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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周一,也是吳歡去學校報道的日子。

越是接近開學日期,吳歡就越心慌,面對管家婆婆慈祥的面孔,他甚至想一股腦的傾訴煩惱,可還是及時住嘴,因為樓先生不會喜歡看他和別人互道衷腸,哪怕這人是對樓家忠心耿耿的管家婆婆。

曾經有一次,吳歡和新來的女傭聊起學習中遇到的煩惱,那時他的病情好得差不多,已經不是特別害怕陌生人,而女傭是個年輕漂亮、活潑開朗的女孩。

吳歡自然而然對她産生一些親近之情,他常覺得自己是誤入了權貴窩,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他感激樓先生,卻也知道病好後遲早要離開,因為不能一輩子麻煩樓先生。

他不能把樓先生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他也害怕樓先生會逐漸厭煩他的無用、愚蠢,就像一開始很依賴他的傅星河會變成後來無視他受到的暴力傷害。

通過聊天,吳歡知道女傭也是從山裏出來的孩子,不過她是靠自己讀書走出來的。

她很厲害、很勇敢,吳歡很欽佩她。

這欽佩有了逐漸轉化為情窦初開的趨勢,可是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掐斷。

那時出差了半個月的樓先生回來了,一腳他進門,看見在客廳喜形于色的吳歡和女傭,臉色猛然陰沉下來,向來冷淡的、喜怒不幸于色的先生頭一次暴怒不已。

風暴降臨整個別墅,所有人戰戰兢兢、低頭不語,女傭被當場解雇趕出金頂苑,連幹了幾十年的管家婆婆都被遷怒,更別提作為當事人的吳歡。

吳歡吓得高燒了好幾天,之後的記憶出了點問題,只記得樓先生震怒,罰了別墅裏的人,然後他吓暈了,其餘事情像蒙了一層灰蒙蒙的霧,只根深蒂固的記住了不可以把別人放在樓先生的前面,否則樓先生會生氣。

低頭看着試驗臺的燒杯,燒杯裏裝着他忙了半個小時制成的合成溶液,吳歡暫時忘記紛亂不安的心緒,開始分離溶液,陸續兩次後,加入界面活性劑,攪拌分離後成功得出磁流體。

他執起一塊磁鐵測試磁流體,看着磁流體在磁鐵的吸附下聚攏、散開,像一朵開在玻璃器皿裏的黑色花朵,散發着神秘迷人的美麗。

磁流體制備是他昨天看書時看到的,心血來潮就來到實驗室試着制備,制備流程不難,再加上教程輔助,結果毫無懸念。

吳歡無聊時就會鑽進實驗室裏玩,他喜歡那些神奇的化學元素,喜歡看它們在碰撞中發生瑰麗的變化,那些小小的元素裏,藏着變化萬端的世界。

這個世界裏沒有無端的羞辱謾罵,沒有莫名其妙的毆打欺負。這個世界安靜卻又波瀾萬狀,可以讓他安心的沉淪其中。

鈴——

管家婆婆在喊他出去了。

吳歡洗手離開實驗室,回到客廳,雙腿蜷縮窩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看着管家婆婆遞過來的藥膳。

藥的味道不是很重,裏頭添加了很多其他材料,湯底是吊了一夜的老鴨湯,滋味很美,但吳歡興致缺缺,任何一個人幾乎每天不落的喝着藥膳總會膩味的。

管家婆婆:“小少爺,趁熱喝。”

吳歡不是樓家的小少爺,可管家婆婆愛這麽喊,她的一些做派很老式,人也固執。

吳歡拽着抱枕流蘇:“放着吧,先放着。”

管家婆婆盯着吳歡,目光銳利:“您這次不要偷偷倒掉。”

吳歡有些心虛,他其實不是想浪費食物的,只是上次有些低燒不想喝,手腕正好不小心撞到椅子就順勢打翻了藥膳,他沒想浪費的。

他的小伎倆瞞不過管家婆婆和樓先生,之後就被樓先生勒令每天多吃一碗飯和他非常、非常不喜歡的蔬菜!

“不會了。”吳歡小聲說。

管家婆婆笑眯眯:“乖乖。”她望着因為心虛紅了臉頰的吳歡,不由回想起剛到金頂苑的吳歡,瘦黑瘦黑的,小小一個,16歲的少年看上去卻像是12歲,眼神終日惶恐,像被貓圍攻了的可憐的小老鼠。

灰撲撲的,不起眼。

哪像現在,叫那麽多藥膳補品一點點的調養起來,又買來許多昂貴的護膚品在身上用着,一點一滴逐漸投入心思,才把人養成現在敢任性嬌氣不喝藥膳的模樣。

只是,還是膽小了點。

吳歡捧起藥膳小口小口喝了起來,快喝完時,聽到外面汽車入庫的聲響,眼睛一亮:“樓先生回來了嗎?”

話音剛落,外面有人打開了門進來喊道:“先生回來了!”

吳歡回頭,等了一會便見到由遠及近、仿佛劈開黑暗帶着星辰清月而來的男人。

他是樓先生,本名樓蘭郁,馥郁蘭香而人如其名,氣質冷淡卻強勢,因祖母是當年移居過來的葡萄牙美女,所以擁有一點葡萄牙血統,五官俊挺、輪廓深邃,着訂制的正裝,似一個教養優越的紳士。

樓蘭郁身形瘦削高大,可是一點都不瘦弱,吳歡曾見過他在樓頂的草坪處理公務,一腳把一個跪在腳邊的男人踢暈。

聽管家婆婆說,樓蘭郁的祖父是軍人,他從小在祖父身邊長大,自小被當成軍人訓練,因此養成了軍人的行事作風。

關于這點,吳歡是确信無疑的。

因樓蘭郁待他,便常以對待軍中下屬的态度命令他。

吳歡發呆間,樓蘭郁已到了跟前,正脫下外套、馬甲,剩下寬松的雪白襯衫,居高臨下望着他。

“坐正了。”

吳歡一骨碌爬起來,雙腳放下地,規規矩矩坐好,內心有一絲忐忑和害怕,他既感激信賴樓蘭郁,卻也實在害怕他嚴厲的作風。

吳歡小聲:“先生……”

樓蘭郁腰板挺直的坐下來,黑黢黢的眼珠子定定盯住吳歡,他一回來,家裏的人都不敢大聲喘氣,全都埋頭做事、不敢多話。

良久,樓蘭郁開口:“歡歡,坐到我身邊來。”

吳歡糾結了一下,慢吞吞挪過去,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樓蘭郁,垂眸乖乖的躺在他懷裏,兩手環抱住樓蘭郁的肩膀,內心很苦惱。

樓先生很喜歡用這種方式表達親近,摸他的頭發像在安撫家養的寵物……雖然樓先生其實從不撫摸他養的兩條大狗。

吳歡隐約覺得覺得兩個大男人不該那麽親近,可是以他匮乏的人生經驗,他也說不出為什麽不可以親近。

樓蘭郁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吳歡的後背,表情沒變化,但誰都知道他此刻情緒最放松。

作者有話要說:  歡歡在老樓家裏略活潑,出了門就開始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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