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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學日,吳歡很想躲在房裏不出來,可樓蘭郁在家裏,他就不敢太造次,因為樓蘭郁會踹開門把他綁出去。

以前有一次他實在太讨厭去看醫生、做各種檢查就偷偷跑出金頂苑躲在山裏,一不小心睡着了,再醒來時發現天色全暗而整座人工山亮如白晝,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樓蘭郁就出現在他面前把他綁了回去。

是真的綁。

用馬鞭做的繩子,把他手腳都磨破了。

樓蘭郁把他關在書房下面一間密室裏兩天,不給光、不讓人靠近,就他一個人,任憑他怎麽哭喊、求饒,說自己知錯了也沒得來原諒。

兩天後被放出來的吳歡便對樓蘭郁又敬又怕,他那時當樓蘭郁和傅星河、以及欺負他的那群人是一樣的,身體和心理醫治得差不多了就想着跑,那次若不是樓蘭郁搜山,或許他就趁機跑了。

而他的心思在樓蘭郁跟前,從來都一覽無餘。

從密室裏出來後,吳歡才從管家婆婆嘴裏聽說原來那天晚上有匪徒破了金頂苑的安防系統闖進來,恰逢他失蹤,很難不讓人往糟糕的方向想。

樓蘭郁說送他去學校,同坐一輛車,多少緩解了吳歡內心裏的恐懼。

吳歡瞥了眼身旁的樓蘭郁,他正用着平板開早會,戴着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十分斯文。管家婆婆說樓蘭郁近視一百多度,吳歡起初聽聞很是驚訝,原來苛求嚴格的樓先生也有不完美的地方。

“先生,我能适應學校嗎?”吳歡茫然的問。

樓蘭郁頭也不擡,抽空回答:“你需要參加明年的高考才能讀大學。”

回答內容和問題毫無幹系,但吳歡聽得懂潛臺詞,樓蘭郁的意思很清楚,就算他不适應學校也得去上課,因為這些都是為了‘高考’、‘大學’。

樓先生是為他好,吳歡知道。

随着汽車開出金頂苑,上了車流如織的高速路,拐入一條人流逐漸密集的道路,穿着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踏入校門,擁擠的盛況令人頭皮發麻。

吳歡習慣的挺直腰板,但還是不自覺靠近樓蘭郁,甚至整個人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樓蘭郁沖着平板那端的人說了句話便結束了早會,把平板放到旁邊,看向吳歡:“害怕?”

吳歡沒回答,等于是默認了。

樓蘭郁:“沒人敢欺負你。”

吳歡遲疑的搖了搖頭,他不是怕別人欺負,而是害怕那些投過來的、像是看怪物的目光,仿佛他是個那麽格格不入的存在。

樓蘭郁定定的凝望着吳歡,後者沉浸在自己的愁緒裏一無所覺,直到吳歡的臉被樓蘭郁的手觸摸,他才回過神來。

“先生?”

樓蘭郁握着吳歡的下颔,讓他和自己面對面:“看你吓得快哭了。”

吳歡皺眉,有些惱,先生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帶笑,先生也是在嘲笑他膽子小嗎?而且他哪裏有哭?!

“……我沒怕。”

“嗯,歡歡很勇敢。”

小孩子都能聽出來的敷衍。吳歡悶悶不樂,掰開樓蘭郁摸着他臉的手,撇過臉去繼續發愁。

樓蘭郁順勢收回手,淡聲吩咐司機:“等上課鈴響了,開進學校。”

司機見怪不怪,倒是副駕駛的行政助理感到驚訝,他跟随樓蘭郁多年,頭一次見他這麽大費周章安排一個小孩讀書,樓先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愛心?他不是連自家子侄都懶得管嗎?

上課鈴響,學生的身影減少,校門口很快清空。轎車緩緩開進學校,吸引了門衛的注意,是男人基本都愛車,因此門衛當即通過車牌認出這轎車是輛百萬豪車,估計又是個有錢學生的家長。

相較于只通過網上浏覽記住車牌的門衛,在學生會辦公室窗口眺望高校校園的游飛白一行人一眼就看出那輛車真正最具價值的地方是車牌。

車的确是豪車,但對于游飛白這群眼界高上天的人來說不算什麽,他們甚至看不上眼。

游飛白舉着望遠鏡:“來了不得了的人,欸?進校長室了,你們誰闖禍被喊家長了?”

杜舟籮走來,靠在窗邊向外看,只遠遠見到一輛對她來說尋常普通的黑色轎車,于是興致缺缺說道:“不就是輛牌子車?大早上開車進學校,也太沒眼力見了。”

游飛白想起他剛才看到的5個‘9’的車牌號,笑了聲沒糾正杜舟籮的認知,開得起豪車的人比比皆是,用得起特殊車牌號的人萬中無一。

“你們在說什麽?誰闖禍被喊家長了?飛白你又闖禍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游飛白和杜舟籮紛紛回頭看向來人,來人是個氣質溫潤而相貌秀美的男生,手中捧着一沓值日表,正含笑望着游飛白和杜舟籮兩人。

“長宿——”杜舟籮拖長了語調,歡喜的抱住了林長宿,眯起眼欣賞着林長宿好看的臉:“長宿下周生日嗎?我給長宿辦了生日宴,準備了一個驚喜。”

林長宿把高興和不卑不亢融合得很好,笑着接受了杜舟籮的好意,這份坦然的态度同時贏來杜舟籮和游飛白的喜歡。

杜舟籮、游飛白和林長宿是智德附中高三實驗班的學生,也都是學生會成員。前兩人家世非凡,而後者林長宿只來自于一個中産家庭,沒什麽特殊背景,卻因相貌氣質太優秀而得到游飛白這群太子-黨的喜歡,破例被接納進他們這個階層。

林長宿聽杜舟籮說完她剛才和游飛白的聊天內容便說道:“不是有人闖禍,今天我們班有個新生要轉進來,我猜應該是家長去辦轉學和入讀手續。”

杜舟籮哼笑了聲:“那更蠢了,像個暴發戶。”

德智附中是京市最好的高中,有一大半學生的家庭條件都不錯,開豪車不是件多稀罕的事,但這新生卻剛入學第一天就大咧咧開着豪車進校長室,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背景硬。

可實際上,越有背景的人越是不顯山露水。

林長宿無奈的笑笑:“舟籮,別這麽說。”他又看向在旁默默凝望自己不說話的游飛白:“飛白,星河去哪了?”

傅星河是他們這行人裏年紀最小卻能力最強的,連游飛白和杜舟籮這兩個最心高氣傲的都甘心聽他的話。

林長宿的臉就是別人的夢中白月光,當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望過來,就像一團波光粼粼的湖水,基本沒人抵擋得住。

游飛白樂得賣美人面子,斜斜靠着窗戶說:“去副校長室了。說是處理交接學生會的事,本來三月份就該交接了,結果拖到現在還沒辦妥。”

林長宿點點頭:“那我在這兒等他吧。”

轎車在高校停車場停下,司機和行政助理都下車了,等待後座的樓蘭郁和吳歡。吳歡剛打開車門就被樓蘭郁攔下,他不解地回頭,被一頂帽子蓋住了。

“帽子戴上。”他聽見樓蘭郁說。

吳歡剛戴好帽子,又見樓蘭郁靠過來給他戴上口罩。

“?”

“遮得嚴實點。”

吳歡恍然大悟,樓先生是怕他出去被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傷害到嗎?的确,趨美惡醜是人的天性,他當年不就因為長相才會接收到那麽多的惡意嗎?

不用樓蘭郁多說,吳歡戴好口罩和帽子,差把眼睛遮起來就密不透風了。

樓蘭郁下了車,朝車裏伸出手:“下來。”他緩了緩語氣:“把手給我。”

吳歡顫抖着,把手伸了出去,暴露在陽光底下,信任的交付給比他大一倍的手。

一旁的行政助理悄悄擡高了下巴看車裏的人,他很想知道樓先生那麽照顧的小孩到底是誰,怎麽就那麽矜貴?樓家從來沒富養、嬌養小孩的習慣,男孩女孩一視同仁,基本都是被毒打着過來,而幾乎是那位樓老将軍翻版的樓先生有過之無不及。

兩年前傅家鬧出事來,求到樓先生面前,樓先生雖一口應了,但也打斷了傅家那惹事的小輩的腿和幾條肋骨,下手是真的狠。

所以難得瞧見樓先生如此嬌養一個小孩,行政助理驚訝得不行,他未曾去過金頂苑,自不知吳歡的存在。

但見先是一只手伸了出來,手掌被長而寬松的袖子蓋住了一半,仍可瞧清那手粉白-粉白的,修長漂亮,連指甲蓋都是完美的形狀,粉嫩嫩的,像蓋了一朵朵櫻花。

“!!”

光手就漂亮成這樣,臉得都多好看?!

行政助理期待的看着人下來了,快了,快能見到了——一個全身裹起來連性別都看不出的人!

“……”滿腔激動和好奇瞬間被冰冷的水澆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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