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牧行簡的密探再多,卻終不如一個能得牧臨川信任的顧清輝。

這些日子憑借牧臨川的信任,她明裏暗裏多方打探,遞了不少秘要情報。順利得簡直像是如有神助,令顧清輝也頗為遲疑,擔心是有人在背後暗中布局,以誘她入網。

“王妃,日子不早了。”

侍婢斟了杯酒遞于她暖暖身子,捧着彩繪鑲金漆盤,斂眉低眸:“若要動手,可趁着這小暴君腿傷未愈的時候。”

顧清輝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侍婢。

少女生着一張過于妩媚明豔的臉了,烏發雪膚,攝人心魂。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侍婢頭又低下去了不少,只露出烏黑的發頂與纖長白皙的脖頸,眼睫顫動,顯得恭順而卑弱。

阿媚并非她貼身侍婢,是她入京前牧行簡撥給她伺候的。與其說是她的婢女,倒不如說是牧行簡的通房。

顧清輝依稀記得,阿媚似是牧行簡醉酒後收用的。醒來後,男人沉默了半晌,兩道劍眉斂起,揉着頭疼欲裂的額角,神情疲憊,看也未看榻上含羞帶怯,含情脈脈的少女。

牧行簡女人很多,諸如裴姝之類的女探子也不少。但為人卻薄情寡義,鮮少沉溺于男歡女愛之中。

女人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種随手即用的物什。

“是嗎?”顧清輝神情莫辨地低下頭,想起牧臨川,忍不住怔怔出神,又愧又痛。

阿媚見她似有猶豫,咬着唇,躊躇了半刻,苦口婆心地勸道,“王妃,你我入宮就是為了布置此事。花了這麽多天時間,終于收買了中軍宿衛,莫要使從前的努力付諸東流啊。”

“故友專諸置匕首于魚腹中,以刺殺吳王僚,又有荊軻取圖奉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

“如今宮中上下已打點妥當,王妃需擇一合适的日子動手,莫要再拖了。”

“我知道。”放下信,顧清輝臉上的猶豫漸漸散去,最終化為了眉眼泠泠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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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天子荒唐,竟然與自己妃嫔賽馬。只是為了給顧清輝折一枝梅花作發簪,這也就算了。可他輸給了自己宮中的妃嫔不說,竟然還摔斷了腿。

這日老友相見,于家中密謀議事。

全珏見衆人眼裏皆有無奈之意,不由搖頭苦笑。

“我只是在想,你我是不是将寶押錯了。”

劉季舒也嘆息:“荊州那兒的動靜越來越大了。想必不久之後,這上京便要亂了。”

“我朝中軍勢弱,外軍勢大,荊州兵強馬壯,若真要打起來,國将不國。”

“前幾日派兵求援的探子可有消息了?”

全珏審慎地微微搖首,燭光下面色漸趨凝重,“并無消息,許是被長樂王截殺在了路上。”

“也罷。”劉季舒喟然長嘆道,“如今各方諸侯擁兵自重,隔岸觀火,依我看,此番求援,并無多大意義。就怕反倒是引狼入室,到時候狼多肉少,這上京還不夠他們分吃的。”

“而今,我卻更擔心那位長樂王妃。”

又看向在座的幾位中軍将領,蹙眉道:“你等耐心提防着長樂王妃一些。長樂王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開戰前夕竟然将自己妻子送至上京……”

“能做出這種事,以自己妻子為餌,”全珏冷笑道,“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出的?”

“老夫心裏實在有些不安。”

窗外,更鼓沉沉,燭火照着窗牖,反射出泠泠的寒光來。

月天一色,雖至夜半,卻依然打眼得恍若白晝。

忽而有人開了口,遲疑地問。

“荊州兵精糧足,如今上京可調配的宿衛親兵不過兩三餘萬……若是……”

緘默良久,終是将這一句話說了出來。

“若此戰輸了怎麽辦?”

寒風吹動窗子,呼啦一聲倒灌入室內,吹動燭火打着旋兒飄搖不止。

寒光照得未消融的殘雪亮堂堂的一片,衆人心裏也是如明鏡般,心知肚明,微生寒意。

大雍建國以來,歷經戰亂,“國政疊移于亂人,禁兵外散于四方”。

王城宿衛寡弱,四軍、五校不少将領皆是“有将無兵”,宿衛中軍除“二衛”外已形同虛設。

整個上京,所能支配的中軍總兵力不過兩三餘萬人。

他們畢竟只是文臣,而非武将,手下無兵可用,就算磨爛了嘴皮子也無濟于事。

衆人沉默了一瞬。

“我看,長樂王若是真……”對方含糊道,“也不失為一個明主。”

“此事休要再提了,你我都是陛下心腹重臣,豈能說這種話。陛下再頑劣,也是先皇嫡子,更是你我等人的君主。”

“牧行簡此人明達善謀,能斷大事,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但此人好大喜功,重名。”

“他得位不正,又以自己妻子為餌,可謂小人行徑。即位後必想方設法作出一番事業來,來堵住悠悠衆口,以此向天下宣告,自己才是真龍天子。”

“只是如今大雍已經不起他這般折騰……”

牧臨川他折騰來折騰去,總歸是折騰這些吃得肥頭大耳的門閥士族,對着這些假名士開刀。雖然說不上是愛民如子吧,卻也不是那等為了滿足自己窮奢極欲,而壓榨百姓的暴君。

相反,他物質欲望可謂是淡到了極點,不論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在他眼裏幾乎沒有分文區別。

若是有人能引導他向善,未嘗不會長成個明君。

“陛下雖頑劣不堪,卻心思明澈,早早看出國朝弊病。”

知曉國之大蠹,無非豪門,便有意制裁門閥,推行一統。

這點也表現在牧臨川這些心腹的身份上,他們大多有個共同特點,要不是出生寒門,要不就是末等士族,亦或者是像劉季舒之流心懷天下的名士,更甚者,乃有才無德之輩,牧臨川重才輕德,主張唯才是舉。其心腹德行、才學、出生都能稱得上一句五花八門,這點倒頗有些魏武帝的遺風。

牧家一向服膺儒教,牧臨川此舉觸及豪強利益,引起了不少豪門士族的強烈反對。

只是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國朝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入了春,上京便開始多雨了。

春雨如油,纏纏綿綿,一連下了數日。

這是南方才有的風流柔媚。

張嵩提着個食盒,快步行走在宮道上,進殿的時候,撣了撣袖子上的濕痕。

脫了鞋,只着襪踩在冰冷的地磚上。一眼便看到了面色蒼白,眉眼倦怠,坐在被褥間的少年天子。

少年腿已經好了泰半,不過依然是肌膚勝雪,臉頰泛着病态的潮紅。

這一日倒沒陰陽怪氣地問王後的動向了,竟然破天荒地地在處理政務。

張嵩堆出滿臉笑來,端了食盒上前道:“陛下還不睡嗎?”

“王異,”牧臨川冷笑着往地上砸了卷竹簡下來,“孤早晚知曉他定要與堂兄勾搭在一處。”

張嵩忙上前撿起竹簡,展開一看,只見得“湘州刺史王異”這明晃晃的六個大字。

思及湘州與荊州之間那暧昧的地理位置,張嵩不寒而栗道:“王異與長樂王殿下——”

“他既然想要這王位,孤給他就是了。”少年眼裏閃過一陣厭惡之意。

張嵩心中陡然一驚:“陛下慎言。陛下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王後考慮。”

“你當牧行簡想篡位,是孤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嗎?就算孤累死在了這些案牍之中,也阻止不了他。”

牧臨川倒是從容,揭開了食盒,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嚼了嚼。眉眼看不出丁點兒懼意來,甚至還隐隐有些興奮。

他就等着這一天到來,這幾乎使他為之戰栗。

“孤這些年殺了不少人吧,又起用寒門。”

牧臨川微微一笑,“這些高門可是恨孤恨得要死。”

牧行簡重名教,與這些門閥士族可謂是勾連深受,你侬我侬,頗為暧昧。

他幾乎能想象出,牧行簡若起兵,一衆門閥士族定然是持暧昧态度,擁牧行簡入京。

大廈傾頹,只在朝夕之間。

而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

他好奇,牧行簡會用什麽法子殺了他,為此心髒鼓動不休,激動得渾身戰栗。

“嫂嫂此番進京,也是受了他的指使,他倒是狠得下心來。”大部分時候,哪怕面對顧清輝,少年也依然保有六七分的冷靜和理智。

“這肉不錯,送一盤到桂宮去。”

張嵩低聲:“喏。”

衆人只當牧臨川對自家長嫂存了些不清不楚的心思。

可沒有人比他清楚,牧臨川或許只是将對先王後的感情轉移到了顧清輝身上。

昔有颍考叔舍肉遺母,漢文帝目不交睫,衣不解帶,為生母親嘗湯藥;李勣其姊病,嘗自為粥而燎其須。

這一件一件,一樁一樁,并不似男人對女人的情義。

張嵩模模糊糊察覺到牧臨川對先王後——牧臨川的生母有種近似扭曲的感情,卻又不敢深想細想。

“對了,陛下,王後那兒……”

這眼看着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禁閉已解,可王後竟然真的就沒踏入過昭陽殿半步。

牧臨川沉默了半晌,忽道:“……連給人當狗都得靠做夢。”

張嵩:???

少年忽然掀起薄被,套上了高齒木屐,往外走去。

“陛下這是?”

牧臨川面無表情地停下了腳步:“去給人當狗。”

……

大雨傾盆而下。

累累如貫珠,落在地上濺起一陣飛瓊碎玉。

拂拂伸出一只手,擋在腦袋前,另一只手提着裙子,一路狂奔。

內心幾乎快斯巴達了。

這是何等運氣!被牧臨川關了這麽多天,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機出來遛個彎竟然就天降暴雨。

雨霧蒙蒙霭霭,隐約可見攢尖頂方亭的輪廓,亭前雲霧缭繞,亭面如山巒起伏,一眼望去又如蓬萊仙闕。

拂拂眼睛一亮,大雨天碰上個亭子那簡直就是真天堂好嗎,想都沒想,就沖了進去。

亭如傘蓋,擋住了瓢潑大雨,拂拂飛快地甩了甩腦袋,像只甩水的小狗,懊惱地跺了跺腳。

衣服濕透了。

提起袖子,擰幹了兩只袖子上的水,耳畔卻忽然傳來了一句低沉的男聲。

“微臣張秀拜見王後。”

拂拂一愣,吓了一大跳。這才意識到原來亭子裏還有一個人。擰着袖子的手就這樣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呃。”拂拂磕磕絆絆地問,“張中丞?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亭子裏的人正是張秀無疑。男人坐在靠裏的角落中,眉眼半斂,仔細看袍腳也被淋濕了。

張秀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一禮,眼睫仍然是低着的,并不主動去看她,“暴雨突至,來此避雨。”

只在行禮時,目光不可避免地自她身前掠過,他眼裏的訝然一閃而逝,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面色迅速凝重,忙錯開了視線。

拂拂有點兒窘迫。

她想,她大概意識到張秀這反應是為了什麽。

大雨天,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小亭子裏,她衣服又被雨給淋濕了。

張秀未多加猶豫,自她入亭之後,就退到了亭前的石階上,唯有一角飛檐勉強遮雨,片瓦勉強遮身。

雨絲斜飛入亭中,很快,就将男人半面肩膀都打濕了。

拂拂想叫他進來,卻也明白他在忌憚什麽,倒不好開口。

張秀背對着她,眼睫半垂,纖長的眼睫朦胧着淡淡的水汽,并不看她。

拂拂坐立不安。

要不是她突然闖進來,人家也不至于自覺退到了亭子下面去。拂拂臉上火辣辣地,羞愧萬分:“外面雨大……張中丞還是進來避雨吧。”

張秀态度溫和,眉眼淡泊:“多謝王後好意。”

腳下不挪動半步,只将目光放下了亭外。

遠遠望去,宮道兩側桃花點點,朦胧如霧如同點染法幹濕濃淡變化所染就而出,上京佛寺林立,牧臨川崇佛,宮中仍有不少佛教風格的建築。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順着張秀目光望去,或許是下意識地為了緩解尴尬,拂拂喃喃道。

男人波瀾不驚的疏冷神情,終于略有觸動,低聲道:“王後還會作詩?”

“中丞誤會了,這詩并非我所作,也是我偶然從別的地方聽來的。”

張秀颔首,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只道:“王後敏捷好學。”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拂拂幹脆問起課業來。

這樣一個問,一個答。

一有機會學習,拂拂就來了精神了,她凝思苦想,雙目明澈,炯炯有神地看着張秀,時不時偶爾發出幾句提問,可謂是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亭外,風雨緊一陣慢一陣。低低的交談聲很快就被風雨吹散在了霧氣中。

……

“不在?”

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殿門前,微潮的烏發貼在頰側,還在往下滴着水。

牧臨川愛笑,經常笑得或惡劣或嘚瑟或無辜,少年鼻挺唇薄,眼皮也薄,笑起來時甚至能說豔色逼人,顧盼生輝。但不笑時,眉眼鋒銳間自含着些漠然疏離的譏诮之意,使人格外心悸。

“王後哪兒去了?”

阿若有些害怕:“王後說悶得慌,去外面走一走。”

牧臨川垂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這麽大雨,她這是散的哪門子步?”

“你知不知道她往哪兒去了?”

阿若冥思苦想:“好像是……往南。”

春雨潇潇,綿綿不斷。

這幾日暗處苔藓滋生,屐齒印上去,容易打滑,留下一道一道苔痕。

這雨一連下了半個月了,下得牧臨川心情莫名煩躁,也有可能是他打算主動服軟,卻撲了個空。

他長這麽大,何曾主動服軟過?

牧臨川陰晴不定地想,面皮繃得緊緊的,拉長了一張臉,快步行走在這風雨中。

忽然,他步子一頓。

待看清亭子裏那兩個模糊的人影後。少年呼吸陡然急促,轉瞬之間,又變得很輕。不聲不響,潤澤的雙眸裏平靜如無波的深潭。

這一次算得上巧合,這兩次又算什麽?這半個多月不來看他,合着是又有了新歡不成?

“王後與中丞真是好興致,雨下得這麽大,還結伴一道兒來游玩賞景嗎?”

一道陰陽怪氣的嗓音忽然插進來。

“牧……”陸拂拂睜大了眼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的牧臨川,表情渾像是大白天見到了鬼,“你、你怎麽在這兒?”

這算是什麽眼神?

少年眼裏閃着點點無法遏制的怒火。他是青面獠牙像鬼了還是怎麽回事?

“怎麽,我不能來嗎?”

“就興許你們大雨天來散步,孤不能來。”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言語有些過激了,又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臣子心腹還在這兒,牧臨川迅速抿了抿唇,強行壓下去的怒意,導致臉上像是結了層薄薄的寒霜,平靜得簡直過了頭。

硬要說此時的牧臨川,更像是大雨天無處可去的小狗,皮毛都被雨水打濕了,一撮一撮地垂在身上,看着垂頭耷腦,溫馴可愛,實際上滿身戾氣,若往前靠近一步,就會被警惕又戒備地調頭咬上一口。

少年憋了又憋,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這是何等緣分,竟然又将你們二人重聚在了一起。”

拂拂就算再傻也意識到了點兒不對勁,怔怔地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牧臨川冷笑:“王後如何想,孤便是什麽意思。”

或許是擔心自己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又口不擇言道:“身為王後與外臣……”

話還沒說完,就被拂拂給打斷了。

開玩笑,小暴君這模樣擺明又發病了,遷怒她就算了,遷怒人家張中丞算什麽。

這話是能亂說的嗎?說出來又讓人家如何自處?

不知從哪兒湧出的一股勇氣,拂拂眼疾手快地一把奪過了牧臨川手上的傘,塞到了張秀手裏。

“雨停了,這是我與陛下的家事,張中丞能不能——”

拂拂說得委婉,“暫且回避一二。”

手上冷不丁地被塞了一柄傘,張秀微微一怔。

她竟然還搶自己的傘給別人?!

手上一空,少年眼睛睜得更大了點兒,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像只深感不可思議的貓。

拂拂扯出抹尴尬的笑,飛快地把張秀往亭子下面推。

牧臨川面色很不好看,陰沉沉道,“張中丞你就先走吧,這是孤與王後的家事。”

張秀看了看陸拂拂,又看了眼牧臨川。

一言未發,行了一禮之後,步入了蒙蒙雨霧之中。

張秀一走,拂拂倒吸了一口氣,心裏一股暗火蹭蹭蹭也随之直往上冒。

她覺得這小暴君現在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帝王恩》裏說他反複善變小心眼兒果然沒錯。她又不是他媽,他更不是他的好大兒。他禁足她這麽久,竟然還不準她出來遛個彎。

拂拂忍氣吞聲地道:“陛下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是路上遇雨,來此避雨,碰巧和張中丞碰上的。”

牧臨川冷笑:“孤是什麽意思,你還不清楚嗎?”

拂拂:“那你的意思是,下雨天我就活該在外面淋雨是吧?”

少年面色鐵青,攥住了她胳膊,咄咄逼人道:“你身為孤的王後與外男拉拉扯扯,不遵婦道,難道還怪孤?”

若說牧臨川這是在吃醋,她好歹還能忍耐一二,勉為其難地順個毛什麽的,可他好感度都跌破谷底了,這無比直男癌的言論擺明是把她當成個私人物品來使喚。

拂拂被他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努力掙了掙,沒掙開,腦子一抽,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口就咬了上去。

虎牙刺入皮肉,狠狠地磨了磨,牧臨川吃痛松開了手。

少女明澈的雙眼裏倒映出他的眉眼。壓抑着一團怒火,像是恨不得把眼裏的他給燒死。

“你是不是有病,我和張中丞根本不是這個關系。”一口咬下去,拂拂稍微順了點兒氣,直眉瞪眼道,“我只是等雨停的時候同張中丞請教學習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她竟然還敢咬他?!

夢裏的旖旎與現實的殘酷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少年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下意識冷冷回嘴道:“張中丞,叫得如此親密。那上一次在琅嬛閣也是緣分?也是碰巧?”

“上一次劉黃門與全常侍明明也在。”

“你身為君妻不與外臣不避嫌,是孤說錯你了?”

盯着牧臨川的臉看了一會兒,拂拂是徹底無力了。

她究竟在跟他胡攪蠻纏着些什麽啊。

牧臨川,你是拿了小作精劇本嗎?《帝王恩》裏的作精人設其實是你吧?

意識到面前這人無法溝通之後,陸拂拂她認栽了,嘟囔道:“随便你。”

沒想到她的認命在牧臨川眼裏又成了拒不配合之意。

少年驚怒得兩頰更紅,眼中猛地閃爍了一下,“這麽說是孤的原因咯?”

拂拂氣惱地鼓起了臉:“你愛怎麽想怎麽想?行吧?”

“那我要是非要這麽想呢?”

拂拂惱怒:“你愛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牧臨川,你能不能別鬧了,能不能別這麽無理取鬧?”

牧臨川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我無理取鬧?你看看到底是誰先無理取鬧的?”

少年又是震驚,又是委屈和憤怒:“你竟然說我無理取鬧。”潤澤的雙眸,幾乎快要冒火。

是誰明知他斷了腿,這麽多天裏對他不聞不問。

又是誰,解了禁足之後又與別人拉拉扯扯。

怒火漸漲,越燒越旺,到頂了卻好似猛地一下熄滅了。

少年怒容陡然一收,臉色飛快地冷了下來,胸中如塞冰雪。

拂拂意識到和這小瘋子是說不通了,提起裙子就要往亭子外面沖,卻被人一把箍住,拉入了懷中。

少年眼睫低垂,他神情有些莫名的漠然和冰冷。

“卿卿。”

牧臨川的呼吸噴吐在她耳側。

拂拂雞皮疙瘩一顆一顆地冒了出來,警惕地問:“你、你想幹嘛?”

少年卻擡起眼,驟然笑開了,眉眼彎彎,昳麗動人。

唇瓣微揚,像是在撒嬌。

“不幹嘛呀。”

“卿卿這麽緊張是何故?”

他笑意盈盈地伸手抽開了她胸側的系帶,冰冷的手随即探入了進去,胡亂揉了兩下。

冰冷的指尖一點一點在光潔的肌膚上流連,牧臨川卷曲微潮的烏發親昵地蹭着她的臉,像是纏住溺水之人腳踝的水草。

作者有話要說:李勣是唐朝人,但我們這是架空(?)

魏武帝曹操求賢令以為有德者未必有才。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的“四本論”之辨是魏晉一主要議題。

“國政疊移于亂人,禁兵外散于四方”出自晉書。

直男拂拂:你能不能別鬧了,随便你,你愛怎麽想怎麽想,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感謝在2020-12-2520:15:49 ̄2020-12-2619:40: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窈1個;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窈、藍lian雨、財迷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行屍走脂肪6個;窈4個;財迷3個;星星不行2個;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米粒、雲仙游、羅漂亮、·時笙·、唯墨非婷、啦啦啦啦啦啦啦嘿嘿、翻山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haron120瓶;損之又損40瓶;233323瓶;滾動的橙21瓶;聿頭醬20瓶;行屍走脂肪、七肆、宥戾南言、西木10瓶;布奈7瓶;致青春3瓶;addict/webholic、纻白、快樂女孩、學海浮沉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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