給兩人過多談話的時間。

贏魚女聲魅惑:“雲山君這條命奴家可就收下了。”

黑風獵獵,大翅遮月使得下方妖氣暴增,大妖們難得配合默契,以妖法吸引稚鬼劍光和心劍攻勢,欺雲山君眼盲,掩護蝠妖從虛空落地宋霁雪身前,雙目猩紅,張嘴露出尖牙欲咬下人頭,卻被後方一道強勢妖氣刺穿右眼慘叫退去。

那第二道妖氣是沖着雲山君去的。

宋霁雪本有防備,卻發覺是出自常瑤時又瞬間撤去防禦,嘲笑道:“阿瑤。”

“你不是說要什麽都肯給我嗎?”常瑤眼角餘光瞥向再次攻來的大妖們,手指搭上稚鬼劍柄,借力從他手中奪走轉而朝宋霁雪斬去,“這是最後一次。”

她說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承諾什麽,卻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必須說點什麽安撫宋霁雪。

地面劍陣動蕩,無數靈劍上的咒紋燃燒散去,萬劍出征,在二人身前排列千軍馬萬攔下大妖的合力殺招。

常瑤斬開宋霁雪的靈脈,血色濺染長階山門,那只曾溫柔撫摸他面龐的手此刻穿透他胸膛取得心元的瞬間,對常瑤依然毫無防備的宋霁雪不堪痛苦單膝跪地。

萬劍争鳴,卻帶着難言的凄厲。

常瑤抽出手時恍惚間想起曾經一幕幕。

那是在他們要成親的前幾日夜裏,宋霁雪偷偷帶她下山去上元城看一場戲火表演。

戲火人間獨有的,屬于凡人自己的“術法”,人們将火焰把玩出不同形狀,妖魔古怪或是飛禽鳥獸,凡人以一雙手借焰火操控天地萬物成為至高神。

上元城一年才有一次,她以前都沒看過,知道她對人間的小玩意都很感興趣,宋霁雪便特意帶她去。

兩人在長階屋檐上尋了個好位置,能将上元城的燈火長龍盡收眼裏。

常瑤胃口大,又愛吃人間食物,身邊堆了個小山堆,全是宋霁雪給她買來的。

“這不就是火咒嗎?”她這會咬着串糖葫蘆邊吃邊看,“現在是在玩上百種火咒?”

“不一樣,火咒是靠修者靈力,下邊表演戲火的沒有一個是修者,他們不需要靠靈力駕馭,只需要靠技巧。”宋霁雪耐心解釋着。

常瑤神色懵懂,目光盯着人群裏最受歡迎的一位俊俏小哥,他一手拿着跟火棒,另一手在火中抓了一把後放在嘴邊輕吹,便吹出一只燃燒着的火兔,引來看客激動拍掌。

确實沒用術法。

常瑤正在心中感嘆人間無奇不有時,就聽身旁人陰郁道:“阿瑤,你在看誰?”

“他。”常瑤老實伸手一指,“這兔子真不是用術法變的,還挺厲害。”

宋霁雪嗤笑:“這有什麽厲害的。”

常瑤:“我們都得靠術法才行,他不用。”

宋霁雪站起身,問她:“你就只想看兔子?”

“他好像只會變兔子。”常瑤揚首看身旁人。

宋霁雪沒好氣道:“誰讓你看他了,看我,除了兔子還想要什麽?”

常瑤歪頭一想,期待地道出一字:“龍。”

宋霁雪:“……”

他面不改色道:“小一點的。”

常瑤試探問:“半條龍?”

宋霁雪默默下了屋檐。

常瑤眼角帶笑,注視着他混入人群,拿着細木枝從旁人處借了火。宋霁雪不用術法,單手在火焰上輕掐手指散開時一小簇火焰迸發成星火漫天,墜落時又在他輕輕一吹後變成數只小火兔朝常瑤的方向奔去,引來人群轟動。

看客們紛紛朝宋霁雪的方向圍去,到處都是火焰晃動,橘紅色的光芒映照整條長街大道,連天上夜空都亮了幾分。

宋霁雪在重複喚出星火群兔時不停點燃一根又一根木枝,直到點燃十三根時雙手合攏在那一大束焰火中輕吹的同時又将火棍一根根接連往上空抛去,高不可見。

當人們茫然不知何物時,火風呼呼似龍吟,金色長龍燃燒着盤踞在上空,昂首擺尾,似要飛向屋檐上的常瑤。

耀眼火光中傳來看客激動的驚聲大叫:“龍,是龍!”

當所有人都看向長街虛空上的火龍時,常瑤卻在看被火光環繞的宋霁雪。他手裏還剩一根多的木枝,燃着一束小小火焰,被他把玩在五指間。兩人視線相撞,宋霁雪輕挑下眉,眼尾帶笑。

此刻宋霁雪在常瑤眼中耀眼極了。

她心髒似被填滿般只剩下柔軟與歡愉,那瞬間的悸動足以讓她永世難忘,此後再沒人能代替宋霁雪讓她心生動蕩。

宋霁雪本就該如此耀眼。

即使不用術法,不成為修者,不是雲山的掌門,不是心劍第一人,他也能在人間活得肆意潇灑。

也許成為一個不會術法的凡人,他還能得到許多人溫柔的愛。

那些苦難本不該降臨在他身上。

常瑤凝視着火中的人,卻感鼻酸。

宋霁雪回到屋檐,在她身旁坐下問:“看見了?”

常瑤說:“一點點。”

“嗯?”宋霁雪偏頭看她。

常瑤湊近在他耳邊柔聲說:“你讓我看你,我就始終看着你,很難從你身上移開目光去看別的。”

宋霁雪輕哼聲,又轉過頭去,唇角壓了會,還是沒忍住勾起那抹笑意。

“以後還有嗎?”常瑤問。

宋霁雪說:“你想看就有。”

頓了頓又道:“下次可以先看完龍再看我。”

常瑤笑彎着眼,将手中糖葫蘆遞過去,上端被她咬了半顆:“甜的。”

宋霁雪沒懷疑,低頭将剩下半顆咬去。

她把半顆心元給了他。

常瑤想給宋霁雪自己最好的東西,她想對宋霁雪好,因為在這世上她最愛的人只有宋霁雪。

常瑤想起自己是何時給宋霁雪心元,卻記不起那時的悸動。

不知何時她把一切愛意迸發的瞬間悄然忘記丢失。

劍陣被破的瞬間她回首看去,眼中倒映着大妖們驚恐扭曲的面容,周身迸發滿是殺意的妖氣:“滾。”

妖氣碰撞發出尖銳聲響,大妖們感受到久違的恐懼與帶着無咎山契約的不可抵擋的壓制,紛紛開了妖界之門,逃回無咎山。

常瑤并不想這麽放過它們,剛要跟上去,衣袖卻被宋霁雪抓住。

宋霁雪低低笑着,他說:“阿瑤,原來你當年斷了靈脈也這麽痛麽?”

常瑤再難走一步。

“我不是跟你說,下次要刺準些。”宋霁雪五指死死攥着她衣袖,指節泛青,他艱難擡首看常瑤,雙眼蒙着黑布看不清眼裏該是何模樣,卻笑着問她,“只斬我靈脈就走,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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