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知錯就改”的羅伊,真像一個“迷弟”一樣,偷偷跟在記者後頭,去打聽亞瑟的情況。
寶萊車隊的隊友雖然覺得這是亞瑟的私事,但是光明坦蕩,無不可對人言。再加上人類的天性乃是八卦,所以他們一股腦兒都告訴了記者(和羅伊)。
再加上上輩子對亞瑟的各種了解,羅伊終于拼湊出了一副關于亞瑟的“背景圖”。
亞瑟的母親是一位熱衷公益事業的單親媽媽。她生前一直在南非主持一個旨在幫助貧困兒童重返校園的基金會項目。亞瑟九歲以前,都和媽媽一起,住在南非。
但是在他九歲那年,亞瑟的母親在一次前往貧困鄉村的路上遇上了車禍,不幸喪生。亞瑟這才被“其他親人”接回英國生活,但很早就從家庭中獨立出來了。
亞瑟之所以選擇參加“寶萊”車隊,恐怕也與他在南非生活過有關系——這支車隊在南非有一個基地,擁有很多來自南非的車手。
羅伊“偷聽”到這時,忍不住想起昨夜被亞瑟抽出一支的整包煙,又想起兩人的對話——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羅伊不是亞瑟,無法窺見亞瑟過去的人生。
但他可以肯定,這家夥過去20年的生涯,肯定浸透了常人無法從紙面上讀到的酸甜苦辣。
所以在母親生日這一天奪得賽段勝利才會如此重要。
亞瑟才會變得如此不可阻擋。
羅伊垂頭喪氣的搖搖腦袋:真的,這話要昨晚兩人能說清楚該多好?——他或許會在比賽的最後階段有別的考量。
不過話說回來:憑羅伊的個性,就算是知道了今天是對亞瑟如此重要的紀念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與亞瑟競争冠軍——在他看來,沒有什麽比比賽的結果更加重要。
“羅伊!”
胡安和米克爾也相繼完成了比賽,趕來跟羅伊打招呼。
紅頭發的丹麥小子米克爾剛剛看過了總成績排名,見到羅伊立即露出崇拜的眼神:
“羅伊,你知道你現在總成績多少嗎?”
羅伊搖搖頭,他還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他與黃衫之間的差距,已經縮短到一個合理的範圍內。
而且現在應該所有車隊都已經了解:他,羅伊,是一個極其認真的總成績冠軍競争者。
“小老弟,你現在只比黃衫落後8分06秒!”
米克爾大聲說,一點兒也不在意其他車隊的車手朝他們這邊行注目禮。
一場比賽,一次沖刺,就将之前拉開的差距追回了一大半。
隊友們的眼裏寫着實打實的“佩服”二字。
“等到明天的比賽,你和亞歷克斯合作……”
羅伊笑着向胡安使個眼色,胡安馬上插嘴,打斷了米克爾的話,免于本隊的計劃就叫這沒腦子的大個子随口洩露出去。
但羅伊還真的有點兒沒把握:現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明天的狀态會如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向亞歷克斯證明了自己。
回到車隊大巴上的時候,主教練維克多見到羅伊,竟然破天荒沒有訓斥。
“……能理解你。”
維克多只給了一句簡要的評價,就直接把羅伊扔給了隊醫。
在隊醫這裏,羅伊則毫無意外地遭遇咆哮體。
“你小子翅膀長硬了是不是!不聽隊醫的話了有木有!”
“那個白衫小子犯渾,你也跟着他犯渾啊?”
“你們呀,也就仗着自己年輕,敢于胡來。等今晚和明天,你渾身肌肉酸痛到生不如死的時候,看你還長不長記性!”
羅伊老老實實地低頭聽訓,因為他知道隊醫說的都是真的。
今晚和明天,他都必須為自己的一時沖動付出代價。
他的态度良好,最後竟然從隊醫那裏得到了幾片安睡藥片:“今晚要是實在疼得沒法兒合眼,就吃一顆。”
羅伊伸手撓撓頭,心想:今晚他怎麽都能熬過去,關鍵是明天——
明天比賽的時候他又不能服鎮靜劑,只能自己硬扛。
要命的是,明天他一定要跟緊現在的黃衫斯帕克,緊緊跟住,才能确保他留在競争黃衫的第一梯隊裏。
“現在曉得後悔啦?”
老隊醫又是一記爆栗,崩在羅伊腦殼上,命令他:
“馬上躺下來,我趕緊給你拉一下腿筋。”
“……”
大地車隊和寶萊車隊今天繼續共用同一座酒店。
晚間,又是亞歷克斯,把羅伊提溜上了酒店的陽臺。
按照環法賽程的安排,車隊每天下榻的酒店都不同。換了一座酒店,陽臺也沒有拐角了,羅伊也不再“擔心”他和亞歷克斯的談話會被別人聽去。
“你小子可以啊!”
看完了賽程錄像的亞歷克斯終于對羅伊心服口服。
尤其是看了屬于年輕人們的最後沖刺,富有經驗的亞歷克斯竟然生出了些“不得不服”的感覺。
雖然羅伊沒能戰勝那個瘋狂沖刺的亞瑟,但是他卻是征服了隊友亞歷克斯那顆不肯服輸的心。
“從明天開始,我會盡到一個副将的責任。”
亞歷克斯說話一向坦誠,羅伊既然已經向他證明了自己,亞歷克斯就不再遲疑,向“主将”宣誓效忠。
“明天啊……這個……”
羅伊站在夜色中,他臉上的尴尬也就不那麽容易被隊友看清。
“咳咳!”
亞歷克斯身後,竟然有人咳嗽了兩聲,似乎在提醒他們:隊內的安排,不适合在公共場所讨論哦。
亞歷克斯一回頭,發現來人竟然是亞瑟。
亞瑟默默站着,眼光直接越過了亞歷克斯,直接注視着亞歷克斯身後的羅伊。
亞歷克斯頓時記起了今天隊內已經傳遍了的八卦——
寶萊車隊的年輕“白衫”,今天戰勝了羅伊,賽後曾經一度失态,抱着一起沖線的對手不肯撒手。
亞歷克斯看看這一對各方面條件都十分接近的年輕人,想了想,決定“成人之美”。
畢竟這一對并肩騎行了200多公裏,估計都有些惺惺相惜——最後卻要上演自相殘殺。
“你們兩個‘好對手’,比賽之後,肯定有些心得想要交流,你們聊,你們先聊——”
副将腳底抹油,把主将獨個兒留在了陽臺上。
羅伊面對亞瑟,卻只覺得無言以對。
自從羅伊意識到他對亞瑟其實一點兒也不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與他之間,就好像陡然拉遠了距離。
他再也不能嘻嘻哈哈地以“粉絲”自居了。他可沒這臉。
“你怎麽了?”
亞瑟平靜地問,一如既往地沒有廢話。
“我?”羅伊完全不知道亞瑟在問什麽。
“明天怎麽了?”亞瑟又重複了一遍問話。
羅伊這才想起來,不止剛才,此前比賽終了的時候,他确實在亞瑟面前抱怨過:他明天可慘了。
“今天實在是沒有想到你在終點那裏沖得那麽厲害……”羅伊決定和盤托出,“我的大腿肌肉其實承受不了這樣的強度,再加上之前有些小傷,可能會影響到明天的比賽。”
“你們的隊醫沒給你做理療嗎?”亞瑟皺起了眉頭。
“理療是做過了,但是隊醫也說了……”
“走!”
羅伊話都還未說完,亞瑟突然上前,直接拉住了羅伊的右臂,拽着他飛快地離開陽臺,進入酒店走廊,轉過兩個彎,進了安全梯。亞瑟帶着他,下了一層,來到寶萊車隊所住的樓層。
亞瑟一擡手,打開了一間客房。
他直接把羅伊拉進了房間,簡短地說:“脫衣服——”
羅伊一進屋,首先留意到這是一間極其整齊的房間。屋裏的行李箱已經打開,寶萊車隊的隊服挂在衣架上,但是整個房間看起來依舊像是剛被打掃過一樣井井有條。
這又是和羅伊南轅北轍的個性:如果有人去羅伊的房間,保證能看見各種日常用品和衣物扔得滿屋子都是——雖然羅伊總能在離開房間時将所有物品都收拾到箱子裏去。
“換上這件浴袍——這件我沒有穿過。”亞瑟指着衣架上挂着的一件浴袍。
羅伊茫然:換浴袍……幹嘛?
他後知後覺地回頭,才發現這屋子的門,早已被亞瑟關上了。
“不換浴袍也行。”亞瑟皺起了眉頭,伸手一指床面,“脫下T恤,臉朝下,俯卧……”
羅伊生生吓出一激靈,頭一反應是:快跑!亞瑟要吃了他。
他剛轉身準備開溜,有人從他身後挽住了他——
亞瑟的手按在羅伊的右肩上,剛好繞開了前些日子他摔車時的傷處。
“我懂得一些特殊的按摩手法,這種手法原先是專門供橄榄球運動員使用的,能夠有效地放松肌肉。只是過程可能比較痛苦,我想……你或許想試一試?”
亞瑟放開羅伊,抱着雙臂站在床榻邊。
他表情淡漠地望着羅伊,眼裏只有三個字:“來不來?”
“你……你今天能夠毫無顧忌地沖刺,就是因為你知道……”
羅伊腦子裏像是突然亮了一盞燈:如果是這樣,今天亞瑟的行動就全有了合理的解釋。
也就是說,他在亞瑟的幫助下,也一樣能迅速恢複到正常狀态,不會被肌肉勞損所困擾?
羅伊将信将疑,除去了上半身穿着的T恤,婉拒了亞瑟的浴衣,一步三回頭地挪到眼前的“理療床”邊,做了一個姿态标準的俯卧動作。
他能感覺到亞瑟擡起了他的左臂和右腿,扶着他酸脹的手臂和小腿向後側彎。
這和隊醫的日常理療手法差不多——羅伊心想。
誰知下一刻,仿佛突然有巨力襲來,羅伊又酸又脹的手臂和腿部肌肉突然同時感受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羅伊是個特別不擅長忍痛的寶寶,他頓時一聲慘嚎——響到整座酒店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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