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執筆為手
胤禛聞言将臉重新轉向折子,許久才道:“這事朕再想想,又不是一定要放他們出京去藩地。”
胤禩的惆悵只維持了一刻就抛開了:“也是,或者提前做掉孫延齡也成,總之不讓他們夫婦離京。”
朕就知道,前一刻還在多愁善感,下一瞬就在謀劃讓孔四貞做寡婦,老八你也夠可以的。佛口蛇心說的就是你。
皇帝內心吐槽完了,照例拿折子上的政務考校弟弟。再來是嚷着頭痛背痛腰疼腿疼,要求皇貴妃親自橋引服侍。
胤禩當然不肯受此差遣,他最近沒什麽把柄拿在皇帝手裏,于是義正言辭拒絕了。
皇帝問:“八弟侍弄皇阿瑪可還順心?”
“三阿哥早慧,必成大器。”打官腔誰不會。
“要不要朕把他老人家過繼給你膝下承歡,以慰深宮寂寞?”
“臣妾宮務繁忙,恐怕有心無力。皇上要真體恤,不如讓二阿哥時常來承乾宮走動?”
皇帝翻身坐起來:“你這般嫌棄皇阿瑪,何等不孝?怨不得皇阿瑪厭棄你。”
胤禩反唇相譏:“四哥總想着拿三阿哥送人,更不孝,怪不得皇阿瑪只當你是孤臣而非兒子。”
胤禛沒接口繼續吵架,默默看他一會兒,招手道:“老八,過來。”
胤禩心生警惕。
胤禛心頭好笑,老八總愛做這些毫無助益的事情,當年皇父賜藥你拒不敢受不是矯情是什麽?都這樣了還不認命,朕不把你睡平了枉自兩世為帝!
……
皇貴妃侍疾三四日之後,皇帝病愈還朝,此時離新年也沒幾天了。
皇帝借口皇後不熟宮務,死皮賴臉仍将協理大權交給皇貴妃,說是年後再行移交。太後與皇帝讨價還價,最後敲定新年慶典宮中命婦接見都由中宮有皇後坐鎮,其餘她可以不做理會。
皇帝勉強默認,他其實挺想看老八面對太叔公的場景。
胤禩覺得自己一點好處也沒得,內務府和宮裏的眼線他都安插好了,宮務什麽的除了耗費大量時間精力之外毫無用處,不如跟着老四聽政有趣。
新年慶典之前,皇貴妃果然因為操持宮務過于勞累再度病倒,一直纏綿病榻不見好。太後殷切關懷了皇貴妃,賞賜無數,殷殷叮囑仿佛對着親生閨女。
封筆過後,胤禩徹底撂挑子不理宮務,每日躲在承乾宮養病,皇帝三催四請都不能把他弄到乾清宮。
偏偏皇帝這幾日忙着谒見蒙古朝賀的王爺貝勒,三藩使節陸續上京,京官以及各省大員也要該見的見該賞的賞,胤禛白日裏沒時間時時刻刻抓住偷奸耍滑的弟弟,只能等着晚上逮人。
胤禩還在記恨乾清宮侍疾的事情,對胤禛沒有好臉色,躺在軟椅上讀明朝宮裏留下來的話本。
吳良輔捧來一摞書紮擱在桌上,皇帝更衣換鞋之後一個眼神,衆人魚貫而出。
胤禛上前,不問自取抽掉胤禩手中的書,随意翻兩翻扔在一旁:“有空看這些無聊的玩意兒,不如臨幾本字帖。”
胤禩答道:“爺又不寫折子考狀元,臨貼作甚?”
胤禛粗暴拉着胤禩胳膊将人拎起來往桌邊推過去:“世祖的字,你學着,日後替朕批折子用得上。你這樣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還能有點出息不?”
胤禩掙不過,被摁坐在凳子上,只能嘴巴反抗皇帝惡行:“上輩子爺出息到宗人府去了,這輩子想得過且過你又不樂意。皇上能給個準話不?到底要臣弟怎樣才好?”
胤禛指着桌上一張“福”字,道:“臨這個,今晚臨上兩百個,算你為朕分憂。”
胤禩自覺好苦逼,他這輩子就攤上個苦力的命,無論是公務上還是床上。當年好歹折子上還能具上和碩廉親王的名,如今算個徹底槍手,見不得光?
胤禛把筆塞進他手裏,對老八面上不甘不願的神情嗤之以鼻:“當年聖祖讓朕替寫扇面福字是天大恩寵,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不會寫要不要朕教你?”
“皇上日理萬機,臣弟不敢勞煩。”胤禩飛快答了,苦着臉低頭慢吞吞開始磨墨。
皇帝在胤禩方才坐過的軟椅上歪了,随手翻看胤禩藏在枕頭下面的話本,口中道:“動作利索點兒,磨磨唧唧要不要朕來替你磨墨?你寫字姿勢怎麽回事?胳膊要懸着,手腕怎得這樣無力,給你把刀你都捅不死人。”
胤禩很想說一句皇上要不要試試,或者把帖子直接砸老四臉上。
胤禛長身而起,幾步跨到胤禩背後,右手握上弟弟握筆的手:“當年朕也手把手教你寫字,你與十三都做了朕的半個學生,怎麽你半點都比不上人家?”
胤禩氣死了,大晚上不讓睡覺不讓發呆,被逼練字臨帖還要兼被吐槽不堪點化,老四你又找茬想吵架?
廉親王不肯買賬,幾下想要掙脫好為人師的皇帝:“皇上看不上臣弟的字,還是自寫吧。省得臣弟給皇上丢人。”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弟弟在手,皇帝被胤禩磨蹭出幾縷心頭邪火,撰了他的手腕子別在胤禩背後,言語挑逗他:“八弟想要侍寝還是臨帖?”
胤禩:……臨帖。
一刻之後胤禩規規矩矩端立桌前認真臨摹世祖手跡,嘴角帶着輕微瘀傷,頸間襟扣缺了一粒。
八賢王決定今晚臨帖有多慢寫多慢,一直寫到天亮最好,心頭默念行四的去死。
皇帝耐着性子翻了兩本雜書,左等右等嫌他磨叽,再度上前指手畫腳,最後幹脆親自上陣操刀,終于在午夜三刻之前寫完剩下七十三張字。
之後兩人拉扯上床繼續吵架。
胤禩鬧脾氣不肯就範,他又不是真妃嫔憑什麽總找他侍寝!
就算因為別的女人都是瑪嬷輩分的老人,他內心弟弟外表孝獻皇後哪一個又夠資格?老四說一句朕心悅爾他敢信幾分?如果下輩子投胎調個個兒老四變女人心甘情願讓他上,他再信不遲。
可惜男女實力懸殊,很快胤禩被剝得衣不蔽體,胤禛将人攬在自己身上慢慢撩撥:“開春了朕打算去一趟蒙古安撫諸部,要不要一起去?”
胤禩本在抵抗,聞言一時分心,面露向往之色,忘了眼前危機:“當真?”
皇帝趁機作亂,很快二人氣息不穩。皇帝用力将人扣在懷裏,往前頂了一頂,催促道:“你自己動一動,乖一點聽話,朕有好處都想着你。”
胤禩嘴裏無法自制溢出細細碎碎呻吟,很快與皇帝的喘息交纏在一起,再難分心。
一直到紅燭盡滅,沒有皇帝或者皇貴妃的傳喚,也無人敢入殿重新燃燈。
黑暗中無需裝腔作勢,喘息平複之後,背德逆倫的兄弟二人誰也沒急着分開。片刻之後胤禩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四哥要去蒙古,幾時動身?”
胤禛撩開懷裏人汗濕的頭發,繞了一縷慢慢打轉:“不急,總要等着天氣回暖再說。”
胤禩悶了一會兒。
胤禛摟着軟玉溫香在懷,有些昏昏欲睡。
胤禩靜默一刻,咬咬牙,狠心道:“皇上是為安撫蒙古,臣弟跟着……或許會事倍功半,反倒不美。”皇帝為了董鄂氏廢了一個蒙古皇後,冷落諸多草原來的妃嫔,蒙古王公們自然不會願意在自己的地盤上見到這個女人,更何況聖祖當年多倫會盟也沒帶女人。
胤禛驚訝睜眼,他當然知道老八有多想出宮走動,上回不過在街市逛逛就能樂成那樣,這一次倒真肯設身處地替朕打算了?
皇帝手指在胤禩脊背上捏捏揉揉,就像舊時無人私下時抱着百福時那樣做:“皇貴妃身子不好自然要閉宮休養,皇帝要在侍衛随從裏面添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胤禩噌地坐起身來,一雙眼睛在夜裏灼灼閃光:“四哥不騙人?”
胤禛笑着拉他重新躺回去:“朕從來說話算話,當年說了你若改過自新必然放你出來,也不是空口白話。”
胤禩剛剛好起來的心情再度染上墨色,卷了身上被單翻身滾到一旁蜷成一團,不吭聲。
有些話題總沒人敢碰,碰了不用見光就能死傷無數。
胤禛心頭說不出什麽滋味,他自認不後悔,但老八這樣掩耳盜鈴總不是個事兒,指望與他心意相通前嫌盡釋就必須刮骨療傷。
皇帝從後面用力扳着胤禩的肩膀将他正向自己:“你要這樣一輩子?那些事情在那兒了誰也改變不了。朕這輩子不诓你,一心一意對你好,你就不能都放下?你這樣陰一陣陽一陣有意思?喜怒不定的考語合該給你用才對。”
黑暗中皇帝看不清胤禩臉上的神情,卻聽見耳邊的呼吸聲漸漸混雜了澀澀鼻音,哽咽起來。
胤禛心頭一顫,不知怎的有些哽,他将弟弟腦袋死死按在自己頸間,嘴裏打趣道:“你活回去啦?哭什麽?當年你可是笑着謝恩自己走進宗人府的,現在真當自己是女人?”
好一陣子,懷裏的人時而抽噎一聲,直到漸漸平息,才聽見胤禩悶聲道:“我死算什麽,只是想到老九。”
胤禛不語,這似乎是更無法碰觸的話題。
人心向背,縱使身體緊緊相依又能如何?
南轅北轍的心思,或許到死也沒有相知相合的那一日。
胤禛不想再說什麽,言語已經沒有意義。他不是張嘴就能甜言蜜語的人,更不會随口許下永不相負的誓言。
更何況對老八,說了他也不會信。
胤禛翻身壓上去,騎在胤禩身上用力摟緊他。
“做吧,累了就不用再想。”
胤禩沉默以對,承乾宮裏凄風苦雨。
“如果有一天朕崩了重回雍正朝,朕放你和老九出來。只要你盡心竭力輔佐朕,一世榮寵,朕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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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