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打撈

西山水庫地處偏僻,到了炎熱的夏季水位下降,會有不少人偷偷跑到附近來釣魚。驟然聽到這麽一聲響,釣魚的全部吓一跳,順着水庫牆一溜小跑,就看到緩緩沉入水中的車影,還以為是從旁邊公路上出車禍滾下來的,趕緊放聲喊:“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啊!”

幸好玻璃窗早就碎了,否則車沉到水裏拉不開車門會被活活窒息。

幹刑警的身手都還可以,即使不會游泳拼着一口氣也能從車窗裏爬出來,然後再一個拽一個,比較麻煩的是司機,他越急安全帶就越解不開。

車上本來還有兩個犯人,本來就被吓得不輕,現在更是拼命掙紮,但手被铐住想游也游不起來。這種情況下要拿鑰匙開鎖,難度不小。

西山水庫看着并不大,但人要繞着水庫高牆跑一圈還是挺費勁的。

已經有兩個懂水性的人跳下去營救了。

周隊長被人連拖帶拽的拉到岸邊,一張嘴就往外吐水,趴在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沙石地上,暈暈乎乎好半天才勉強回過神,扭頭見開車的小張跟犯人都被救出,也被托着往岸邊游,他這才松了口氣四下打量。

等等,這不是市郊二十公裏外的西山水庫嗎?五分鐘前他們還在市中心!

“周隊,我們車上的人齊了,但是……”

但是他們今天出警的時候前後有三輛車,亮着警燈駛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就驟然陷入一團漆黑中……也不知道就他們這一輛車倒黴撞鬼,還是只有他們被救。

“對了,沈冬那小子呢?”周隊長忽然想起來。

幾個刑警面面相觑,一起跑到水庫邊看,也沒發現任何蹤跡。

“趕緊找!”

那些幫忙救人的初看見他們穿着制服,還有點驚訝,現在見他們這樣緊張,趕緊過來問:“怎麽了警察同志,是不是還有人沒救上來。”

“是啊,一個年輕小夥子,二十來歲,不是警察……”

下水營救的幾個人拼命回憶後都茫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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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兩個人沒穿制服。”很好辨認,一看就知道是犯人,手上有鋼铐呢。

因為擔心是什麽窮兇極惡的罪犯,所以圍觀的人群都不敢靠近,周隊長也警惕的吩咐屬下看好他們,但出乎意料,這兩個參與持刀械鬥的混混都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昨天晚上開始,省城警察局就接到多起報案,有的是鄰裏吵架,有的是家庭暴力,或者夜市醉酒鬧事,到後半夜更加嚴重,兩夥混混堵住一條街械鬥,鋼管西瓜刀全部上了,當場就是有三人死亡十多人重傷。周隊長帶着人查了八個小時,才将幾個逃跑的嫌疑犯抓到——但車還沒開回警局,半路上就出事了。

枯水期,水庫裏的水只有四五米深,很快就有人從水裏撈上來一件藍色T恤。

T恤中間有三道銳器劃過的口子,邊緣還殘餘些許幹涸血跡。

周隊長皺眉,當時車窗外漆黑一團,只能聽到沈冬的聲音,後來沈冬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把黑霧拽開,貼着窗玻璃說話——依稀記得當時看到沈冬右邊肩膀上搭着的衣服确實是藍色。

“車掉進水庫的時候我還看到他趴在車頂上!”

司機小張非常肯定,那時沈冬恰好一條腿蹬在前窗玻璃上。

“那人呢?”周隊長咆哮,“難道淹死了?”

這問題沒人能回答。

——因為誰也沒辦法解釋他們怎麽會在五分鐘內從市中心跑到西山水庫的!難道他們在十字路口轉進了陰陽道?沈冬又為啥會在那裏?

“周隊,我記得沈冬好像不是一個人。”

“對……當時他身後似乎還有一個人影。”

周隊長頭痛的從地上爬起來,摸褲兜裏的手機,得,不見了!估計是掉到水裏。然後摸出濕漉漉的打火機跟香煙,順手就丢到了水庫邊上的一個垃圾桶。

“趕緊跟局裏聯系,喊人把車撈起來!”

他納悶的盯着水庫看,奇怪了,活生生的人難道還能不見?

這起意外事故在省城鬧得很大,畢竟三輛警車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駛過十字路口的,忽然其中一輛就不見了,警車當即停下,造成了長達半小時的堵車。

不過人民群衆的八卦能力再強,也不會将市郊警車翻入水庫的事故跟這個聯系起來。路口監控錄像媒體又調不到,西山水庫旁邊的公路非常偏僻,壓根就沒有所謂“車禍”目擊人。

“就是這個!”

周隊長一天一夜沒睡覺,兩個眼睛都熬得通紅,他指着電子屏幕跳起來。

這是一個多星期前,那輛公交車發生意外的十字路口錄像,正常播放只能看到公交車行駛到路口忽然一個驟停卡在馬路中間,但将視頻按幀數截,會發現中間赫然缺失了一幀圖像。十字路口車輛全按照順序駛過,但公交車卻無蹤無跡。

西山水庫外圍也有電子監控,但分布零散,而且距警車落水的地方很遠。

折騰半天才找到一個監控拍到的半截車頭畫面,放大N倍看,果然可以辨出車頂上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是一個人腳上的鞋子。

沈冬果然是跟着他們的警車一起掉進水庫的!

這還有什麽說的,趕緊連夜抽幹水找人啊!沒人也要找到屍體!

西山水庫建造也有十多年了,每隔三五年都要去清理淤泥,但還從來沒把水全部放幹過。這下熱鬧了,附近村子的老老少少晚上也不看電視,全部跑到水庫旁邊納涼看熱鬧,個別老人還繪聲繪色的說這裏淹死過多少人,有長得像猴子的水鬼出沒。

周隊長可沒這種閑情逸致,他再次坐了一個多小時車,在半夜十一點趕到西山水庫。這時水已經全部抽幹了,許多穿着膠鞋的人跳下去摸索,但收獲最多的還是各種肥碩鲫魚、螃蟹、泥鳅、黑魚還有活蝦,一盆盆一兜兜的往上遞,那景象特別熱鬧。

“沒看見屍體。”現場監督的人立刻跑來向周隊長彙報。

倒是從淤泥裏挖出四五具失足落水的動物屍體,估計是野貓野狗。

警車早就被吊機打撈上來了,除了窗玻璃跟頂燈,并沒有什麽嚴重破損。

一個小時後,周隊長面前就放了一排亂七八糟的東西,有腐爛得只剩一半的拐杖,從前出車禍翻進水庫的車牌車燈,破碗破碟,還有幾只破皮鞋。

周隊長停在一雙沾滿泥巴的運動鞋前仔細打量。

鞋子磨損得很嚴重,裏外濕透,但是鞋筒裏面并沒有苔藓藻類,不像是在水中泡了很久的樣子,雖然很舊不過卻像幾天前才掉進來的。其餘的鞋子完全不成對,而且鞋面腐蝕嚴重,拎起來都能散架,所以——

“周隊,你的手機撈到了!”

“笨蛋,早壞了,撈到也沒用!”

倒是別的刑警在淤泥裏摸到了早上丢的一大挂鑰匙,非常興奮。

“怎麽泥巴裏面還有個破罐子?”這時下面翻找的民工大聲笑罵,“誰在水庫裏藏私房錢?”

伸手進去,哎喲一聲慘叫起來,一只大鼈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指。頓時大家好一陣忙活,趕緊把那只家被抄了的老鼈丢到積水窪中誘使它松口。

“咣!”

鼈的背甲撞到什麽東西,發出一聲脆響。

“咦?啥玩意?”有人用腳小心的踢翻老鼈,讓它翻不過身的四爪亂蹬。

幾個民工用膠鞋蹭了兩蹭,然後從泥巴裏拽出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伸手丢到一邊。然後有人戴着手套的手驟然感到一陣沁骨涼意,趕緊小心翼翼的将泥巴抹開。

“快來看!這是什麽?”

杜衡松開抓住沈冬的手,看着他破開漆黑幽冥,眼前就驟然一暗。

一棟幾十層的大廈頂端,下面是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那輛警車跟沈冬一起不見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幽冥界沒有空間距離的區分,須臾就能差之千裏。

一只紙鶴撲騰着翅膀,迎面飛過來,嘴張開發出的卻是餘昆的聲音:“杜衡,你跑到哪裏去了怎麽找不到你?北邙山形勢不妙,趕緊回來……”

杜衡伸出手,就将還在喋喋不休的紙鶴撕成了兩半。

他微閉眼感覺了一下沈冬的位置,省城西郊,唔,很安靜也不像遇到什麽危險的樣子。于是杜衡直接趕去北邙山了。

至于破葫道長?杜衡完全沒想起這個人。

周隊長目瞪口呆看着大家從水庫淤泥裏扒拉出來的東西。

大約70厘米,寬卻僅為兩指的青銅劍。

劍身整體顏色泛青,暗沉沉不見半點光,劍兩邊像是沒開刃,一點都不鋒利。一條盤龍纏繞着劍柄,形成劍锷。龍的鱗片清晰分明,連頭顱上的長角與龍須都栩栩如生,怒目而瞪,兇悍十足。

最離奇的是它的重量。

看着雕琢精細,像動漫游戲周邊的一柄劍,竟然四個人一起用力都擡不起來。旁邊現成的吊車給稱了一下分量,好家夥,淨重七百四十九斤!

甭管是啥材料做的,這密度也太大了!

因為重量,所以它深深沉到了淤泥裏,但用吊車拽起來的時候,那些泥污順着劍鋒滾落下去,完全不用擦洗,連那條盤龍鱗片的縫隙裏也沒有留下絲毫污漬。

“老天,這是寶貝啊!搞不好是古董!”

周隊長一巴掌将身邊兩眼發光的小張拍開,抽搐着眼角說:“你就沒覺得這東西不正常?”從今天出門抓犯人開始就該死的一直不正常!

“所以才叫國寶啊!趕緊送走鑒定一下!說不準就發現了一種新的合金,從此世界格局就因為我們祖先制造的武器改變了!”

“你科幻電影看多了!”周隊長斥罵。

“本來就是!話說這麽重的武器,難道是祭神用的嗎?”也不分群衆還是刑警,全部圍在那裏議論紛紛。

“關老爺的青龍偃月刀是多重?”

“對啊,如果是祭神,神臺要是不牢固都能被它壓塌!”

“等等,不管是祭神物品還是古董,如果從長江裏面翻出來倒還有可能,但怎麽會在西山水庫裏?”

“也許是文物販子,不知道哪一年在這裏出車禍掉進水庫裏的?”

七嘴八舌,衆說紛纭,吵得周隊長頭都跟着嗡嗡作響。

“全部上車,回市區,送文物鑒定所!”

周隊長沒好氣的開始趕人,一邊喝罐裝咖啡提神一邊嘀咕,那雙運動鞋似乎有點可疑,但撈到鞋子衣服完全說明不了什麽,難道沈冬那小子還能光着膀子甩掉鞋子遁地失蹤?真是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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