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 聘禮 若我毀容,面相醜陋
忽然的身子翻轉, 身上沉甸甸地,更有酒氣裹挾熱.浪迎面襲來,桑汀不由得愣了愣, 摟住稽晟脖子的手開始發燙。
完了完了。
她好像惹火了。
“稽晟, ”桑汀語氣虛得不行,“你和我說好了的, 總不能現在就反悔吧?”
“不反悔。”稽晟鼻息灼熱,緩緩貼近那張微啓唇瓣,柔軟尚且帶着橘子的甜味,他唇舌輕輕碾.弄,嘤.咛聲也被吞入了腹中。
……
許久過後,東啓帝擡起姑娘汗濕的下巴, 情.欲未褪, 語調微啞:“乖寶可還有什麽不滿?”
頓了一瞬, 沒有應答, 他再度傾身壓下:“嗯?”
“沒……沒了。”桑汀恍然回過神, 急急答他。這身子軟綿綿地提不起半點力氣,這會子哪裏還敢往男人興頭上撞?
嗚嗚,他會身體力行告訴她要不要的!
稽晟唇角微勾, 笑意淺淡, 到底是意猶未盡地放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不料甫一脫離了他的掌控,小東西竟拽着被子往床榻裏側滾了一圈。
中間那空隙被拉開好大一截。
稽晟眉頭一皺,隔着夜色, 一雙琥珀色眸子泛着幽幽冷光,他聲音沉沉:“阿汀?”
桑汀縮了縮脖子,聲若蚊吟:“我們算是……已經,已經行, 行過夫妻之禮了嗎?”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件事,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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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話問出口,竟先聽到男人低低的笑聲。
桑汀更羞赧難當了,咬着下唇沒了聲音。
稽晟存心哄她,于是說:“嗯,該做的都做了。”
“……哦。”桑汀默默拿被子蓋住了臉,心中恍恍惚惚,不知所想,卻隐隐有些空落落的,不是厭惡,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了。
這樣低落的情緒一直伴随着桑汀入睡。
待稽晟替她拉開被子透氣時,人已經睡熟了,他默了默,不忍将人吵醒,便也由着她這麽睡了。
夜深人靜,稽晟卻睡意全無,起身靠坐在榻上,黑眸幽深,思忖今日百裏荊那番話。
桑汀不會撒謊,從前一撒謊騙他,說話總會犯結巴,手心出汗。
然而百裏荊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從前,到底是引起了稽晟的猜疑。他知道桑汀今夜沒有騙他,卻仍然忌憚從前那些難以啓齒的過往,怕她知道。
思緒正深時,身側慢慢黏上個軟乎乎的身子。
稽晟回神,垂眸只見方才睡到了床榻最裏側離他遠遠的小姑娘無意識地挪了過來,身子挨着他,兩只手摸索着,又摟住他腰腹,左右拱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這下,倒是比先前睡得更安穩了。
溫暖芙蓉帳,夷狄王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天明醒來,桑汀對于昨晚忽然而至的失落想不太起來了。
然而東啓帝側臉上忽然多出來了淤青叫她瞬間緊繃了小臉。
稽晟一無所覺,以為她做了什麽噩夢吓醒,正欲将人抱起來好生哄哄,卻見桑汀急急掏出一塊小鏡子遞過來,手顫巍巍的,瞧着是害怕了。
稽晟遲疑接過,眼神一直落在桑汀身上。
“怎麽了?”他問。
桑汀也看着他……側臉那淤青,依稀記得昨夜鬧得兇時,她伸手抓人撓人也是有的,指尖滑過後背時,男人隐忍的悶哼聲就在她耳畔響起,那淤青,許是不經意間擡手打到的。
唔,好難堪。
她垂頭小聲:“皇上,昨晚我,我不小心打到你的臉了。”
于是稽晟舉起鏡子瞧了瞧,一塊淤青不怎麽顯眼,淡淡的疼意可謂不痛不癢,是昨夜同百裏荊打了那架落下的。
“阿汀——”稽晟剛開口便見桑汀急急忙忙下床去拿了藥膏過來。
今日東啓帝還要上朝堂,對着百官……桑汀怎麽能不着急呀,鼻尖都冒了一層細汗,她動作輕輕用指腹扣了藥膏出來,“疼不疼?我先給你抹藥,疼了你便同我說,我再輕一點。”
稽晟沒說話,眼簾低垂,看她小心翼翼,喉嚨有些發緊。
——不過是一點淤青,阿汀就這麽在意,是不是,也很在意他的容貌美醜,若當年沒有百裏荊替他擋下那冷箭,毀容破相的是他,那麽如今……
他忽然煩躁不已。
直到藥膏抹完了,也不見東啓帝吭一聲。
桑汀驀的緊張起來,“你生氣了?”她輕輕拉他的胳膊,“我下回把指甲都剪掉,這回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嘛?”
“指甲不用剪,我不生氣。”稽晟起身去穿衣。女孩子愛美,留一段指甲無傷大雅。
身後,桑汀自覺做錯了事情,殷切給他拿外袍,拿腰帶,稽晟不由得更煩躁,忽然問她:“若我毀容,面相醜陋,你當如何?”
桑汀愣了下,下意識問:“好好的怎麽會毀容呢?”
稽晟很固執:“假使說。”
桑汀只好當作真的有那麽一回事,認真回答他道:“往後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又不是靠好看的皮囊過一輩子,遑論容顏易老,倘若你真的毀容,變醜了,初初我會有些不适應,慢慢習慣了便好,相比之下,我倒是更擔心你接受不了,暴躁發怒時我要怎麽寬慰安撫,才能減輕你的痛苦,才會讓你心裏好受一些,你的身子……日後都會好的。”
聞言,稽晟驀的怔了怔。
阿汀竟是這麽想的,她臉上沒有厭惡和嫌棄,半分都沒有,她甚至在想以後。
他所有的隐瞞和難堪,在阿汀這裏,是可以拿上臺面說道而不用顧忌的。
這個認知像是一場春雨澆在了稽晟的煩躁上,心情重歸平靜,那些藏匿的惶恐随之銷聲匿跡。
他看向桑汀的眼神裏多了一抹難以言喻的熱切,是比從前更濃烈的占有和偏執。
眼下,桑汀還不知他想的這些,只順着那個'假使'想,忽然驚喜道:“哎,若你變醜了,那我就也往臉上劃一道口子,我們一起醜,到時候你看着我醜陋的疤痕,是不是會好受了!你說這法子怎麽樣?”
“不怎麽樣,傻子,到時候疼死你。”稽晟力道有些重地拭去桑汀鼻尖上的細汗,語氣冷冷的,掩不住心底的滿足。
桑汀皺眉瞧了他一眼,本欲反駁一二,遂又想:算了算了,她吃一句話的虧也無妨,她不同他計較。
桑汀梨窩淺淺漾着笑:“是是是,天底下屬皇上最英明睿智啦!可是疼死了我,皇上也要心疼好久,是吧?”
她又裝作東啓帝嚴肅的模樣,一眼一板,沉着嗓音:“阿汀在胡說什麽呢?”
東啓帝:“貧嘴。”
話雖如此,卻忍不住翹起的嘴角。
這個女人慣是會哄他開心的。
稽晟上朝後,大雄便來了坤寧宮,外邊早早準備了車架。
桑汀也不耽誤,用過早膳便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自當年桑決入獄,又逢夷狄大軍攻城,過後改朝換代,桑府便被官府查封了去,伺候的下人逃的逃的死的死,順走的物件不少,四進的宅子裏一片狼藉。
如今的桑府是稽晟派人去清掃過的,添置物件修繕殘缺,事無巨細。
桑汀踏進來時,着實驚訝了一番,走在熟悉卻又陌生的院落裏,思及往事,眼眶酸澀。
其阿婆寬慰她說:“您放寬心,皇上都記挂着外頭的。”
“嗯。”桑汀用力點頭,她相信稽晟。
太醫剛來過,桑決的身子恢複得差不多了,如今在書房看公務冊子。
桑汀出宮的消息沒有提前告訴他,因而閨女出現在眼前時,桑決愣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爹!”桑汀抽走他手裏的冊子,擔憂的話語裏參雜着些許責怪,“您身子還沒好怎麽就來看着這些了啊?”
“無礙,無礙。”桑決連連搖頭,“爹的身子好着,倒是你,在宮中過的如何?爹打點銀錢托那名喚大雄的軍爺幫忙打聽,銀錢退回來了,都說你好好的,爹活了大半輩子,如何不知宮門深似海,你人單勢薄,我心中實在放不下。”
桑汀忽然淚目,“我都好,您別擔心。”
父女二人問候敘舊,辛酸苦辣,是血脈相連,牽挂不放心,過了午後,桑決才想起午膳,要親自下廚給女兒煮碗湯面。
如今府上有宮裏來的燒菜師傅,各試口味都做的極其精湛,桑決這個老父親的廚藝委實不怎麽樣,桑汀明白父親,忙笑着說好,去給他打下手。
喧鬧聲正是這時候傳來的。
如流水的人群穿梭而入,一時間,稍顯冷清的桑府熱鬧起來。
看門的小厮跑來說:“老爺,外頭禮部尚書大人和好幾個有地位的大人來了,後邊還有十幾輛大馬車,小的數都數不過來,您快去瞧瞧,他們擡着東西進來了。”
桑決擀着面條,聞言倒是頓了頓,看向閨女。
桑汀茫然地搖頭:“我出宮是來看您的。”
于是父女二人淨手出去,果真見十幾個青年人,腰系紅布,擡着幾口系着紅綢緞的大箱子往正廳裏去,遠遠瞧着,庭院外頭還有來往不斷的大箱子。
為首的張老太傅先道:“老臣為官六十載,歷兩朝,自問資歷尚可,今自請為媒人,為聖上提親,求娶桑家女。”
随後,欽天監趙大人拿了良辰八字來,“微臣不才,微測算良緣頗為得其道,如今皇上皇後八字相配,實乃命中注定,天定良緣。”
緊接着,禮部尚書大人拿着長長的聘禮單子與婚書過來,笑道:“恭賀桑兄大喜!鄙人有幸,代皇上送聘禮登門,求娶令愛。”
最後一位,是傳送聖旨的夷狄老臣,稽八爺,“帝後大婚,封後大典,聖上皆已拟訂旨意,勞請國丈大人接旨!”
幾人話音落下,院落忽然靜了一瞬。
桑汀都懵了。
她不是都已經和稽晟……他們這般關系已經與夫妻無二,帝後大婚也不過是名分儀式,她以為到時祭拜過天地、受百官朝拜,禮成便算好了的。
如今似尋常婚嫁一般,依三媒六聘之禮,可稽晟他不是尋常人啊!
且這,這,哪裏有男方将婚娶六樣禮節緊湊得安排在同一日的啊,只差花轎上門,親迎回宮,便是大婚禮畢了!
夷狄王行事向來不按常理,霸道而笨拙的,将一腔真摯奉上。
桑汀又好笑又好氣,眸裏蘊着蒙蒙水光,唇角笑意卻緩緩暈開,雪月寒冬裏,她嬌顏酡紅似那日的玫瑰驚豔絕美。
莫說是年紀輕輕的姑娘,桑決活了幾十年也沒見過這陣仗啊,看向那聖旨,竟覺有些燙手,聖旨既下,必然是要接的,然諸位大臣德高望重,句句尊重。
要不說東啓帝心機手段非常人所及,予人至高無上的恢宏體面,再之上卻是掌控全局的謀劃。
桑決沒去看旁的,只側身看了眼閨女,實則不看他也知道個八.九分。
女大不中留,更何況遇上這樣強勢蠻橫的……女婿。
今日若他這個老父親阻攔半句,只怕是自己閨女頭一個哭鼻子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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