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騙局(七) 父親

天邊已是慕色四合。

幾匹快馬自江南街頭疾馳而過, 所行之處卷起陣陣風沙。為首男人着一席墨黑單袍,身形挺拔,馬上風姿更是英武罕見, 盡顯将帥出征的凜然風度。

引得左右行人紛紛探着脖子瞧去。

一人說:“咱們江南何時瞧見過這樣威武霸氣的男子?”

另一人卻指着那道快消失的高大背影:“瞧見沒, 人家腰帶下懸挂那香囊,是有主兒的了。”

衆人贊嘆過後, 紛紛收回視線。

有未出閣的收不回心,眼巴巴瞧着,直到影子都瞧不見了,才被拽走。

稽晟按着那宮人指引的路徑,快馬追到南甫橋畔。

這已經是出了城,南甫橋在郊外偏北的方向。

他身後跟了十幾個侍衛, 個個舉着火把, 下來左右巡視時, 點亮了一片漆黑。

不遠處的馬車一眼便瞧見了, 馬兒被拴好在木樁上, 此刻四處張望。

等人去掀開車簾查看,裏面卻是空的。

那宮人急忙說:“午後娘娘就是坐這輛馬車的……可瞧這車轱辘被石塊壓壞了,許是——”

稽晟冷呵一聲打斷:“還廢話什麽?給朕沿着四周去找, 今夜若尋不到皇後, 你們通通提頭來見!”

“是!”随着東啓帝一聲令下,衆人急忙四下散開去。

稽晟視線冷凝在那馬車上,一片漆黑, 像是汀汀從未來過這個空曠的地方,他手中的火把明亮,地上泥濘,隐隐可見一排腳印。

Advertisement

稽晟循着腳印往北尋。

敖登尾随其後, 姜珥也是跟着去了的,兩個姑娘身形單薄,縱使身邊有兩個侍衛護着也總叫人不安心。

……

誠然,天不如人意。

馬車出城後就壞了,勉強跑到南甫橋畔,桑汀和姜珥只得下了車。

車夫是江南人,認得她給的那圖紙上的地方,自也知曉眼前這位小夫人非富即貴,卻格外執着,他猶豫再三,才決心帶着幾人走去。

那兩個侍衛寸步不敢離,緊緊護在身後。

天黑了,郊外泥地不好走。

可是距離打聽到的地兒越來越近了,桑汀每走一步,父親的臉龐便越清晰一分。

路上,那車夫說:“桑大人可是百年難見的好官啊,各地租稅重,老農忙活一年到頭可不就為了那口糧,結果大半上繳了,手頭沒剩幾粒米,末了莫說進城去換幾碟子肉菜,收成不好的便是吃都吃不飽。”

“桑大人上位不到三個月,親自下去瞧,抓那幾個貪心賊,名聲在江南都傳開了,以前那些個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有好處送來便收腰包,誰管老農死活?”車夫家裏也有幾畝地,倒也不是誇大其詞的。

桑汀默默聽着,不知何時,淚水已無聲漾了滿眼,身側,姜珥握緊她的手。

車夫在前邊探路,碎碎念不斷:“唉喲,以往民間都流傳好官往往不得重用,可是桑大人是很得上頭看重的。才下江南任職便有人安排了宅子護院,那可是郡守才有的優渥待遇唷,大家都說要不了一年,桑大人便要升遷回江都城了。”

“也算皇帝開眼。”說完這話,車夫嘆了口氣,回身說:“二位夫人,就快到了。”

桑汀怔了怔,姜珥應了聲。

桑汀想起那夜,碼頭遙遙一望,是送別。當時,稽晟叫她放心,說他會安置好父親。

他真的有說到做到。

可是,為何到了江南還要阻攔她與父親見面?

這才是桑汀真正想不通的地方,她以為,她們已經解釋清了誤會,便算是心意相通了的。

可是這件事叫她發現,他們之間還有隔閡,看不見摸不着,卻比山高,比海深。

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便岌岌可危。

像是紙糊的燈籠,經不起半點波折風浪。

今日出來,也是冒險的。她在梳妝臺上給稽晟留了信,信上都有好好的解釋。她不想因為這個再和稽晟起争執了。

可是父親,那是底線。

正此時,守在兩側的護衛忽然出聲:“請夫人留步!”

桑汀猛地回神,寒風刮過,她身子一個哆嗦,當即停下腳步,神色提防地問:“怎的了?”

“前方有異動。”

兩個侍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耳力非凡,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請夫人在此等候,待屬下前去查看。”

說罷,一人執劍上前,另一人留下。

桑汀心跳有些快,忐忑不安叫她手心發涼,姜珥小聲說:“娘娘,從前老敖和我說歹徒最喜夜裏出行,若真是……我們便跑。”

“別怕,不會的。”桑汀暗暗穩住心神,問車夫:“大爺,桑大人夜裏便是住在這裏的嗎?還有多久才能到?”

車夫指着不遠處那村落說:“是住在鄉亭家裏的,就在前頭,桑大人每到一處少不得要三五日,來回往返多耗時日,索性住下,您別擔心,村外這些老農純樸,要說歹人橫行,是少見的。”

桑汀這才稍稍放下心,卻不敢放松警惕,試探着往前走了幾步,侍衛亦步亦趨,甚至已經拔出劍,時刻準備對敵。

誰知,遠處田野傳來打鬥聲。

桑汀整個身子因而繃緊。

“娘娘……”姜珥害怕了,“我們,我們先跑吧?”

那打鬥聲是棍棒與刀劍相碰撞傳來的,兇猛的聲音可吓人。

桑汀心底也怕,下意識轉頭想回去,念頭一出,身子便有了行動,兩個人依偎着轉身。

倏的,身後一道大聲的喊罵傳來:“憑你幾個小人休想阻我的路!”

桑汀步子狠狠一頓,那喊聲太熟悉,像是桑恒的。她急急轉身回去。

侍衛警惕上前攔住:“夫人,前方怕是刺客!”

“不,不是。”桑汀搖頭,“我們上去看看。”

“這……”侍衛哪裏敢。

幾人僵持不前,可前方那打鬥聲卻停了,緊接着,有急促的腳步聲襲來。

桑汀擡眸,夜色中,一個高大身影映入眼簾,待走得近了,瞧清來的是何人,她不由得驚訝睜大眼。

“是大哥!”桑汀驚叫出聲,她急急拉住執劍要上前的侍衛,“放下劍,前頭的不是歹徒!”

那廂,桑恒手裏拿着木棍,氣勢洶洶,瞧見眼前幾個人,也是微微頓住。

桑恒遲疑問:“前面可是阿汀妹妹?”

聞言,桑汀心底緊繃的那根弦咔地斷了,所有忐忑惶恐被那一聲阿汀妹妹逼得消退無影。

她愣愣點頭,好半響,才聲音哽咽着應是。

桑恒這便疾步上前,先眼神防備地掃了那侍衛一眼,侍衛今日才見過桑恒呢,打一架還險些打輸了,吃了東啓帝一記冷眼。眼下再見,竟是下意識讓開了路。

桑恒繞過他,甫一走到桑汀身邊便是将身護在前面,回頭急問:“天都黑了,你怎麽會在此?”

“我……”桑汀匆匆拿走他手裏的木棍,“我來尋你和父親的,可是路上出了岔子,才耽誤了時候。”

一聽這話,桑恒便急了:“我和叔父自會去找你,何苦你姑娘家跑這一趟?叔父……叔父還在後頭!若不是遇上那幾個人幾次三番阻撓,我們昨日便該趕回去找你團聚了!小人可恨!”

“父親——”桑汀匆忙擡頭望向前面,朦朦胧胧的,當真見一身形微佝的人影緩緩往前面走來,她顧不得旁的,扔下木棍便往那人影跑去。

越跑近,人影越清晰。

桑決拄着拐杖,直起身,遠遠看過去。

朝他跑來的姑娘纖弱,一身櫻粉棉襦裙,一晃眼,還以為是那個走不穩路的小不點。

桑汀急切跑到桑決跟前時,步子卻緩緩頓下了,熱淚盈眶,只無聲地流,滑下臉頰滲入嘴裏,苦的鹹的,一如她心中翻湧的酸楚。

腦海裏總浮現的父親的面容,變成了眼前這個兩鬓斑白的、真切的父親。

她捂住嘴,抽泣聲卻是克制不住地從喉嚨裏溢出。

桑決眼角的皺紋疊起,他眯着眼仔細看跟前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和緩的語氣裏帶着些許顫抖:“是我的女兒,是阿汀嗎?”

女兒……

“爹!”

桑汀終于放聲哭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年邁的桑決。

抽泣聲在寂靜的夜裏斷斷續續,至親相見,該是喜悅的,可是她再三壓抑的淚水仍是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桑決拄着拐杖的手布滿皺紋,遲疑拍了拍她的背:“阿汀還好好活着……”

他不敢信啊,桑恒那小子莽撞,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這幾月沒少鬧烏龍,他的寶貝閨女似人間蒸發一般,死,尋不見屍,活,找不見人。

桑汀泣不成聲,急忙抹幹眼淚,站在桑決面前:“爹,是我,是阿汀,你的女兒,我還活着,沒有死。”

那一瞬,桑決滿經風霜的臉上才露出笑,他抹了抹眼,也替桑汀抹去臉頰上的淚痕:“莫哭,阿汀乖,莫要哭了。活着便是好事,你我父女終得相見,是好事。”

“嗯,我不哭,”桑汀咬了咬下唇,心中酸楚翻湧上來,化作了慶幸和再見到父親的感動。

身後,才循着腳印跟上來的東啓帝面若寒冰,站在幾步外,抿緊的唇,壓着宣洩不出的燥郁。

夜漸深了,父女久別未見,好多的話要說。

他獨自站在那裏,衣衫單薄,寒風凜冽而過,像是被世間遺棄的孩童一般。

男人心底想的,是阿汀會不會回一次頭,回頭看看他。她就這麽一聲不吭地離開,就沒有想過他也會擔心,也會着急嗎?

他明明說過,再等等。他總不至于惡劣到不讓他們父女相見!

他只是想阿汀能多陪陪他,少些人來奪他的阿汀。

還是,在她桑汀眼裏,他只是為救父親、為保命的東啓帝。

什麽喜歡,只怕都是當年一顧,她的良善,她的錯覺。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