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曹沖逝後第七日,曹操為他尋了名甄姓女子,與其陰婚。此舉令所有人驚詫曹操對這個兒子的喜愛。

可惜的是,曹沖已死。

一向硬朗的曹操這些日子身體也不大好,而曹植每日随華佗一同照顧他與曹丕,也十分忙碌。

至于曹彰,則被曹操勒令讀書思過。何時他能寫出像樣的文章,方能出門。

曹彰簡直有了想死的沖動!

他每日眼巴巴瞧着曹植從自家院前路過,抓着他的衣角可憐兮兮請求曹植幫他做個文章。其中遣詞無須優美,意義無須深刻,只需條理分明,能讓人能看得懂,讓他能拿得出手便可。

曹植給他了一個極盡可愛的笑容,乘着曹彰以為曹植幫他代筆,飛快轉身逃離。

獨留曹彰在他身後大罵沒有義氣。

曹丕喝下曹植親手遞來的湯藥,身後靠着曹植為他放置的軟墊,面色已好了很多。他微笑道:“為兄今日才知道,原來四弟也是極會照顧人的。”

曹植露出一絲微笑:“郭先生身體不好,而弟弟作為他的徒弟,自然也學會了一些照顧人的方法。”

曹丕凝視着他。十年前開始,他便習慣了将目光放在曹植身上。他的眼神時常帶着溫柔與些微的占有之欲,然此刻目光卻染着些許不易覺察的詭谲。

曹植恍若未見,只給他掖了被子:“二哥氣色好多了,看來很快便能康複了。”

曹丕微笑愈深。

下一瞬,許是想到了曹沖,他便斂眸嘆了口氣:“還好四弟去了江陵,否則這毒蛇不知會不會……”

他說到這裏,才似幡然醒悟自己說了不好的事,忙改口道:“瞧哥這張嘴,又說這些不好的事!對了,和二哥說說罷,你去江陵這一路,有何見聞轶事?”

曹植心下一動。

Advertisement

他之所以暗中離開許昌前往江陵,首先是因為擔憂郭嘉,在者也存了避開曹丕與曹沖心思。畢竟無論先前到底是誰所為,那些沖突都将結束于曹操歸來之前。而他遠在江陵,自然與他無關。

而今曹丕所言,是為驚訝他在江陵所為因而試探,抑或單純好奇呢?

曹植實在是不知道。

他下一瞬便微笑起來,侃侃将一路所見所聞說出來。包括大戰之時眼中血腥荒涼,乃至彼時心中懼怕慌亂……他說的巨細無遺,沒有半分破綻。

曹丕已睡下了,而曹植因着曹丕說起江陵之事,有些煩心。

他想不到曹丕聽聞自己昔日表現時的表情,抑或曹丕早已聽聞,只是面上不顯。事實上這些日子他時常有這些擔心。

他很快想到了郭嘉,只是一旦想到郭嘉,卻更加郁悶。

曹植已經幾天沒見郭嘉了,原因并不非太忙,而是曹操要将郭嘉之子郭奕接來同住。彼時曹植一聽聞如此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

——此前郭嘉對他的認知度便一直在倒退,如今他的妻兒要來了,又何等糾結呢?

曹植郁悶了好幾日,幾次對病床之中的曹操欲言又止。

直至今日,他終于做好心理建設,決定前來詢問郭嘉。

倘若郭嘉與其妻感情深厚,舉案齊眉,那他便微笑着祝福他;而倘若他們之間感情淡薄……曹植滿面複雜。

此時的郭嘉正在院中看信。這幾日雖還有些嚴寒,春光卻已開始明媚。曹植瞧着他手中紙張,有些眼熟:“這些是?”

郭嘉瞧見曹植,招呼他坐下淡道:“這是四公子當年寫給在下的信。”

當年郭嘉出征在外,與曹植通信頗多。他将這些信件全部收了起來,等到何時想起來了便翻開看看,也頗有趣味。

曹植眨了眨眼,無法抑制心下動容:“這種無聊的信,先生居然都還留着?”

郭嘉收好信:“很少有人給在下寫信,是以在下便順手收了起來。”

曹植愈發興致高昂:“這裏全是我寫的麽?”

郭嘉默默凝視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興奮是為哪班,終是慢條斯理道:“不是,只有這些是四公子的。”他指了指薄薄的一層,示意給曹植看。又指着另一些,“這些是文若寫的,這些是四公子不認得的好友,這些是我兄長,這些……是奕兒寫的。”

“……”曹植瞬間有了那麽點不是滋味。原來他只是其中之一,而非獨一無二。

曹植悵然,郭嘉也似想到了什麽惆悵的事。他執起一封郭奕的來信攤開翻看,竹簡之上筆跡稚嫩歪扭,仿佛狗爬。

許久,微微一嘆。

曹植試探道:“先生今日翻看這些,是因為師娘和師弟要來了麽?額,師弟與師娘是怎樣的呢?”

郭嘉瞥了曹植一眼。

他覺得曹植面上表情有些奇怪,卻說不出哪裏奇怪。他說:“再過幾天奕兒來了你便可知曉他是何性子。至于他的娘親……”

他的妻子是怎樣的人呢?郭嘉也在問自己。

然而時間過去太久,連記憶都有些模糊不清。他只依稀記得他的妻子是個長相不錯的女子,性格也十分溫婉。十年前他尚未前來曹營,他的妻子時常整日靜靜呆在家中,靜靜做着女紅、管理家務,靜的時常令人忽略。

郭嘉淡道:“她已去世了。”

她已去世了,他卻沒有送她最後一程,也不知她在九泉之下是否安息。

曹植心中陡然充滿了喜悅。他極力将想要上揚的唇角抿下,表情甚至是有些扭曲。

“……”郭嘉默默轉眼凝視眼前少年,“四公子又抽了?”

曹植笑道,“哪有!”

郭嘉緩緩道:“那麽,四公子是聽聞賤內死了,才這般開心?”

曹植面上幾乎是悲痛欲絕,哪怕昔日曹沖身亡,他也只有如此表情:“先生怎能如此看我?師娘不在了,學生比誰都痛心!”

“……”

郭嘉彈彈指尖,淡淡凝視曹植這幅要笑不笑的模樣:“主公與二公子如今還好麽?”

曹植道:“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郭嘉又道:“每日都喝藥了麽?”

曹植狐疑道:“喝了。”

郭嘉再道:“四公子也一同喝了?”

曹植額上三條黑線:“……學生又沒有病,喝什麽藥。”

郭嘉撫過郭奕的信箋,緩緩道:“但在下今日觀之,四公子也似有被傳染之跡象。不若請華神醫前來一探,來一帖?”

“……”曹植摸了摸鼻子,将話題轉移開來,“師弟什麽時候能到呢?”

“再過幾日便到了。”郭嘉語罷,微微嘆了口氣。

曹植有些疑惑起來:“為何師弟要來了,先生卻似并不高興呢?”

郭嘉回神。他瞧着曹植關切的神色,心中一動道:“主公常年出征在外,四公子可會因缺少父親關愛,而有些怨恨主公?”

曹植思索片刻,搖頭道:“不會。”

郭嘉聞之,半晌又是一嘆。他說:“可惜四公子并非在下之子。”

曹植扯了扯嘴角:“……幸好不是。”

“四公子說什麽?”

“呵呵,沒什麽。”

翌日,曹操喚去了曹植,對他緩緩道:“老四,為父喚你來是打算在近日選個良辰吉日,為你與老三加冠。”

曹植怔了怔。

古往今來男子十六至二十加冠,而後長大成人,更可成家立業。曹操一向不關心這些兒子的加冠,但今日居然特意對這般說。

這意味着什麽?

曹植尚未想通,曹操丢給他一卷錦帛:“老四,你先前勸為父說不如用這十年來發展朝廷,統一法度,墾邊囤糧,減免稅賦,休養生息……但細節你并未詳說。因而加冠後,父親将這些交由你——你尋人來制定此次法令措施。”

曹植呼吸一窒。

曹沖方死不久,曹丕身體也并未好全。如此敏感之際,曹操居然委派他思索、收集變法措施,豈非是将他往火堆裏推?

無論是曹操只是單純欣賞他,抑或因曹沖身亡而懷疑什麽,打算做什麽。曹植此事參與其中,皆非明智之舉。

他忙躬身道:“父親,兒不過十八,從未為父親辦過任何事情。父親令兒一上來便參與國之大事,是否太過……”

曹操揮手截斷他的話。

他凝視曹植許久,緩緩道:“老四,為父喜歡聰明之人,卻厭惡虛僞之人。為何呢?因為聰明的人善以智慧獲取利益,但虛僞之人卻只能以欺騙他人來得到鏡中月,水中花。你只有拿真情對待他人,他人才能報你以真情,為你所用。”

曹植悚然震驚。

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甚至有一股冷氣陡然随脊椎骨上竄,使得他面色都有些發白。

曹操繼續道:“虛僞的人,也許能風光一時,為世人稱贊。但時間是最好的證明,他最終的結局必逃不出與親友離心,與上下離德,最終自毀。”

曹操說到這裏,看了面前兒子一眼。眼前少年自小從無建樹,只會偶爾寫點有意思的文章,令他記得有這麽個兒子。直至赤壁時才令他正視。

今曹沖死了,他忽然想通了其中關鍵。

曹植當真是如此無用麽?

倘若是誰要他從小假裝,待時機成熟之際一鳴驚人,豈非連曹沖的風頭都要被他所蓋過?

而今難道不是那個成熟之際?

這等時機裏,曹植不僅在一場敗仗中令衆人印象深刻,甚至還躲過一次大劫!

曹操想到這裏時,差點便要拍案将曹植擒起來逼問他為何不将這等後果告知曹沖,然但凡他冷靜下來,便明白曹植的做法才是最恰當的。

——曹沖之死,從來與曹植無關。而害死曹沖的一個是他,另一個則是曹沖自己!

他非但不能追究曹植,更要欣賞他,贊許他!

因為世子之位,本唯有有能力之人,方能上去。而這人究竟是曹丕、曹彰、抑或曹植,或者他另外的兒子們,如今誰也不知道。

是以曹操最終道:“老四,你足夠聰明,懂得從小隐藏自己。如今沖兒死了,你二哥病了,為父也有些累了。你再藏下去,實在是太過虛僞了。所以這件小事,孤且交給你來辦。讓孤瞧瞧你的能耐,也讓天下覺得你庸碌無為的人,好好看看!”

曹植怔忡許久。

他幾乎是恍恍惚惚地躬身,恍恍惚惚地行禮,最終恍恍惚惚地應下:“兒……領命!”

許是心裏有些煩,他忽然想起許久未見自己另一位先生了,曹植便取了兩壺酒,前去王奇家中。

王奇正在教導王敏劍術,瞧見曹植忍不住大笑起來:“喲,稀客啊!今兒又給我帶了什麽好酒呢?”

曹植摸了摸鼻子,将兩壺酒扔給他。

此前王敏陪着曹植前去尋找郭嘉,待找到了郭嘉,便回來習武了。他已去屋中拿了三只碗出來,三人團坐于一起,一同飲酒。

曹植與他們說了些江陵趣事,還有,瞧着王敏心生向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想入軍營麽?”

王敏兩眼明亮道:“可以麽?”

曹植道:“先生同意?”

王奇咱通道:“他想要去便去。只有經歷過戰争的男人,才算真正的男人!”

曹植眸光閃爍:“如此,學生過些日子便請張遼将軍為阿敏安排一下。”

王敏驚喜道:“多謝公子!”

說完了王敏,說罷了趣事,曹植面上才露出些許煩惱。他說:“先生,學生小時候明明只想活得安穩,做一個胸無大志的人,為何到了現在,我卻發現一切都變了呢?”

王奇瞥了他一眼,整個人忽然如遺世獨立的出塵。他淡道:“世事無常。不僅天下在變,你的心也在變。”

世界每時每刻皆在變化,人也在變化。因為心變了,所以一切都變了。但心又為何改變呢?

曹植深吸一口氣,一字字緩緩道:“先生,我發現你說起這些話,居然還有那麽一點道理啊。”

王奇呵呵一笑:“呸。”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