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暗門被推開, 發出響聲來。
狄旎有些警惕地轉過頭來,看向有了動靜的那處。
就連塔娜也走上前來,将狄旎護在身後。
“呼...”裏邊傳來一陣響聲, 還有男子的聲音:“這多久沒打理過了, 髒死了。”
狄旎身子一頓,探過頭去:“池宴?”
紫鳶見到他也下意識得松了一口氣:“陛下。”
池宴拍了拍衣裳上沾上的灰, 擡頭看向狄旎, 眼睛亮亮的:“朕來了, 你莫要怕。”
狄旎想到什麽,突然走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噓,小聲些。”
溫熱的唇瓣緊緊貼着狄旎的手心, 燙的狄旎止不住的想縮回去。
池宴一笑,熱氣全都撲在她手心上。
“你說的是上邊那些人?放心, 朕已經解決了。”
狄旎面上讪讪,一下将手縮了回來。
“你怎麽知曉我這兒出事了?”
池宴眸子暗了暗,将她手裏的東西拿過,又塞了個東西給她:“這事日後再同你細說, 那些人估計快來了。”
“诶,你給我什麽啊。”
“保你們無事得東西, 其餘的到時候有朕,不用害怕。”
狄旎看着自己手上還沒做完的玩偶,有些奇怪。
不過還沒說什麽,狄旎便被池宴揉了下腦袋:“朕先走了。”
話音剛落, 池宴就有些不舍得移開了手, 又看了狄旎一眼,便往他來的地方溜了出去。
狄旎拍了拍自己的臉,就算只看見池宴一眼, 她也如釋重擔一般地,松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來,面上帶了笑意:“收拾收拾吧,看看到底是誰,躲在陰溝裏想害本宮。”
紫鳶點頭,走上前去将那處暗道掩飾的好了。
外邊傳來聲響,侍女躬身:“娘娘,蔣妃和敏嫔已經在外邊候着您。”
狄旎雖方才心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可是聽到這話,心裏還是不由得一緊。
“好,備好茶水迎她們進來吧,本宮過會便出來。”
她将池宴方才給她的東西擱在了一旁,吩咐塔娜:“紫鳶陪本宮出去,你在這守着,莫要叫人近了這屋子。”
塔娜眉間滿是嚴肅,朝她點頭:“好,娘娘去吧,這兒有塔娜呢,您就放心吧。”
狄旎點了頭,便往前廳走。
蔣妃和敏嫔見她來了急忙起身朝她請安。
“都起來吧,不必拘禮。”
蔣妃起身擡頭,看向狄旎時眼裏有些擔心。
而敏嫔,那擔心之下卻又暗藏了欣喜。她拳頭捏得緊,藏在了袖子底下。
狄旎坐在上座:“都坐吧。”
她擡頭,開了口:“那侍女呢?帶上來吧,方才在本宮這胡言亂語了一道,本宮嫌煩,就讓她去了鐘粹宮。”
狄旎轉過頭來看向蔣妃:“辛苦你了。”
蔣妃臉上有些僵,她點了點頭:“娘娘這是什麽話,這是臣妾應該的。”
“只是這宮女之話,臣妾也不知真假,便還是想由您來做主。”
敏嫔也見縫插針:“對啊娘娘,這宮女雖是臣妾宮裏的,可近些日子卻被臣妾族妹要走侍奉了...”
她支支吾吾的:“臣妾也不知道她這手上,究竟是怎麽回事。”
狄旎眉心一皺:“這事怎麽又扯上方姑娘了?”
她揮了揮手:“算了,先不提了。那宮女呢,将她帶過來吧,本宮想再聽聽她究竟是怎麽說的。”
侍女應聲,從下邊帶上了方才來銅雀殿的那名宮女。
狄旎正着身子,面帶笑意的看向她:“如今銅雀殿不止本宮在了,你方才藏着掖着沒說完的話,現在也能說了吧?”
宮女身子顫抖了一下:“奴婢,奴婢不敢。”
狄旎拍案而起,就連眼裏都冒着火氣:“不敢就給本宮說清楚!”
扭扭捏捏的,裝作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樣,可話裏話外卻都是針對她銅雀殿。
狄旎覺着,自己先前是脾氣太好了,才讓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別說蔣妃和敏嫔,連紫鳶這都是第一次看見狄旎發火。
她面帶笑意,可周身的怒氣卻叫人不寒而栗。
蔣妃心裏一突,愈發覺得狄旎與池宴更加相似了。
就連生氣時候,都是不怒自威的。
蔣妃轉過頭看向宮女:“說吧,把方才在鐘粹宮的話再說一遍。”
“不過你可得想好了,若是你有半句假話,那莫說貴妃娘娘,就是本宮都輕易饒不了你。”
宮女膽怯怯地擡頭,朝着蔣妃點了點頭:“奴婢知曉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開了口:“奴婢本來侍奉着方小姐好好的,可半夜不知怎麽了,突然到了一處從未去過的宮殿。”
“那兒陰森森的,奴婢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什麽,就被人打暈了。”
宮女将胳膊露了出來:“等到醒來時候,手上就有這一道傷了。”
她擡頭對上狄旎的眼睛:“那兒,就只有娘娘您身邊的塔娜姑姑。還有一個貼了什麽東西的娃娃。”
“娃娃?”蔣妃皺了眉,她止住了宮女的話:“為何你方才不和本宮說?”
宮女低下頭來:“奴婢不敢,若是沒有人證物證據在,奴婢就算有十條命也擔不起這責。”
狄旎呲了一聲:“人證物證?你想做什麽?”
宮女喃喃:“奴婢覺着,若是娘娘搜宮,可保清白。”
“清白?”狄旎挑眉看她:“你都說了要搜銅雀殿的宮,還妄稱保本宮的清白。”
“真是荒謬。”
宮女垂下頭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敏嫔咬咬牙,面上帶了笑意走上前去:“娘娘,反正咱們問心無愧,不若就讓她查,看她能查出個什麽來。”
狄旎和蔣妃的目光投來,敏嫔也只能硬撐着把這話說全:“也好給陛下一個交代不是。”
蔣妃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她擡頭,将目光放在狄旎身上。
狄旎反倒是一笑:“好啊,要搜便搜。”
她掃了一眼下邊的人:“本宮行得正坐得端,倒也不怕幾個小鬼惹事。”
狄旎這話一出,宮女和敏嫔面上神色一僵,莫名覺得她這話像是在映射自己。
不過她既然已經允了宮人去搜查,那她們自然也松了一口氣。
只是這氣松到了一半,狄旎就繼續說道:“不過,本宮可是珍惜極了這殿中的擺設。”
“所以,紫鳶。”她轉過頭來吩咐:“每一個搜查的人,旁邊都跟着一個銅雀殿的秀女。”
“若是有人的手敢亂動,就給本宮剁了。”
她笑靥依舊:“你們說,這可好?”
宮女打了一個哆嗦,只得應道:“娘娘細心,理應如此。”
狄旎神色一收,吩咐下去:“還不快點開始。”
一時間宮人的腳步聲此起彼伏,連大堂裏都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好不熱鬧。
過了一會,宮人從殿中拿出來個沒做完的玩偶,遞給了蔣妃。
蔣妃皺着眉接過,擡頭看向狄旎:“這是?”
宮女指着她,尖叫起來:“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東西!”
她跪着挪上前來:“塔娜姑姑就是将奴婢的血滴在上面,說是巫蠱之術必不可少的一步。”
“您這是在咒陛下啊!”
蔣妃眼皮一跳:“巫蠱之術?咒陛下?”
狄旎面帶疑惑:“巫蠱之術,這是什麽?”
敏嫔走上前來:“巫蠱之術,這學問可就大着了。”
她又哎呀了一聲:“總歸都是不好的,可娘娘您這,怎麽...”
蔣妃看向她,皺了眉頭:“還沒定論的事,胡說做什麽。”
敏嫔一癟嘴,哦了一下便側過身來。
狄旎拿起那玩偶,轉頭看向宮女:“怎麽,你說的就是這個?”
宮女點頭。
狄旎輕笑了:“那可就不巧了,這可是本宮親自縫的,上邊也沒有血跡。”
她擡眸:“況且,本宮繡的,可是個女娃娃。”
狄旎将這娃娃轉過身來,給宮女看。
宮女頓時傻了眼,急忙搖頭:“不是,不是這個...塔娜姑姑拿着的分明不是這個!”
狄旎饒有興致的看向她:“那你說,之前看着塔娜拿的,又是哪個呢?”
宮女支支吾吾,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敏嫔在一旁有些幹着急,這事她可是謀劃了很久的。
不過狄旎和蔣妃都在跟前,縱使她心急如焚那也沒用。只能幹看着狄旎扳回這一局。
但狡兔尚且都三窟,她自然不會将這麽大的事就安心放在一個人身上。
敏嫔向身後的人使了眼色。
身後侍女見狀,捂着肚子悄悄往外跑了。
狄旎和蔣妃縱使看見了也都沒當回事。
可紫鳶見了卻微微皺了眉頭,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
沒過多久,內務府掌事的女官便帶了個小太監進來。
“奴婢見過三位娘娘。”
狄旎颔首:“免禮,不知姑姑今日來這有何事?”
若不是她神情嚴肅,狄旎都要覺得她是想來湊個熱鬧的。
女官眉心擰得緊,她走上前來,将小太監往前邊一推,再擡頭看向狄旎。
“貴妃娘娘,這小子打掃太液池旁時,發現了些東西,這東西,好像與銅雀殿脫不了幹系。”
狄旎一愣:“什麽東西?”
她卻是不知道自己那日還落了東西在那兒的。
小太監跪着挪上前來,将東西雙手奉上:“奴才,奴才在太液池旁第一棵柳樹下邊,找到了這個。”
未燒得幹淨的咒符和一個被紮了針的娃娃安靜的躺在他的手上。
狄旎突然覺得有些頭疼,莫不是她近日和這巫蠱之術有仇,怎麽一個計謀沒成,還來了第二個?
這下就連蔣妃都有些吃驚,她抿着唇從小太監手裏拿過。
等到看清了上邊的字,蔣妃驚得連話都說不全了“這,這不是陛下的生辰八字嗎?”
狄旎歪過頭來看她:“那這符咒呢?”
蔣妃微微眯了眼睛,從上邊找尋還看得清的那幾個字。
“啓國式衰,北狄...”
她搖了搖頭:“其餘的字就看不清了。”
蔣妃擡起頭來,把目光落在狄旎身上。
這宮裏與北狄有關系的就狄旎一個人。縱使她先前不相信這巫蠱之術與狄旎有關,可卻也不敢輕看狄旎對故土的感情。
狄旎揉了揉眉心,等到擡頭看向女官時,眼神滿是清明。
“所以,你是想對本宮做什麽?”
“扣起來交由大理寺,還是直接去大獄?”
狄旎站起身來,緩緩走下了臺階。
她身後衣裳拖得有些長,宮人們不知為何,竟瞧出這似乎有些母儀天下的架勢。
“本宮沒做過的事不會認,況且本宮嫁來啓國,乃是為了兩國邦交,這些後宮裏上不得臺面的腌臜事,随意扣在本宮的身上,倒也是大膽的很。”
敏嫔手指緊緊蜷了起來,她長吐了一口濁氣,俯身開口:“可這事與北狄有關,娘娘您,也該避避嫌吧。”
她一開口,那女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臉的剛正不阿:“敏嫔娘娘說的對,您畢竟是北狄公主,就算這與您無關,也總會與您身邊的侍女有關。”
這一下還未等狄旎開口,紫鳶便站了出來。
她一挑眉:“怎麽,李姑姑這是說的我嗎?”
紫鳶原本就是乾清宮的女官,位列四品,壓了這五品女官整整兩階。
只是她平日裏看着柔柔弱弱,也極好說話,便叫人忘記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官威一出,便是敏嫔也低下頭來什麽都不說了。
畢竟嫔是五品嫔妃,按理來說,也在她之下。
女官擡頭,看向紫鳶也支支吾吾的。
“大人息怒,奴婢不敢,只是這塔娜...”
紫鳶怒極反笑:“塔娜?塔娜怎麽了?本官日日和塔娜同食同宿,未曾發現過她的不軌之心。倒是一個個的,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說事,丢不丢臉,好不好意思!”
等到她罵完了,狄旎拍了拍她的肩膀,紫鳶一下就回到了平常的狀态,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聲嘟囔了句:“娘娘...”
狄旎一笑,伸出手來揉了揉她腦袋,笑道:“沒事,萬事有本宮扛着。”
她從蔣妃那兒拿起那符咒和布娃娃,冷呲了一聲:“你莫不是認為,異域人這字就寫不好了?歪歪扭扭,本宮的字何曾有過這麽差的時候?”
蔣妃一頓,站起身來看她:“娘娘?”
狄旎召來侍女:“上筆墨。”
上好的宣紙和墨筆擺在桌案上,狄旎用暖玉紙振壓好,蘸墨,下筆。
不一會兒,端正大氣的楷書便印于紙上。
蔣妃走上前去,垂着眸輕輕把上邊的字念了出來。
“睦鄰□□。”
她擡了眸,眼睛有些淚光:“娘娘好氣魄。”
狄旎擱了墨筆,朝着女官揚了面:“你且來看看,本宮的字可與那上邊的相同。”
不同與其他人的詫異,狄旎早在心裏松了口氣。
還好她前世的時候,總被外公逼着把毛筆字練好了。
否則以她剛開始學毛筆字時候的架勢,這字和狗爬的差不多,寫了都是讓人看笑話。
女官支支吾吾:“娘娘您的字是好,可是塔娜...”
狄旎眉頭皺緊了,朝着她走過去。
狄旎走一步,女官便往後退一步。
等到了臺階前,狄旎站住了,沒再其他動作:“塔娜塔娜,還是塔娜。”
狄旎朝着塔娜揚了眉:“塔娜你自己說,你可看得懂中原字?”
塔娜搖了搖頭:“奴婢自小在北狄長大,如何懂中原字啊,便是公主您先前教奴婢,奴婢也極不喜歡。”
她吐了吐舌頭:“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公主一般,腦子又快,心地又善良。”
狄旎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塔娜見狀皺了皺小鼻子,笑嘻嘻的往後退。
這下,敏嫔又咬了咬牙,頓時洩了氣。
外邊傳來一陣騷動,殿內衆人都往外邊看。
侍從匆匆跑進來通報:“陛下駕到。”
敏嫔臉色一變:糟糕,陛下來了。
狄旎一頓,領着後邊的人微俯身:“臣妾給陛下請安。”
池宴闊步走了進來,腰間玉佩搖晃,抛起又落下,形成一陣弧度。
他走上前,拉着狄旎的手将她扶了起來,又一下把狄旎護在身後“都起來吧。”
蔣妃看着他們二人的小動作,臉上挂着笑意。
而敏嫔卻低着頭,連看都不敢看池宴。
這下,狄旎終于心裏有了考量,為何敏嫔今日看起來這般的不對勁。
她抿着唇,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敏嫔看。
敏嫔發現了自己頭頂上的目光,咬咬牙都不敢擡起頭來。
因為,她看見了站在池宴背後的千瀾。
千瀾不是死了嗎!那位大人不是說了,已經将她處決了嗎!
她怎麽還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呢?
敏嫔一向都是以姜太公自居,如今卻不由得慌了神。
池宴轉過頭來,走向女官:“可還有什麽要問貴妃的阿旎的?”
他喚狄旎喚得如此親密,女官心道了一聲不好,卻還是咬咬牙開口:“那娘娘該如何解釋,那日去太液池一事呢?”
敏嫔心也揪了起來,這信是她去報的,這事過去後無論如何,狄旎都不會放過她。
不若利用最後一個機會,看看能不能一下扳倒狄旎,就算她失手了,鬧得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行。
敏嫔長吐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她頭壓得低極了,聲音卻有些不卑不亢的。
“臣妾,親眼所見。娘娘那日指使着侍女,在埋着什麽東西。”
狄旎面色淡淡的,仿佛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
蔣妃轉過頭來,看向敏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憐惜一般地搖了搖頭。
而池宴看着她,眼裏毫無感情,仿佛在看一個死物一般。
敏嫔被這陰冷的氛圍吓得一哆嗦。
她擡起頭來,便撞進池宴冰冷的眸子裏。
“臣妾,臣妾...”敏嫔這才慌了神。
她先前的淡然,嘲弄,冷眼旁觀都不複存在了。
敏嫔明白了,她不是下棋的人,她只是大人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
池宴緩緩開口:“那日,朕與阿旎同在太液池喂魚,是朕,着人喚她的。”
“敏嫔,你是在懷疑朕嗎?”
“啪嗒。”
一錘定音。
敏嫔先前的所有話,在這一刻都成了笑柄。
有親自為狄旎作僞證的皇帝在,縱使她有七竅玲珑心,有八寸不爛之舌,也定不了狄旎的罪。
狄旎擡頭看向池宴,嗫嚅了兩下,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知道那日是敏嫔邀她,她才到的太液池。
卻連問都不問,一下把她拉到了他的身後。
狄旎垂着眸子,心潮湧動,她又擡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男人。
第一次見他時,他肆意陽光,大男孩一般的想學人英雄救美,反被她給救了下來。
第二次見他時,他吊兒郎當,還騙得她買了春宮圖,害她氣了好一陣。
第三次見他時...
第四次見他時...
狄旎從未這麽清楚得記得和一個人得相識相遇。
到今天,她才告訴自己。
池宴是不同的,他與這個世界的很多人都不同。
來到這個世界,這個陌生的國度。
她曾見過無數雙眼睛。
算計,利用,孟浪,嫉妒。
可第一次,她在一雙眸子裏,看見了對美的欣賞和喜愛。
獨一無二,如同稚子一般的。
所以,他是純粹的。
狄旎想。
她走上前,伸出手來,扯了一下他的衣裳:“陛下。”
狄旎聲音輕輕的,就像閨中少女,喚着自己心上的情郎一般。
池宴看出了狄旎與前些日子不同,與方才不同。
不過他不知道狄旎這是怎麽了,于是,他歸咎于,她受了委屈。
好的夫君是不該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受委屈的。
池宴輕咳了一聲:“千瀾,過來吧。”
千瀾渾身一抖,她慢慢走上前來,跪在狄旎面前,磕了一個頭。
她什麽都沒說,便站了起來,直勾勾地盯着敏嫔。
“敏嫔娘娘。”
敏嫔擡頭看向千瀾,她的下唇瓣被自己咬的已經滲出些血來了。
她吐了一口氣:“千瀾,你當真...”
你當真背叛那位大人了嗎。
千瀾搖頭,朝她笑道:“奴婢,只是不想問心有愧罷了。”
敏嫔一聽她話,便聽出了潛在的意思。
千瀾不敢背叛大人,卻敢供出她來。
這個認知叫敏嫔一下便癱倒在地上。
她拳頭緊握着,沒過多久卻又松了開來:“我這些年來,兢兢業業的到處算計,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狄旎不知道她這是在問誰,大概是問她自己吧。
她走上前去,不顧池宴的阻攔,蹲在她面前,任由寸金的綢緞拖在地上:“我很喜歡你。”
敏嫔唇瓣動了幾下:“為什麽?”
狄旎聳了肩:“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第一眼看你的時候,覺得你心眼雖然多,卻愛恨分明,應該不是一個壞透了的人。”
她又低下頭來一笑:“所以那時候,你邀我去太液池,我也去了。”
敏嫔喉嚨有些發澀,她垂着頭,喃喃:“對不起。”
狄旎抿着唇,站起身來:“可是那是從前了。”
她低着頭,冷冰冰的看着敏嫔:“你該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了,方令月。”
敏嫔低聲喘着氣,她手指拉着狄旎的衣裳:“等等,你就不想知道,那宮女的血,和塔娜手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嗎?”
狄旎皺着眉頭:“果然,這也和你有關。”
敏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對啊,不僅與我,還與我那個好妹妹有關呢。”
“方璧?”狄旎轉過頭來看向池宴,仿佛是在向他詢問着什麽。
池宴點了點頭,揮手讓人把敏嫔和千瀾都帶下去。
“等處理完這些,朕再同你細說。”
狄旎點了點頭。
池宴叫人把整個銅雀殿再打掃了一遍,便帶着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狄旎轉過頭來,看在蔣妃還在原地。
她走上前去:“先前你是知道的嗎?”
蔣妃搖了搖頭,還是說句:“抱歉。”
狄旎腮幫子鼓了鼓:“哎...”
她低下頭來:“我也抱歉,先前不應該說那些話刺你的。”
蔣妃一笑:“是我有錯在先,才讓你這樣看我的。”
她躊躇了一會,還是走上前去拍了拍狄旎的手背:“看見你和陛下如今這麽好,我看着也開心。”
狄旎擡頭有些不解。
蔣妃開口解釋:“我從小沒有母親,是太後娘娘看着我長大的。”
“雖然我和陛下同齡,可是比他大上幾個月,都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太後若是知道,陛下身邊有個貼心的人,自會高興極了的。”
狄旎張了張嘴:“太後?”
她曾聽過紫鳶說過池宴的母親,可是...
狄旎開口,頗為小心地問道:“那太後如今在何處?”
蔣妃笑道:“太後娘娘信佛又與先帝情深意重,先帝去世後,便在皇陵旁建了一個寺廟,在裏邊吃齋念佛守了先帝三年。”
她掰着手指:“三年期将至,如今算來,太後娘娘也到了該回來的時候了。”
狄旎頓時傻了眼:“太後,要回來了?”
狄旎雖沒見過太後,可是也從未聽別人少說過。
太後姓梁,是京中世家大族的嫡長女,自小便與先帝青梅竹馬,生的池宴也理所應當的繼承皇位。
她英明果決,先帝在時,後宮肅清,沒人敢惹她。
有時候就連先帝,也得在她生氣之時退避三舍。
狄旎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由得擔心日後太後回宮之後,她會受到多少蹉跎。
一時間,狄旎腦海裏略過了無數的都市情景劇。
“哎...”她撐着腦袋,一聲不吭的。
狄旎胳膊底下壓着的,便是蔣妃歸還給她的宮內事務帳薄。
那日她一時不查,将自己會寫漢字的事洩露了出來,于是蔣妃便好說歹說的,把宮內事務又交到了她的手裏。
就連紫鳶也有些埋怨她,當初為了不想接受這事,騙她自己不會寫漢字。
狄旎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長嘆了一口氣。
這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她頭疼,況且這些記賬的書目,在狄旎看來繁瑣又容易錯。
遠遠不如現代的記賬方法好使。
狄旎眼睛一亮,急忙喚了紫鳶過來,将她先前在現世學的那一套記賬的法子告訴她。
紫鳶先前還有些半知半解的,可等狄旎叫她上手算一遍賬目之後,她有些興奮地開了口。
“娘娘,這可比先前宮裏用的算法簡易多了!”
她湊上前去:“這是不是北狄的算法啊,奴婢本來以為北狄在文文學經商之道不如大啓,沒成想也有這般的好東西。”
狄旎一噎,她搖了搖頭:“這不是北狄慣用之計。”
怕紫鳶追問,只得圓一個謊來騙她:“這是本宮先前在北狄看的一本書裏學會的,不過那本書年代久遠,本宮也就看了那一回。”
紫鳶豁然開朗:“噢,原來如此。”
見紫鳶不再深究,狄旎也松了一口氣:“你再找幾個機靈些的小丫頭,好好教,這麽多帳薄若是真叫本宮一個人看,怕是眼睛看瞎了都看不完。”
她錘了錘自己的胳膊,打了一個小呵欠。
紫鳶笑嘻嘻的應下:“對了娘娘,今日陛下說晚膳叫您去乾清宮用。”
狄旎擡眸:“去乾清宮用?”
她低下頭來嘟囔了一句:“都幾日沒見人影了,還不知道他這是在搗鼓着些什麽呢。”
紫鳶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等到豔陽低垂,只留了半邊挂在天邊一角時,狄旎收拾完了東西,就往乾清宮去。
只是明明是該用膳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煙火氣息。
狄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卻未曾細究,往裏邊走了。
池宴一身便裝,青色綢緞裁剪的極為貼身,将他身子襯得更加高大颀長。
狄旎看着他這一副打扮,有些奇怪:“陛下,你這是要去哪?”
池宴見她進來了,便拉着狄旎到了一旁。
軟榻上擺着一件鵝黃色便裝,是宮外新婦家都喜歡的款式,狄旎擡頭,斟酌着問道:“咱們這是要...出宮?”
池宴點頭:“朕想着你還沒好好在京城轉轉呢,母後馬上便回來了,她規矩多,怕日後帶你出去玩的機會便少上許多了。”
“所以今日,朕便想着帶你出去。恰好明日休沐,不用上早朝,朕也可以同你在宮外用完早膳便回宮。”
不知道池宴想到了什麽,眼睛亮亮的:“那西城有一家馄饨鋪,好吃的很,馄饨上邊撒上蔥花蝦米,足足一口下去,舒服的很。”
狄旎看着他這副模樣,偏過頭來笑:“看起來,陛下先前出宮去玩的次數,可是不少啊。”
池宴撓了撓腦袋,笑容有些憨厚:“當初父皇還在的時候,便縱着朕,時不時的讓朕出去看看舒懷。”
見狄旎臉上帶了疑惑,池宴便補充道:“便是紫鳶她兄長。”
狄旎先前曾聽過紫鳶她兄長的事,還憐惜了好一陣。
她擡頭看向池宴:“那這回,能不能再把塔娜和紫鳶都帶出去?”
池宴點頭:“自然,不過這回也不帶過多的侍從,有暗衛在暗處守着,不怕出事。”
狄旎點頭應下:“好。”
池宴又把衣裳推給了她:“那你換完衣裳,咱們就悄悄出宮去了。”
他掰着手指算:“現在出宮,若是運氣好,還能遇上花燈會呢。”
“花燈會?可是和先前咱們在小城裏見到的花朝節差不多?”
池宴搖頭:“花燈會是京城一些有名的船家舉行的,一盞盞花燈挂在船上,行人在路上看時,也會覺得美得很呢。”
狄旎這下起了興趣,這古達沒什麽玩樂的地兒,可花燈美輪美奂,确實是她也喜歡的東西。
她朝池宴點了點頭:“那好,等我換完衣裳再重新梳個頭,咱們便走吧。”
池宴一愣:“還要重新梳頭啊?”
狄旎點了點頭,她摸上自己的發飾:“這些都是宮裏的,若是帶出去,也太過引人注目了。”
池宴打量了一番,贊同地颔首:“好像确實如此。”
他推着狄旎進去:“那你便先換着,朕在外邊等你。”
狄旎一笑,叫塔娜拿了衣裳,便開始進去收拾。
古往今來,女子出門,都是得費好一番功夫的。
池宴在外邊,眼皮子都開始打架了,狄旎這才換好了衣裳往外走。
她梳着京城流行的新婦的頭發,在上邊別了一個做工精細卻不打眼的小簪子,一身鵝黃色衣裳極顯膚色,襯得她原本便白皙的皮膚更同覆上了霜雪一般。
狄旎五官精致,骨相也好,不是京城中大多才子喜歡的那種小家碧玉風範,卻是叫人看了一眼便挪不開的濃顏系大美人。
可狄旎塑造力極強,這一身小家碧玉的衣裳穿在身上也絲毫不顯違和感,卻又嬌俏的很,別有一番少女感。
池宴一看她,頓時連瞌睡都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她,輕聲喚了一句。
“仙女姐姐。”
這個久違的稱呼狄旎已經許久都沒聽見了,乍一聽還頗為生疏了。
狄旎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替他順好了衣裳:“咱們走吧。”
池宴擡頭一笑,應下:“好嘞。”
馬車是早就備好了的,池宴怕狄旎腹中空空,會對身子不好,便在上邊差人準備了熬好的紅棗粥和甜點。
狄旎一進馬車,就聞到了香味。
她轉過頭來看向池宴時,便瞧見了他一副“快誇我,我做的吧”的表情。
狄旎不由失笑:“謝謝了,我很喜歡。”
被誇之後,池宴還有些小害羞,他手指微微蜷曲,勾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故作鎮定地開口:“這有什麽,是朕應該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還往狄旎這兒挪了挪:“朕不是說了今日喚你來乾清宮用晚膳嘛。”
“不過乾清宮沒有,晚膳也只是這些。”池宴擡頭看她:“別嫌棄才好。”
狄旎捏了一塊糕點,塞進他嘴裏:“不嫌棄。”
她低頭一看,這食物并不多:“不過...一會咱們不再去吃些東西嗎?”
池宴點頭,嚼了嚼嘴裏的糕點:“自然要去的。”他附在狄旎耳邊說話,熱氣撲在她耳尖上:“不過,那是飯後加餐。”
狄旎有些無奈,她伸手去推了一下池宴:“好了,安分點。”
池宴肩一下就聳拉了下來,垂頭喪氣的:“哦”了一聲。
只是還沒讓狄旎安生一會兒,池宴又挪了過來:“對了,在外邊,要記得叫我夫君,別叫錯了喚成陛下。”
他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要不然,咱們可能就會被人當作冒充陛下的賊子抓起來,關進大理寺了。”
狄旎偏過頭來,躲過了他的手,小聲嘟囔了句:“就會動手動腳的,跟小奶狗一揚黏人。”
池宴只聽見狄旎說的幾個詞,皺着眉頭有些疑惑。
他嘆了一口氣把收縮了回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哎...方才說的正事也不聽,就會嫌棄我。”
狄旎轉頭來看他,見他一眼郁郁寡歡,還真以為池宴當真了。
她把裝着糕點的碟子往他那兒推了推:“吃吃糕點,消消氣。”
池宴看她一眼,拿起糕點來往嘴裏塞。
他一邊吃還一邊開口:“這不是我給你備的嗎?還拿這來忽悠我...”
“哼,就是看我好欺負。”
狄旎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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