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和離第十四天

沈繁花從莊子回來後, 帶着莊子上的一些出産,去了一趟她外祖家,和兩老說了她和景熙帝的事。

她外祖母連忙問,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太快了, 她不得不多想。

沈繁花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自然就重點解釋了, “就是最近的事。在和許君哲和離之前,我倆可是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

“你這丫頭, 兩年前你早進宮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張氏沒想到, 兜兜轉轉, 外孫女的姻緣最終還是系在景熙帝身上。

“這事得從長計議, 你要進宮,宮裏太後早逝, 皇上連個幫忙操持的長輩都沒有。我瞧瞧,男方那邊得找誰商量才好?”張氏琢磨着如何将這事辦得妥妥當當漂漂亮亮。

“那個,外祖母, 孫女不進宮。”沈繁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此話何意?”張氏不明白她的意思。

“孫女此次再婚,是想坐産招婿。”

“那皇上呢?”

“他進門。”沈繁花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到時會蓋上蓋頭, 他的身份是保密的。”

張氏這回真是驚着了, “胡鬧!皇上乃天子之尊, 豈能——豈能——”反正那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老頭子, 你快說說她。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讓景熙帝嫁進門, 虧她想得出來!這不是折辱人嗎?

高恒倒是相對理性一點, “此事你和皇上說過了嗎?”

“說過了。”

“他也同意?”

“是的,他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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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恒沉默了好一會,才道, “此事我和你外祖母權當不知曉。”

沈繁花點頭,她就是這麽個意思。

“老頭子你——”張氏沒想到三言兩語,老頭子竟然也同意了這個荒謬的主意。

高恒拍了拍她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棺材都卡到脖子的人了,不去操心這些。”

張氏是個傳統婦人,一直以來,都遵從着男主外女主內的夫妻相處之道。縱然擔憂外孫女,但此時丈夫開了口,她便不會再對着來。況且她丈夫是個通透人,既然他都沒意見,那她自不必過于擔憂。

“日子安排在什麽時候?”高恒問。

“綜合各種考慮,可能不會那麽快。”沈繁花無奈。

“你們商量好就行,等定了日子再和我們說一聲。”高恒頓了頓,又補充道,“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伸把手的,也要像今天這樣坦白直言。”

“繁花曉得了。”

說實話,兩老的開明讓她狠狠松了口氣。

待沈繁花從兩老的院子出來,就被她表弟給堵住了。

“表姐,沒你這麽坑弟弟的。”高路滿臉的幽怨。

沈繁花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說說,我怎麽坑你了?”

這話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高路開始講述他這段時間慘無人道如同在人間煉獄的日子。

自打她回去了一趟,第二天起,他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每天卯正時分就得起床,然後繞着他三叔新規劃的跑道跑上三圈。不起?他三叔拿着鞭子就站在床邊,不想被抽就得爬起來。

跑完圈便是吃早膳,早膳完了別以為就能休息了,最多只能休息半個時辰!半個時辰過後,由武師帶着他練一些基礎的武打動作。

可以說,除了吃飯睡覺,他一天最少得動起來四個時辰。

這還不算,每天這樣大的運動量,他的飲食還被限制得死死的。肉不讓吃,飯也不讓多吃,點心別想了。每天能吃個雞蛋,青菜葉子還有一些五谷混合而成的糙米飯。

這簡直要了他半條命。

他還道家裏人為什麽開始折騰他呢?後來給他打聽到,原來是他表姐向祖母建議的,說他太過肥胖影響發育,家裏才決定強制給他減肥。你說這不是坑弟是什麽?

“你現在這不是挺好的嗎?”沈繁花伸出手指,擡起他的下巴端詳,“瘦了不少吧?”

“瘦了十五斤。”高路控訴地道。十五斤啊,足足十五斤,骨肉分離,知道他有多痛苦嗎?

沈繁花拍拍他的肩膀,就在高路以為她要安慰一下他這傷大了的表弟的時候,只聽她道,“還行,還有進步的空間,加把勁,繼續努力。姐看好你。”

高路:???你還是我表姐嗎?

高路發出靈魂拷問。

沈繁花翻了一個優雅的白眼,“你瘦下去就是,再往身上長肉就不是。趕緊瘦下來,好久沒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了。”沈繁花看着他的雙下巴,一臉嫌棄。

高路:……敢情他之前用的都不是真臉?

呵呵,你是說你之前那擠成一團的五官?

高路:這天沒法聊了。

“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棄我身上的肉呗。”

“知道就行,別說出來,說出來傷感情。”

“我倆還有感情嗎?”

沈繁花想了想道,“我覺得有。”

“我覺得沒有,”高路一扭頭,賭氣道。

“那好吧,明兒陳安和凱旋,想來你也不想去觀禮的哈。”沈繁花一臉遺憾。

高路迅速地轉過頭來,“想去,必須想去!死都要去!”他都被拘在家裏半個月了,無論如何,他都要抓住此次放風的機會!

沈繁花笑罵,“出息。”

沈繁花的大腿再一次被高緒抱住了,“表姑,續兒也想去,帶上續兒吧?”

沈繁花彎腰将人抱了起來,“這當然沒問題,續兒這麽可愛,必須得帶上啊。”

高路:什麽叫區別對待,這就是。

高緒抿着嘴笑了。這孩子到了換牙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前些日子吃東西磕掉了一個門牙,以為那顆牙就這樣沒了,他以後都得頂着缺牙的樣子了,為此難過了好久。

他爹也是個促俠的,不僅不給兒子普及相關的知識,看到兒子時,不時還長籲短嘆兩句,仿佛在為他沒了牙齒一事發愁,差點沒将孩子弄哭。

後來還是她大舅舅這個當祖父的看不過去,抱着緒兒,告訴他,他這是換牙了,等一兩個月,他的新牙就會重新再長出來了。孩子這才好起來。

陪着兩人玩了一會,沈繁花在高家用了午膳就打道回府了。

稍晚,她收到了蘇卿卿和陳雪的信箋,信中問起明日皇上犒賞軍士一事,她去不去觀禮,如果去的話,要不要一起結伴而行?

看着手中的信,沈繁花眼睛微微一眯,然後就笑了。鄭柔的變化她不信她們沒察覺到,在此前提下,她們既然選擇向她伸出了橄榄枝,那她便接着就是。

而且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着也是趕,就無所謂了。于是她便給她們回了信。

翌日,高路兩叔侄早早就坐着馬車到了沈府。

那會沈繁花剛起,看了一眼才蒙蒙亮的天,一頭黑線。他們這是起得有多早?怕是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吧?

待她梳洗罷,出去一問,兩人果然都沒吃早飯。

接下來自是她這表姐兼表姑招待了他們一頓。用完了早膳,沈繁花看時間還早,拿出一副五子棋讓他們叔侄倆相愛相殺,她則去了旁邊的書房處理一些要事。等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招呼兩人出門,并且順着路去接了蘇卿卿和陳雪二女。

十裏長街築鹿臺,景熙帝将于此處親迎凱旋歸來的将士。

摘星樓,就建在鹿臺附近。她早就令人在摘星樓預訂了視野最好的雅間,在那裏,可以清晰地觀看到鹿臺的一切。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熱鬧,卻也格外的戒備森嚴。

鹿臺這一片,巡邏的侍衛多如過江之鲫,撅地皮似的,将這一片刷了一遍又一遍,任何可疑之人可疑之物都被盤問或者直接帶走。

百姓們卻毫無怨言。因為一會,不僅是安和大将軍凱旋,更重要的是,他們的君王也要來的呀。

沈繁花一拖四,領着高路高緒蘇卿卿陳雪四人,暢通無阻地來到摘星樓,正欲進入她先前預訂的雅間。

此時,摘星樓又上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鄭柔王東臨等人。

兩波人在門口相遇了,雙方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鄭柔的視線先是落在蘇卿卿和陳雪二女身上,臉色微凝。

蘇卿卿和陳雪對視了一眼,倒是泰然。從選擇站隊那一刻起,她們就料到會有這一幕了不是嗎?

沈繁花腳步微轉,擋在二女跟前,“好巧,又遇上了。”

鄭柔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你訂了潇湘閣?”

“是啊。”沈繁花也道,“你訂了芙蓉館?”

“顯而易見不是嗎?”說罷,鄭柔不再理會她,推開了門進去了。

沈繁花笑了笑,也領着人進去了潇湘閣。

高路推開大窗,探頭去看,“表姐,這雅間的視野真好。”

高緒也跟了過去。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她提前了多久預定的。

沈繁花不管這兩人,先給蘇卿卿和陳雪各倒了一杯水,最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了兩口。

“咦,這什麽味道?”高路突然皺着鼻子道。

呵呵,她也聞到了,是臭豆腐的味道。她走了過來,才發現,原來正對着他們這間雅間下面,有個四五十歲的老漢正在炸臭豆腐。

這玩意嘛,吃着香聞着臭。現在這味道全往上沖,就很刺激。

高路捏着鼻子沖下面喊道,“老漢,你能不能到別處擺攤去?你賣的這玩意,味道太霸道了。”

沈繁花仔細觀察了那老漢一眼,他雖然一副農家漢子的裝扮,但他的指甲很幹淨,不像成天和泥土打交道會有的黑黃樣子。而且這人的氣息,有點老軍痞子的影子。最重要的是,臭豆腐這玩意兒,只有她和景熙帝知道做法。這不會是景熙帝派來暗中保護她的吧?

被人趕,那老漢也不惱,只呵呵一笑,“小公子,老漢這臭豆腐聞着味道是臭,但吃着可香喱,要不,給你來點試試?”

高路懷疑地看着他,這玩意那麽臭,會好吃?但是這段時間清淡飲食,将他憋壞了,他現在啥都想嘗嘗。

高路還在那糾結,這邊沈繁花已經下單了,“大叔,給我們炸五份臭豆腐,我讓人下去拿。”

老漢笑了,大聲回道,“好咧,這就來。”

旁邊芙蓉館的不幹了,幾個少年郎沖着樓下喊:

“趕緊走,趕緊走。”

“賣的啥玩意啊,想薰死人嗎?”

可無論他們怎麽嚷,炸臭豆腐的老漢充耳不聞。

沒多久,沈繁花就吃上了熱騰騰的臭豆腐。

“試試呗,味道蠻好的。”招呼了一下,沈繁花也不管他們信不信,專心地大快朵頤。

高路等人看她解決了一塊又一塊,勾得他們都蠢蠢欲動了。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就試一下?”

“那就試試。”

一試之後,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沒逃過真香定律。

旁邊的芙蓉館還在鬧。

“來人呀,掌櫃的,趕緊讓人去将底下那老漢給轟走!”

沈繁花沖着旁邊喊了一聲,“你們要嫌臭,就把窗戶關上呗。”這都罵了好一會了,幸虧老漢心志堅定,換了一般人,那不得羞憤欲死啊。

“關上我們看什麽,這不白來了嗎?”

“那你們就換個地方!”

“憑啥是我們換不是他換啊?”

“京城又不是你家的,一句話,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換!”

雙方唇槍舌劍中,樓下的老漢是一點也不受影響,依舊賣着他的臭豆腐。他受啥影響,女主子不嫌棄,他就一點不慫。

鄭柔從上面看着,越看越覺得這人不簡單,一般的小販,遇到這樣的情況,恐怕早就惶恐地認慫換地兒了。但他沒有,還鎮定自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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