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心疼(八) 他缺的,只是一個汀汀罷了……

稽晟的眼神甫一掃過來, 敖登便知這是何意了。

這厮是生怕有人要搶了他那寶貝。

然而不待敖登有什麽動作,姜珥已經興沖沖地拉着桑汀下了船。

兩個姑娘身形窈窕,姿容卓絕, 行在碼頭便似兩朵妍妍綻放的嬌花兒, 過路行人男女老少都不由得駐足多看了一眼。

稽晟睨向敖登的眼神不由得更淩厲,他冷着臉, 卻是沒有上前将人拉回來,只示意其阿婆帶左右宮人跟上去。

旁人他不管,可桑汀,他終歸是放心不下。

……

渡口邊上,心腹張玉泉早已領人候在碼頭,因上頭有死命令, 陣仗并未敢擺大, 然無一處不恭敬。

見了東啓帝一行人, 張玉泉恭敬行禮:“下官張玉泉見過皇……見過紀大人。”

稽晟神色寡淡, 拂袖道:“起吧, 回去再說。”

“是。”張玉泉這便點頭,臉上掬着笑,帶一行人去到早早安排好的車架旁, 好生囑咐安排, 才叫車夫驅馬。

聖駕是何等的尊貴,東啓帝此行只向心腹臣子下了聖旨,一則便于處事, 二則是為了探探江東郡到底是何狀況。

張玉泉是夷狄舊臣,調遣過來時官職雖不高,只一輔佐江東郡守的郡尉,卻是東啓帝在江東最銳利的眼睛, 這回帝王親自南下巡查,他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必要處處安排妥當不可。

馬車平穩,緩緩駛向張府。

路上,桑汀掀開車簾看了看,街道上游人絡繹不絕,小販商鋪生意興隆,可見百姓安居樂業,是好兆頭。

稽晟淡淡地瞥一眼,敲了敲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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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汀回身來,聽到他說:“離姜珥遠點。”

桑汀一愣,悶聲道:“我瞧着敖夫人性子單純活潑,是個好相與的。”

聞言,稽晟冷嗤了聲,似嘲諷,又似笑她癡傻,卻不再多說什麽。

桑汀敏銳地察覺出些許異樣來,她坐到男人身邊,兩手握住他胳膊,調子軟軟地喚:“大人。”

稽晟冷冷開口:“吵。”

單單一個字,将她滿腹疑惑打了回去。

桑汀抿了唇,默默閉嘴,想了想,擡手給他捏了捏太陽穴,動作輕輕柔柔的,春風細雨也不過如此。

稽晟一夜不眠,都在照顧她,鐵打的身子也有受不住的時候。

所以,平日裏脾氣臭了些也是可以諒解的,臉色不好也都是有緣故的。

若一個人順風順水的活着,無煩無憂,誰願意天天生氣發怒呀?

桑汀想得十分通透。

她多疼疼他,都會好的。

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張府。

張夫人領着府裏的丫鬟婆子,帶女眷去後院稍作歇息,臨走前,桑汀頓了頓,回頭看去。

稽晟三兩步過來,替她攏了攏毛領鬥篷,姑娘白裏透紅的臉蛋格外招人憐,他擡手揉了揉,觸之滑膩柔軟。

張玉泉等人見狀,不約而同退下。

稽晟肅着臉交代:“你先回去歇着,不許亂跑,明白?”

桑汀點頭,軟聲說:“好。”

這樣乖順,倒叫稽晟有些不自然。他輕咳兩聲,放下手,語氣不自覺的溫和下來:“去吧,我前院還有要事。”

“好,我知道啦。”

桑汀這才與其阿婆往後院去,這個纖弱的身子帶走了男人所有的眷戀。

身後,稽晟闊步去了前院,張玉泉與那一沓租稅收入及戶口簿冊還等着他去處理,這便是無上的權利地位所帶來的附庸。

也是稽晟最嫌惡卻不得不應承的東西。

他只想要桑汀。

……

這下子,藏在門背後的姜珥蹦蹦噠噠,轉瞬便又挽上了剛進門的桑汀。

姜珥小小聲地問:“娘娘,您不是不喜歡皇上嗎?”

桑汀臉頰唰的一紅,下意識反問:“怎麽會不喜歡?”

話音落下,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雙頰通紅,急忙說:“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姜珥一臉迷茫,顯然還沒察覺到少女心事,有什麽話就直直說出了口:“我看您剛才依依不舍的,明明就是有話要說,可是您又不說。”

桑汀有些難堪地咬住了下唇,更說不出話來了。

好在姜珥不懂,見她不語,轉瞬又忘了,憤憤說起另一事:“敖登那個家夥不準我來找您說話,說我再來找您,他,他就要打我!”

桑汀愣了愣,堪堪從方才的羞澀回神,想起稽晟在馬車上說的那話,默了默,搖頭說:“敖大人只是憂心你的身子,斷斷沒有旁的意思的。”

聽這話,姜珥便垂了頭,語氣怏怏:“所以,其實您也不想和我說話,是嗎?”

“怎麽會呢?”桑汀啞然失笑。

姜珥擡頭,剛要說什麽,身後的老媽媽上前來,對桑汀歉意一笑,“我們夫人路途奔波,身子乏了,說些胡話,還請娘娘莫要見怪。”

桑汀彎唇笑了笑,“那便快些回去歇息吧。”

老媽媽應下,帶姜珥随張府的丫鬟去了另一側院子。

姜珥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桑汀在後邊看着,眉眼低垂下來。

桑汀看向其阿婆,終是忍不住問:“阿婆,敖夫人她…怎的會受傷啊?”

其阿婆嘆氣,“當年大王攻打東夷諸部族,就是敖大人領的軍隊,敖夫人那時候還是東夷姜府的千金小姐,不知受了什麽牽連才傷着的,這事和敖大人關系深,老奴三兩句話還當真說不清。”

如此,桑汀便不再問了。

等進了院子,她才想起來那一包袱的金銀珠寶,忙又問:“阿婆,那些東西呢?”

其阿婆哎呦一聲,“娘娘,那東西到底怎麽來的?您瞧皇上那臉色,可是氣得不輕!”

“這,”桑汀苦了一張臉,“昨日多謝阿婆替我說話,那東西是敖夫人帶來的……”

其阿婆臉色一變,忙搖頭:“娘娘,皇上不提這事便也過去了,您千萬別憂心,那東西老奴都好好收着呢。”

幾月下來,其阿婆已然成了桑汀最忠誠的“心腹”。

進屋收拾行李時,其阿婆又唠叨說:“娘娘,待會到了晚膳,老奴給您準備好,您啊就和皇上說幾句好話,哄一哄皇上,這事定然過去了,皇上疼您,哪裏舍得真真計較啊?”

聞言,桑汀驀的濕了眼眶。

素日裏想盡法子讓他不生氣,誰知到頭來,竟是自個兒惹怒了他。

心裏酸酸的,既是心疼,又不像是心疼,更像是做錯了事,傷了他的心。

起初那時,剛剛得知稽晟就是當年落魄的少年郎,她只想使法子治好他躁怒發作的怪病,盡她所能,好報了人家的救命之恩,既不畏懼,也不曾有熱烈的歡喜。

可自從知曉稽晟是六喜師傅後,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究竟是怎麽個心思了。

從前的稽晟,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死的東啓帝,是殘忍暴. 虐的夷狄王,手段狠辣,不近人情。

如今的稽晟,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會有七情六欲,也會有喜怒哀樂。

想着,那抹紅暈又泛上了臉頰。

收拾妥當後,一老一少配合着張府的廚子,精心備好晚膳,誰知到酉時也不見東啓帝身影。

天快黑了,門外寒風凜冽,桌上冒着熱氣的佳肴慢慢冷卻。

桑汀往門外瞧了好幾回,只見風卷落葉,她知曉稽晟有事要忙,生怕誤事,不好多問,更不好去打攪,可到底是心有不安。

倒像是習慣了稽晟在身邊,忽而不見,會發慌。

等到天黑透了,膳食熱了兩三回不止,她忍不住叫了随行的宮人去前院看看。

那宮人來到前院廳堂,無人在,茶已冰涼。

過往收拾東西的小厮說,老早的,就見幾位大人牽馬出府去了,瞧着方向,是要去漓河水畔。

江東城,漓河岸邊。

已是夜深,岸邊卻聚集了許多人,老老少少圍成一團,額上皆貼有符咒,嘴裏念念有詞,更是人手一火把,将漆黑的夜照得通明如白晝。

稽晟在距離幾裏地外的木屋旁瞧着,劍眉緊蹙。

張玉泉說:“這些便是天晉教派的,每月初一十五都要聚集此地禱告。”

大雄問:“都禱告些什麽?需要這時候來?”

張玉泉有些畏懼地望了東啓帝一眼,為難開口:“深夜前來,自是為了掩人耳目,禱告的…是亡晉光複,夷狄王沉死……漓河,永世不得……”

說着,沒聲了,是不敢再說了。

稽晟陰沉着臉,攥緊的拳狠狠砸在木板上,聲音比河水寒涼千倍百倍不止:“郡守趙得光呢?人是死了嗎?”

如此猖狂膽敢咒他稽晟死,合該割了舌頭丢去娑那街頭!

張玉泉身子一抖,知曉帝王動怒了,可是午後談事說起這茬時,東啓帝戲谑笑着,說要來瞧瞧,早知現在,他千不該萬不該領着一行人來!

然而已經遲了,張玉泉只得硬着頭皮交代:“天晉教派是這兩三月才猖狂起來的,漓河蜿蜒曲折,長幾百公裏不止,幾乎處處有無知小民深夜禱告,趙大人派府衙查過,抓了人回去懲戒示衆,誰知壓不住風氣,勞兵傷財,到如今,管不住……只得轉為抓源頭,從學堂教坊下手,其效果……”

有今夜狀況,可見此等做法的效果不佳是真。

“一群廢物!”稽晟狠聲斥罷,長袖一拂,厲色吩咐:“來人,都給朕抓起來,捉拿回府衙關押,連夜審問,審不出明日一早挂街頭!”

“朕倒要瞧瞧,有哪個是不怕死的!”

“是!”大雄立馬帶人過去。

這廂,稽晟已凜然轉身離去,高大身影隐于濃郁夜色中,孤高清冷。

這樣大的動靜傳到城內郡守府,趙得光睡夢中驚醒:欽差紀大人竟來了?何時來的?怎的半點消息全無?

最要緊的,是官差不保了!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月兒高高挂,稽晟回到張府,子時都已過了半刻。

院子前留了兩盞燈籠,照得青石板路發亮,他步子沉重,臉色仍是鐵青的,臨到門口才堪堪緩和了些。

不知怎的,在推門那一瞬頓了頓。

想要他稽晟死的人,從來不少,刺殺也好,下毒也罷,唯獨是這下. 咒,無關痛癢,不傷身體發膚,瞧着像兒戲,可笑至極。

他從來不信。

今夜過後卻止不住想,屋子裏那個小沒良心的,會不會也在心裏禱告過,祈求他稽晟死,祈求擺脫這一切,得到解脫。

她手無縛雞之力,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遑論她沒有,被他圈在領地之內的女人,只要他稽晟一日不死,她桑汀便一日別想逃脫。

這時屋子裏傳來低低的說話聲,稽晟倏的回神,眉頭一皺,推開門。

裏頭兩道視線望過來。

那雙困倦得耷拉下去的杏眸忽而睜大,眸裏有灼灼光亮:“大人回來啦!”

桑汀嚯地站起身,嘴角翹起時,兩個淺淺的酒窩似盛了蜜糖般的甜。

稽晟怔了怔,站定門口,身形微僵,似還沒反應過來。

其阿婆忙笑着道:“皇上可算回來了,娘娘說要等您,這不,就等到現在,膳食還是熱乎的,老奴去端上來。”

其阿婆下去後,稽晟的眼神變得深邃。

桑汀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張了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到男人一臉質疑的問:“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麽虧心事了?”

啊?

桑汀懵了,反應慢半拍地搖頭,“怎麽可能呢?還有……什麽叫'又'啊?!我一整日連府門都不曾出過!”

稽晟意味不明地“噫”了一聲,那神色好似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桑汀讪讪絞緊了手指,眼睑垂下,不再說話了。

其阿婆很快呈上膳食,一一布置好便退下。

稽晟瞥了眼,見人還站在那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他面上劃過一抹異樣,兩步過去将人拉過來坐下,話語變得生硬:“吃。”

“我吃過了。”桑汀小聲解釋,怕他誤會,忙又說:“就是在等你那時,等了許久,肚子有些餓,我忍不住就先吃了一點。”

從酉時等到子時,奔波一日回來,船上又暈又吐,幾乎是沒吃什麽。

她熬不住,又是個貪吃嘴。

張玉泉特從江東酒樓找來的燒菜廚子,手藝一等一的棒。

可是這樣解釋完,更心虛了。

桑汀把頭垂得低,後頸窩袒露的那截瑩白便全然落在了男人眼裏,幾縷發絲懶懶搭着,勾得人心癢。

稽晟确是不曾想到,這個嬌氣包能等他,佳肴香,姑娘更香。

他冷沉下去的那張臉開始松動,終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溫聲說:“好了,我并未怪你,還餓不餓?”

“不餓了。”桑汀低低回應。

這副委屈巴巴的憐人樣,不知曉的還道他欺負人。

稽晟聲音重了些:“既不餓,還坐着做甚?”

桑汀趕忙站起來,急促的看向稽晟,伸手去拿筷子,給他布菜,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被冷的一哆嗦。

稽晟臉色不太好,動作敏捷反握住那只飛快縮回去的手兒,又軟又暖,他握緊,耐着性子說:“我的意思,是讓你先去睡覺,不必陪我。”

“哦……”桑汀以為,他還惱着她呢,旋即,她又笑了。

可是笑過之後,又緊緊抿了唇。若不是惱她,只能是方才,又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然,他那會子說話哪能這樣冷漠。

可終歸是不好問。

桑汀擡眸,眉兒彎彎,“大人,你快吃吧,淨室內燒了沐浴熱湯,我這就去睡覺。”

“嗯。”稽晟松了手,直到眼瞧着她進了寝屋,才回身看這一桌子的菜肴,掌心滑過暖流。

是了,這樣良善的姑娘,縱使天底下人心全是黑的,她不是,不論再怎樣,也不會咒他死的,如是想着,面上陰霾散去幾分。

他當真在意的,也只單單這一個人。

可總覺還缺點什麽,食之無味。稽晟放下筷子。

珠簾那處探出一張嬌俏臉兒來:“大人,我好像……又餓了。”

姑娘語氣弱弱的,豈不就是才将說不餓要去睡覺?

稽晟不禁失笑,三分無奈七分憐愛,面容冷峻,透着罕見的柔情,對珠簾那個怯生生的人招手:“過來。”

桑汀腼腆地笑,在他身旁坐下時,帶來一陣嬌香。

稽晟執起方才放下的筷箸,再瞧這一桌佳肴,珍馐美馔,色香味俱全。

從始至終,他缺的,只是一個汀汀罷了。

翌日,天灰蒙蒙時,郡守大人趙得光便登了張府的門,眼下兩團烏黑格外突兀,身後尾随着幾大箱子的東西,還有兩輛馬車,不知裝的什麽。

張玉泉聽聞小厮來報,親自去開的門,将人迎進去,才知那馬車上的,是一個個水靈的妙齡女子。

“趙大人,這……”張玉泉阻在門口,面露難色,“這恐怕不妥吧?”

正宮皇後娘娘還在呢,依照東啓帝那個暴躁脾性,護起短來,只怕要當場揭了趙得光的烏紗帽。

趙得光得的消息就是朝堂遣派了欽差紀大人下來巡查,按照往例,美人珠寶哪樣都不能缺,這廂只睨了張玉泉一眼:“張兄,這就是你不懂規矩了吧?”

說着,趙得光大手一揮,前面小厮立馬擡東西,後面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拿着扇團半着臉,扭着腰肢進了張府。

張玉泉在心中默默嘆氣,話已至此,別的事他管不着了,只揮手叫來看門小厮,去給東啓帝提前通報。

小厮送來後院時,卻被告知東啓帝還未起身,小厮仰頭望一眼天色,辰時已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小厮臉色燥紅起來,趕忙壓低聲音把事情說給其阿婆聽,這就去回禀。

屋子裏沒動靜,其阿婆也不敢上前。

東啓帝每日卯時必起身,今晨,是被黏在身上的小懶貓給拖住了。

床榻之上,芙蓉紗帳自然垂下,藏住了滿室春光旖. 旎。

少女衣衫半. 露,身子柔軟似面團,倦倦趴在男人胸膛上,眼睫緊閉,呼吸均勻,兩條細胳膊虛虛環住身下腰腹。

春光乍洩,本該濃情蜜意。

然稽晟神色肅整,下颚線條淩厲,手更是平整放在兩側,一動不動,形比雕塑又似松柏。

昨夜,用過晚膳後,這個小東西便一點點睡了上來,嘟嘟囔囔說了小半夜的胡話,直到後半夜才睡了去。

他才恍然記起,昨夜那菜裏,有一道醉蝦。

上次親一親,便要醉,吃了那醉蝦,怎麽還了得?

東啓帝都認了。那雙琥珀色眸子晦暗不明,眼簾垂下,凝着少女恬靜的睡顏,忽覺從所未有的輕松,哪怕他肌肉緊繃。

正此時,身上人不安分地動騰了身,稽晟眉心一跳。

果然,那兩只手慢吞吞的,手指纖細卻柔軟,觸上了他脖頸。

稽晟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只這要命的一下,仿若信號一般,那手似有感應一般往上摸去,而後指腹停住。

緩緩摩. 挲,細細滑過。

活似從前他給窮奇和混沌順毛。

稽晟克制地輕咳一聲,喚:“桑汀。”

桑汀沒什麽反應,輕輕一聲像是鼻音:“……嗯。”

稽晟沉了聲音:“醒了嗎?”

話音落下,按壓的力道便輕了去,直到停下。

桑汀慢慢睜了眼,是被那聲冷沉又壓抑的聲音給驚醒的,足足愣了好半響,神志才回籠,她微微支起身,對上男人幽深的眼眸,不由得一怔,耳根子紅透了。

稽晟瞧着她,神色忽而變得莫測,似矜貴的帝王被冒犯了一般,冷幽幽問:“醒了?”

“醒…醒了。”桑汀磕磕巴巴地開口,猛然撒開手,坐起身,這便聽男人悶. 哼一聲。

嗓音低沉而暗啞。

她心尖一顫兒,連忙滾到裏側。

稽晟這才起身,掀被下床,臉龐崩得緊,看着便似面無表情一般,眼神一直落在旁處,瞧着像是不耐煩,又像是嫌棄。

桑汀揪緊了被角,鼻子一酸,垂下的腦袋盡顯落寞,還有些許微不可查的受傷。

“稽晟!”她急急叫住他。

稽晟步子一頓,回眸,看到姑娘有些泛紅的眼眶。

桑汀咬了咬下唇,聲音細小:“你不喜歡嗎?”

聞言,稽晟眉峰漸漸攏起,肅然問:“不喜歡什麽?”

桑汀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輕微顫抖着,卻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你……你是讨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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