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新手

四十五

蘇格然穿着一身嶄新的衣服，上橘下棕，脖子上圍着深棕淺棕交錯的格子圍巾，看上去輕快又溫暖。

蘇格然怎麽說心态也比小年輕老一些，穿衣打扮就比旁人看起來沉穩，蘇媽媽少見他穿色澤鮮亮的衣服，雖然只是一件上衣，心裏也高興。這樣看上去活潑多了。

蘇格然其實不太适應自己太過活潑的樣子，只不過想着要過年了，穿的喜慶點媽媽也高興些。

作為請客的一方，蘇家兩人自然是要早一些到。蘇格然将蘇媽媽安置在膳閣包廂內，然後把接人的活給攬了。

怕蘇媽媽擔心，他還拉開衣服給她看，“身上貼了七八個暖寶寶，不會凍着的。”

要是以前他才不屑于用這種東西，不過現在暖寶寶對他來說就是神奇，入冬後經常備着。

蘇媽媽摸了摸，還有些燙手，便安下心，笑眯眯地看着他：“接了人趕緊上來，有什麽話咱們進來說，可不要把我的寶貝兒子凍着了。”

蘇格然點點頭出去了。

黎峥到的不晚，蘇格然遠遠的看着他下車，想了想還是走出膳閣的大門去迎接。

“黎先生。”蘇格然打了聲招呼，看了看他身後駛向停車場的車，似乎并沒有看到白柯。蘇格然略有些疑惑，輕聲問道：“白助理呢？”他還以為白柯會跟他一起，還是蘇媽媽只邀請了黎峥？

應該不會這樣。

蘇格然體質不好，但他穿的多，若是單獨站着看上還好，一般瘦。但此時往黎峥身前一站，整個人就顯得瘦弱很多。

黎峥比蘇格然高一些，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這個人，視線落在他被衣服映襯着有些紅潤的臉頰上，淡淡地解釋道：“他去有點事，一會就到。”

蘇格然聞言點點頭，“那我們上去吧。”

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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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然領着黎峥上樓，快到地方的時候，蘇格然突然聽到黎峥問了一句：“穿這麽少，不怕又發燒？”

蘇格然本以為這一路都會沉靜下去，聞言有些詫異，很快反應過來，道：“內裏貼了暖寶寶，凍不着。”

“暖寶寶。”黎峥微微挑眉，帶着些淡淡的疑惑。

蘇格然心說這大少爺據說從小就是富二代，暖寶寶又是近兩年才火起來，估計他還不知道是什麽。雖然兩人并不熟悉，但既然是幫過自己的人，蘇格然對他态度還算良好，輕言慢語地解釋了一下。

蘇格然人前溫和有禮，也因此受很多人歡迎。他知道怎麽說能讓人覺得舒适，卻沒想到黎峥聽他說完後，突然輕笑了一聲。

蘇格然有些莫名其妙，一邊推開包廂門，一邊疑惑地看他一眼：“黎先生，我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對？”

“并沒有。”黎峥臉上的表情很正經，好像剛剛笑出聲的人不是他一樣，“舒小姐，讓你久等了。”蘇媽媽姓舒，名漣漪。

蘇格然看着黎峥坦然自若地入座，卻不解釋方才的笑意，心裏微微有些癢，宛若被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将這點好奇心和惱意抛在腦後，他跟黎峥又不熟，對方也不一定是在笑他。說不準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兒罷了。

三人點了菜，沒一會兒白柯熟門熟路地鑽進來。等着上菜的時候，蘇媽媽主動挑起話題，卻是和白柯聊起來了。

蘇格然眼裏帶着笑意，看着蘇媽媽和白柯聊的開心，也不插嘴，一口一口抿茶。黎峥盯着他看了會兒，引起蘇格然的注意，側過頭看他。

蘇格然：“怎麽了？”

他看向黎峥時眼裏的笑意未散，就好像是看着黎峥笑一樣。有內涵的人總是會引人注意，蘇格然身上總有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

這種氣質放在年齡大一些的人身上并不奇怪，放在黎峥身上也不奇怪，但蘇格然就有些奇怪了。他才二十歲，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年輕人的活潑和沖勁，取而代之的是淡然和內斂。

他看上去不驕不躁，看着蘇媽媽時不像一個兒子，卻像一個長輩。真奇怪。

性格會讓人沉靜，閱歷能讓人內斂。

而此刻黎峥看着他，卻依然能想起那年将這人送去醫院，即使意識迷離也強撐着自力更生的模樣。

瞧，除了沉穩、淡然和內斂，他還看出他沒有擺在面上的倔強，或者說堅強。

黎峥心裏百轉千回，面上卻什麽都看不出來，“我記得你學醫。”

蘇格然不清楚他為什麽這麽問，點點頭：“對，臨床。”

“今年大三？”黎峥又問。

蘇格然點點頭，這不是什麽秘密，也沒必要瞞着。

“這是我的名片。”黎峥拿出一張燙金名片，抽出筆又在上面飛快地寫下一串數字，遞給蘇格然，“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公司實習。”

“我去幹什麽，賣房子？”蘇格然自然知道黎氏旗下多了家制藥廠的事，不過那不是才收購麽，還不一定救的起來，“實習的事我還不急。”

雖然嘴上這麽說，他還是禮貌性地接了名片，只是并沒有細看便收了起來。

黎峥看一眼滿臉笑意的白柯，見那邊兩人壓根沒注意這邊，才淡淡道：“等你實習的時候，自然有位置。”

他神色并不張揚，語氣淡淡，卻是十分肯定，顯然對那家制藥廠很有信心。蘇格然看他一眼，也沒裝聽不懂，只點了點頭，“到時候再說吧。”

黎峥盯着他看了會兒，眯眯眼，不再說話。

四十七

事實上，在發現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蘇格然引起興趣後，黎峥終于還是讓人查了查蘇格然的一些事。

并不涉及*，只是了解一下旁人對他的評價而已。

因此，黎峥知道蘇格然在學校品學兼優，知道他身體不太好，還知道他……追随者衆多。

雖然有一些想多跟他接觸接觸，但黎峥也不準備做那公私不分的人。只不過，在得知九河因私人原因資産負值，面臨破産倒閉時，黎峥在病床上計劃了幾天，還是買了下來。

總歸是家老牌子，只不過管理者經營不善才導致現在這個局面。雖然挽救有些困難，到也并不是全然無藥可救。

還有了和蘇格然正當接觸的理由：招攬人才。

黎峥并不打算如何，事實上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如何，只是覺得蘇格然這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讨厭他，就想再深交一下。

但他偏偏不跟蘇格然直說，反倒走起了迂回路線，別說蘇格然，就連和他認識多年的白柯都有點摸不清他的想法。

實在是讓人感覺莫名其妙的很。

四十八

之後，過完年之後，蘇格然很快将黎峥的話放在了腦後，蘇媽媽和白柯反倒因為這餐飯更熟絡了。

因為白柯的緣故，蘇格然或多或少和黎峥有所接觸，等蘇格然反應過來時，黎峥的私人電話已經躺在了他的通訊錄裏。

蘇格然：……

之後的時間裏，蘇格然就和所有大學生一樣，上課，實驗，實習。

蘇格然實習的時候，九河據說有了起色，至少不會馬上倒閉了。想想也是，有黎氏這座大山壓在後面，只要黎峥一時不想他倒閉關廠，九河就能撐下去。要說蘇格然真想去九河實習的話，位置自然有，但蘇格然沒去。

蘇格然去了和學校有合作的醫院實習，頭頂上的老師跟他老師關系極好，對他也是愛屋及烏。但是即使這樣，蘇格然也在自己畢業之後要不要去當醫生這個問題上産生了疑問。

累、苦，有時候還會遇上不講理的病人。但同時，也會有病人滿懷感激，一定要報答的情況出現。實習的這段時間，蘇格然幾乎看到了醫院了所有可能發生是事。

生、老、病、死。

要說他完全沒感覺是不可能的，除了感慨生命的脆弱，蘇格然更感覺到自己對一些事的無能為力。有些人他救不了，有些事他做不了。

在連着半個月忙碌後，蘇格然終于連意志力也撐不住，昏倒在辦公室裏。

再醒來時，蘇格然躺在熟悉的病床上，床邊坐着蘇媽媽。蘇格然看見蘇媽媽紅紅的眼眶，突然就想通了什麽。

蘇格然輕輕握住她的手，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媽媽，讓你擔心了。”

蘇媽媽擦擦眼淚，回握他，“媽媽知道你、知道你看重這次實習，但是你也要顧慮自己的身體啊！要不是你出了事，媽媽還不知道你幾個晚上沒好好睡覺了，幾天沒好好吃飯，你……”

她說着說着，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媽媽不要你養了，我們回去，媽媽養你好不好，媽媽養你一輩子。”

蘇格然看着她落淚，心裏一酸，嘆口氣，“媽媽，不要哭，我只是低血糖暈過去了而……”

他的話說到一半，視線落在她紅紅的眼睛上，吞了回去。蘇格然拍拍她的手，淡淡地說：“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此路不通，他換條路走便是。

蘇媽媽也只是一時難過，說話沒個準頭，聞言還是難過，卻道：“然然，媽媽就是随便說說，你按你自己的意願來……只是，只是顧着些自己的身體。”她一邊覺得醫生實在不是個好工作，一邊卻不想拘束了蘇格然，心裏真真是兩難。

蘇格然心裏酸酸脹脹的，深吸了一口氣才沒落下淚來，“媽媽，我心裏有數。”

蘇媽媽淚眼朦胧地看着他，見蘇格然目光清明，沒有半絲迷茫，才遲疑地點點頭，“你開心就好。”

蘇格然笑笑，“我一直很開心。”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即使是病了，因為有她一直挂念着，心裏也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