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蠻羌使者

一月有餘,白子靖沒上過朝,皇上不急,臣下自然也看在眼裏,白子靖雖被封了安政侯,卻不是官職,不上朝,其他人倒也高興。

而穆卓臨得了方霖,一時對白子靖也就不那麽上心了。月末蠻羌還要前來朝貢,事情繁多,朝中上下都忙碌起來。

從小仙村回來的白子靖聽聞了蠻羌求和一事只是笑笑,小童近來有許多事不懂就坐在案前為白子靖磨墨。

“先生此次外出竟然是去懷舊的。”

白子靖低眼書寫,道:“算是吧,直到出了城才想起了一個故人,姑且算是。”

“那皇上那人不找了嗎?”小童剛回城這幾日就聽到了些風言風語,想提醒白子靖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找了,找不到了,皇上這相思,我治不了。”白子靖手下不停,隽秀的字跡相繼而出。

“我聽說皇上最近得一美人,什麽相思,早忘九霄雲外了,聽說那美人……”小童說到此出頓了一下,小聲道:“還和先生樣貌相似。”

白子靖手下忽然一抖,豆大的墨跡落在竹簡之上,随後放下筆側頭看向小童:“你說什麽?”

小童也早已停下研墨的舉動,正襟危坐着,他這幾日總被人問自家先生有沒有妹妹,幾次澄清後不禁自己都懷疑了,于是便一五一十的與白子靖說來。

這日,穆卓臨與方霖在寝宮中嬉戲,正在投壺,忽然有內侍進來說安政侯求見。

穆卓臨面色不變,宛如他現在要見的并不是曾讓他奉為帝師、智囊的人,只是招招手讓白子靖禦書房候着。

禦書房內,白子靖聽到足音,回頭便見穆卓臨走來,當下撩袍行禮。

穆卓臨并不做聲只是越過白子靖,走向正椅。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可上一次是穆卓臨要見白子靖,談國家大事,而這一次卻是他白子靖要見穆卓臨,為一個“女人”。

待穆卓臨拂袖坐穩才緩緩開口:“安政侯無需多禮,坐吧。”

從“子靖”到“安政侯”,其中刻意疏離的意味十足。

白子靖起身,卻并不去坐,而是拱手作揖道:“皇上,臣此次前來僅為一事,食色雖謂性也,卻也不可縱之無度,相似相知未必是真,皇上莫要饑不擇食,釀成大禍。”

白子靖特意查明了這方霖的一事,他自然知道她是假的,但并不知是何人所為,目的又何在,只要不出問題他也很樂意有個人能分散穆卓臨花花心腸的注意力。

可是偏偏被他查到了方赤雲曾與蠻羌一族有私下來往,而方霖又是其推舉而上,這其中不免就要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意圖。

而穆卓臨寵愛新妃嫔一事已經是名聲在外,白子靖又沒有十足的證據,更不能直言其可能有詐,只能這般提醒。

不如人意的地方是,穆卓臨卻聽出了題外話,什麽“縱之無度”,什麽“饑不擇食”,這聽在穆卓臨耳裏分明是在指他“荒淫無道”!

穆卓臨當下心中不滿道:“安政侯這是何意?”邊說邊站起來走至白子靖面前。

“這一切不都是安政侯想看到的嗎?”是他将方霖送過來的,怎麽現在反倒指責起自己了?

“再者,安政侯和何将軍親昵的時候,朕可沒叨擾到你們啊,如何今日朕寵幸一個妃子,安政侯就要這般模樣?”

穆卓臨心中莫名的窩火,卻不知從何而起,只是一看到白子靖就想起那日他和何洵在一起時臉紅時的模樣。

白子靖聽着穆卓臨的幾連問一時摸不到頭緒,什麽叫他想看到?還有和何洵有什麽關系?

穆卓臨見白子靖不明所以的樣子便以為其在隐瞞,于是不禁冷笑後轉身離開,留白子靖一人還站在禦書房沉思問題出在哪兒。

白子靖“谏言”皇上一事很快就傳到了方赤雲耳朵裏,知道白子靖要壞自己事情的方赤雲心裏不禁又給其記上一筆。

适逢蠻羌前來央都朝賀求和,方赤雲需要加強皇宮警衛,于是心中雖有報複之意,卻無暇顧及,也就先擱置了。

朝賀當天,穆卓臨坐于正位,何洵于左側,右邊坐的竟不是安政侯而是柳太尉,白子靖雖然也有謀臣之功卻因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失寵”席位被排在了角落裏。

帝王薄情,白子靖又怎會不知,穆卓臨需要時,可拜他為帝師,不需要時,也可指他為佞臣,功和過,不過一字之隔。

白子靖也看得開,雖說他要穆卓臨的天下,可也不急于一時,并且身居閑職最好,這樣招兵買馬收攏人心也不會輕易引人猜忌,而現在坐在角落裏樂的清閑,不用像前排那樣需要時刻注意端莊,拘謹的很,他只要在後面随意吃喝不輕易離席就好。

當蠻羌一族的使者踏入殿中時,許多朝臣不禁為之吸氣,來人紅巾冠發,眉宇端秀,葉眉下的一雙魅麗眼眸,唇角似笑非笑,舉止優雅,宛如谪仙降世。

朝中頓時議論聲起,但并不是讨論來人有多美,而是讨論蠻羌這偏遠之地,本該糙漢粗女,怎的這男子出落的比央都的女子還“豔”上三分。

“蠻羌使者,林棣之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棣之走到殿前,雙手斂袍跪下叩首,聲音也極有磁性,整個人都讓人賞心悅目。

穆卓臨自是也從這使者入門後眼睛都直了,相比他的後宮,眼前的人簡直是如尤物。

白子靖瞥見了心中嗤笑,還當他那夜訴什麽真情呢,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虧得自己還信了專程去替他找苦思之人,想想自己當時也是昏頭了吧,白子靖默默飲酒。

而這使者,他認得,當初和師父遨游天下時曾在邊關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他記得這人明明是央都的人,怎麽這會兒變成了蠻羌的使者……

繁複的禮節客套過後,林棣之入了席,宴席開始,不斷有人前來灌酒,其中不乏好色之徒,林棣之知曉但來者不拒,而穆卓臨本遠遠看着忽然竟出現在敬酒的人群中,衆人見是皇上來了,礙于天子之威就一一退下了。

“聽聞蠻羌地偏路遠、物水匮乏,怎竟生出使者這般的……俊朗之人?”

穆卓臨本想說美一詞,但一想略有唐突也就罷休,總不能讓他國流出央都國君是個登徒子一說。

“啓禀皇上,實不相瞞,臣本不是蠻羌之人,而是央都之後,皆因自幼家貧,随家人流浪四方,機緣巧合才在蠻羌成人。”

林棣之方才被灌酒數杯,臉上已經略有紅暈,襯着一張出塵絕世的臉,說話間又溫聲細語,順從的模樣更是讓穆卓臨心猿意馬,又聽人說本是央都國人,心中更有親近之意,當即坐下就要與人一敘。

彼時白子靖已經在席上吃飽喝足,起身離席後剛出殿門行至拐角就被林棣之堵了個正着。

出門前他明明還看到眼前的人和穆卓臨飲得正歡怎麽一會兒就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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