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那廂,孫循雖也有意留姚茂與石黑這一衆部将在府上過夜,但對方卻頗為有禮地拒了,直言要去城中大營陪兄弟們。

幾人堅決,孫循也不好再挽留什麽,只得無奈地長嘆一聲。

倒是牧臨川,卻并未多加挽留,相反,除了剛見面的時候笑了幾下,其他時候倒是頗為冷淡的模樣。

陸拂拂觑着牧臨川的表情,在心裏吃驚地想。

這小暴君還在鬧別扭呢。這可不是在自己跟自己鬧別扭嗎?

她本來就長于察言觀色,和牧臨川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再摸不清楚他的脾氣那就是二百五了。

小暴君其實是挺愛笑的,似笑非笑、冷笑、嗤笑、裝無辜的笑、大笑,情緒之生動豐富不像反派大BOSS,倒頗有諧星的天賦。

但內心卻十分疏冷。

你若越是算計他,越與他虛與委蛇,這逼就笑得越開心。你若是對他好,他反倒冷着臉,有些無所适從了。

牧臨川心裏也感念這幾人一路搏殺出來,正因為如此,反倒又不知道用什麽表情來面對。

回到屋裏,拂拂拎着裙子在案幾前坐下,雙手捧着下巴,幾乎是誇張地嘆了口氣。

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

她那雙眼睛分外澄澈,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人時仿佛要看到人心底去。

牧臨川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蹙起了眉頭。

拂拂:“你就打算這麽招待這幾位将軍?”

“不然呢?”頓了半秒,他嗤笑道,“難不成像你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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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拂拂聞言,想象了一下牧臨川跟劉大耳似的玩抵足而眠地這一套,默了。

更加恨鐵不成鋼了。

明明之前折騰人家劉黃門不是挺從善如流的嗎?怎麽現在又不會收買人心了??

“你不是答應我要做皇帝嗎?”

這是個好機會,拂拂精神一振,板起了一張嚴肅的小臉,循循善誘,毀人不倦…

呸!是誨人不倦!

“做皇帝你得會拉攏人心啊,不求你跟劉備一樣一塊兒吃飯一塊兒睡覺,但至少得有個表示吧?”

當然,她說這話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打心眼裏佩服姚茂石黑等人,更害怕他們如《帝王恩》裏那般受委屈,他們值得最好的,她也願意傾盡全力給他們最好的,以作報答。

看着少女興致勃勃,精神奕奕地教他帝王心術,牧臨川扯動唇角冷嗤了一聲,有點兒好笑。

“我知道。”

“我本打算下一道旨意,給這幾人一個正經的将軍名號。”

說做就做,沒多加耽誤,便着人傳了他旨意,姚茂與石黑等人各加了威寇等七品将軍號,又将這支騎兵賜名為“黑甲佛圖”,以示恩寵。

這旨意傳到城中大營的時候,石黑那張黑臉再度漲紅了,激動得眉飛色舞,他也不懂怎麽謝恩,怎麽表示,就忍不住上前緊握住來使的手。

攥得死緊死緊,仿佛這樣才能表達自己心裏的激動勁兒。

“替俺謝謝陛下!!”

看得姚茂是哭笑不得,忙上前一步,将兩人分開。“阿弟,你且松手,”

沒看到人來使被你攥得手都快紫了嗎?

來使被攥得面色青紫,冷汗涔涔,這才長舒了口氣,偷偷将手別到身後,輕輕甩了甩。

“咳咳,諸位将軍若無要事,仆這便告辭了。”

來使腳底抹油,大為汗顏,溜得飛快不說,待那使者走後,石黑還激動得兀自喋喋不休,扯着嗓門大聲道:  “嘿!這陛下倒也大方!”

“阿兄,從今天起,俺們可是将軍了!!”

姚茂微微苦笑。

石黑沒什麽心眼,他卻是知道的。

如今陛下手下無兵無将,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唯獨就只有這天子名號。若說能賞些什麽,也只有賞賜這些虛名了。

說白了,這将軍名號只是聽着好聽,能不能被天下人承認還另說呢。

石黑卻不願意計較這麽多,從前人們左一口将軍,右一口将軍的叫着,他心裏清楚,他們這幾人不過是雜牌将軍。

哪像今天這樣,正兒八經地領了将軍號,被天子官方承認了這般揚眉吐氣。說着便激動地要去給遠在老家的阿母寫信了。

姚茂看在眼裏,也知曉他激動,笑了笑,也不潑他冷水,自去巡營。

石黑見了,許是存了幾分炫耀的心思,忙追着他而去。

然而,今日營房裏卻怨聲載道,衆人一個個面色忿忿,直眉瞪眼地俱都在唾罵着什麽。

待看到姚茂來,衆漢子便團團将其圍住了,其中一人咬牙道:“将軍是有所不知。”

“将軍是又封了號,又領了賞,可俺們底下這些軍士呢?連頓熱飯,連鍋熱水都沒有!”

姚茂一驚,愕然追問道:“陛下沒給俺們燒熱水嗎?”

石黑也怔住了,張張嘴,下意識地就想為陛下說話:“是啊,不至于吧?不就幾鍋熱水嗎?小氣什麽??”

“哪裏來的熱水?”對方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這刺史府裏的家仆都說了!”

“他們也用不上!陛下來了這兒,把這兒當作行宮,什麽好的全都供到陛下哪兒去了,哪裏有俺們的份。”

衆人越說越恨,咬牙切齒地叫嚷嚷了起來。

“俺早就知道,陛下看不起俺們!”

“既然看不起,今日這般惺惺作态又算哪樣??”

說着将手中的幹糧,狠狠往地上一掼。

“陛下王後他們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了!枉我們大老遠奮力拼殺出來,連口暖和的都吃不到!”

石黑瞠目結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衆人怨氣沖天,隐隐有怪到他們頭上的意思,被這麽一撺掇慫恿,石黑張口結舌了半天,狠了狠心,大罵了一聲這陛下好生狡猾,竟然有兩面做派!

以此來表示自己與姚茂絕無私心,定與全營房的将士共進退,大不了這将軍也不當了。

怎麽可能全營房将士連一頓熱飯,一鍋暖身子的洗腳水都供應不上?

姚茂愕然之餘,心生了些許懷疑,再三追問下去。

對方表示,刺史府的家仆就是這般說的,那木炭與柴火全都供應給陛下與王後取暖洗澡了,非但如此,他們身邊的侍婢都能每天洗個熱水澡呢。

如此驕奢淫逸……

這端茶送水的侍婢如何能與他們這些拼殺在前的将士相比?

衆人滿腹牢騷,不依不饒地鬧起了情緒。

“這樣,諸位兄弟也不要鬧了,某這邊去問一問。”心知這其中定然有古怪,姚茂擡起手打着圓場,汗顏道,“定讓諸位兄弟有口熱乎的能吃。”

眼見這夜裏又下起了小雪,北地苦寒,若無熱水這該如何捱?

且說姚茂走後不久,營房裏去來了個生面孔。

竟然是個明眸皓齒的女郎。

“請問姚将軍可在?”

值夜的漢子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少女臉上,多了幾分狐疑與八卦。

“女郎是誰?找姚将軍作甚麽?”

看她打扮非富即貴,想到今晚鬧出的這事兒,對方心裏卻先多了幾分怨氣,說話也有點兒沖。

女郎,也就是陸拂拂。

被這一頓亂沖,沖得有點兒懵逼,但也沒生氣。

“我……我有事相尋。”

“姚将軍不在!!”值夜的漢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女郎請回吧!”

“那石将軍可在?”

值夜的漢子心中窩火:“這大冷天的,你叫我如何幫你去尋石将軍?”

然而,就在下一秒,營房的帳子卻忽然被人撩開了。

石黑打起了簾子,大踏步地鑽出了營房,嗓音像打雷。

“俺這不是在這兒嗎?!找俺做什麽?!”

一邊走,兩只虎目一邊四處亂瞟。

目光好巧不巧正好又與陸拂拂撞了個正着。

陸拂拂:……

石黑悚然一驚,嗓音大得像平地起了個雷。

“王後?!

“你怎麽在這兒?!”

這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值夜的漢子倒抽了一口冷氣,也傻了眼。

拂拂嘴角一抽:“石将軍。”

石黑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冷汗都滴了下來。

拂拂“嘿”地一聲露出個賊兮兮的笑容,特豪邁地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請将軍喝酒來的。”

夜深雪重,風就跟刀子似得梳了過來,尤其是入了夜,北風聲更如鬼嘯。

雪都結成了冰,一腳踩上去咯吱脆響。

此時營房裏卻篝火熊熊。

一衆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個個眼睛滴溜溜地轉,眼裏閃動着疑惑和好奇。

待陸拂拂看過去,又俱都作一副恭敬的模樣,俨然是将怨氣全都老老實實地藏了起來。

女孩兒一進屋,就特別熟稔地給自己挑了個位子,一屁股坐下來。

察覺到四周一片安靜,拂拂眨巴着眼睛笑:“大家夥兒坐啊。”

衆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畏畏縮縮地坐了下來,又驚訝又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這位少女王後。

少女毫無貴女那一身嬌嬌的習氣,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這麽說王後今日不是一個人來的?”石黑驚疑不定地問。

“是陛下要過來的。”女孩兒眉眼彎彎地笑,“陛下如今去巡視營房了,待會兒才過來呢。”

敢放任自己的王後一人來這種地方,這代表什麽,這代表信任啊!

起初,這些将士還頗有些緊張,放不開。

但看陸拂拂她一舉一動,都十分接地氣,也都大着膽子和她說起了話。

“王後和那些貴人一點兒都不像。”一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和那些出個門都要幕籬遮臉的貴女不同,陸拂拂此言此舉可謂是十分豪放了。

擡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女孩兒臉色沒變。

笑道:“我哪裏算得上什麽高門貴女,衆将軍就別埋汰我了。”

衆人面面相觑,這如何算不上貴人了?王後都不算貴人,那這世界上還有貴人嗎?

“諸位将軍有所不知,俺其實出生鄉野。”

一張嘴,這一口土話,俱将衆将士驚得一個倒仰,一臉懵。

“就是前幾年陛下選妃,選到俺們村子裏去了。”用力抹了抹唇邊的酒漬,陸拂拂盤着腿胡坐着,端得上是一個氣派豪爽。

“俺當時正好被選中,就這樣入了宮,一路也不知怎麽地,稀裏糊塗地就混上了王後。”

“說是王後,其實俺碰上那些貴人也害怕。”女孩兒眸光熠熠,老老實實地笑着交代道,“俺就是個魚目混珠的,生怕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合規矩,叫那些貴人笑話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只有3000_(:з”∠)_感謝在2021-01-1512:39:55 ̄2021-01-1611:35: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ailnono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啦啦啦啦啦啦啦嘿嘿、妾身君抱慣,尺寸細思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沒有昵稱30瓶;和單號好的弧度不大混20瓶;肉呼呼的圓臉16瓶;丿妖丶狐、明天,你好、花非花10瓶;·時笙·8瓶;燕白3瓶;今天是個好日子2瓶;岳绮羅、薄荷味的糖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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