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噩耗

窦湄自己在院子裏趴在芸娘的懷裏哭了一場,過後自己将臉洗了。要不是紅着眼睛,誰都看不出來她傷心過。

芸娘用熱水絞了帕子,給窦湄洗臉熱敷眼睛。将她安置在榻上睡一會。

她将帳子放下來,聽見帳中的人發出綿長的呼吸後,才退出去。二娘被娘子叫去回來之後就哭,芸娘也能猜着是什麽了,看來李家郎君和二娘是真的沒有半點可能了。芸娘坐在屏風外想到,她想到李孝謹的相貌品德,心裏還是有些惋惜。這李家郎君論相貌論品性還是不錯的,可是芸娘一想起李家那個黃氏和李襄,太陽穴立刻突突的痛了起來。

嗯,這黃娘子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呢!先前和娘子不對付,甚至有些地方連樣子都懶得做了。而那個李家二娘,更是曾經上門來說是來看望實則是來找茬的。這對母女一個比一個不好。尋常人家阿嫂和小姑子不和,哪怕心裏恨得咬牙切齒呢,樣子還能做出來的。至于李家二娘子,這性子真不知道該不該說一句天真爛漫。

芸娘搖了搖頭,有這樣的阿娘和阿妹,就算是相貌再好人品再好,有親又如何?這簡直就是要把女兒送去受罪的。也難怪娘子并不願意。

芸娘想着想着也發困起來,天熱人就容易困,尤其是午後,那簡直一雙眼皮都要黏在一處啦。

芸娘越想越困,最終靠在那裏睡着了。

窦湄這一覺也沒有睡多長時間,夏日天孩兒臉說變就變,剛剛還陽光照得人汗流浃背呢,這會狂風大作,風裏都有一種濃厚的雨水味道。叫人一聞就要知道大雨要來了。

一時間奴仆們跑出來将晾曬的衣物全都收進去。

芸娘被風一吹,激起一個寒顫,頭就砸在屏風上發出悶聲。她趕緊起來發現外面都黑的不成樣子了,還以為自己睡過頭了呢。芸娘趕緊去看房裏的窦湄,發現她還在榻上躺着。心安了一點,趕緊跑去将支着窗戶的支木取下,将窗戶合上。免得待會下暴雨雨水打進來。

“芸娘。”放下窗木,芸娘聽見裏頭人兒喚了一聲,知道是窦湄醒了。她繞過屏風,不見到帳子裏的人起來。

“二娘。”芸娘心疼的喚了一聲。畢竟是自己看大奶大的孩子,她要是不疼那就沒有什麽道理了。

“芸娘,我知道的。”窦湄躺在帳子裏,眼睛望着帳子頂,“阿娘也是為兒好。”

芸娘聽着坐到榻上,看着帳子下的窦湄道,“娘子也是想過的,如今黃娘子和李二娘子都那副模樣。确實不能叫人放心。”

嫁女最重要的不是男方本人,而是他那一大家子,嫁女之前要好好的查看過此家的家風,要确定阿家不會虐待新婦,小姑子不是喜歡刁難人之後,才放心将女兒嫁過去。如今黃氏和李襄都這樣,要是想着成全這一對小兒女把人嫁了,那才是作孽把女兒往火坑推呢!

芸娘這話說的可有些不客氣了,窦湄在帳子裏聽見這話,笑了一聲。芸娘聽見窦湄笑了,心裏一顆石頭就落了地。能笑至少心情還是不錯的,十三歲的女娃娃哪裏會喜怒不形于色。

天空色黑如墨,濃的幾乎化不開。芸娘趕緊拿來火石将屋內的火燭給點起來。

滾滾雷聲炸開,聽得人心驚膽寒。有幾名婢女聚集在一起,談論這龍王又要發威了呢。

豆大的雨珠和斷了線的珠子一下不由分說噼哩叭啦的就砸下來,砸在屋頂上響得很。窦湄起來,外頭風雨如晦,屋內已經亮起了一盞燈。

她坐在榻上聽了一會雨水敲打地面的聲響,芸娘見她起身将帳子拉開。

“外面落雨了?”窦湄明知故問。

芸娘一笑,“是啊,天熱龍王給下雨驅熱氣呢!”

夏日下雨過後,要不就是涼爽要不就是更加悶熱。芸娘自然要挑好的說。窦湄笑笑,“要是天涼了,我想出去騎會馬。”

窦湄是知道騎馬的,而且騎術也挺不錯。

芸娘想了想,讓窦湄出去走走逛逛也好,“那麽二娘身邊也要跟着幾個侍兒。”大家娘子出門,要是身邊孤零零的一個人都不帶,小心武侯們看見了以為是哪家的逃婢給拖到武侯鋪去訊問。

窦湄點了點頭,“嗯,叫那幾個侍兒換上男子衣裳和我出去吧。”

芸娘點了點頭,窦湄披衣起身,落下的長發垂在身後。她徑自走到竹簾下,一手将竹簾拿起看着外面。

這場雨下的氣勢磅礴,整座長安籠罩在水霧之中。窦湄恍惚中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揚州,那個吸一口氣都會吸滿水的地方。

雨下的很大,過了半個時辰才漸漸轉弱,最後淅淅瀝瀝下了三天停下來了。

窦湄要騎馬,芸娘見着雨水停了,天氣也由熱轉涼,叫服侍的侍兒去吩咐馬廄的人選匹好馬出來。那幾個要跟在窦湄身邊的侍兒也換上了男裝。芸娘還怕又會下雨,還讓侍兒帶上油衣,以防不時之需。

窦湄換上一襲窄袖衣衫,套上齊胸的襦裙,頭發梳成驚鴻髻戴上幕籬帶着侍兒就出門去了。

長安雨後黃土踏實的地面格外泥濘,人也不多。

窦湄騎在馬上,幕籬遮面,帶着幾個男裝侍兒走在街道上。有侍兒圍繞的小娘子自然不會是什麽出身不高的人家。窦湄帶着幾個侍兒到城郊,她深深吸了一口還帶着泥土青草芬芳的香味。

“你們在這裏等我。”侍兒們沒有馬匹可以騎坐,只有靠一雙腿來走。

侍兒們聽見窦湄這樣說,齊齊稱唯。

馬匹走動,窦湄拉住馬缰,“如果我回來的時候,你們不在。我自是請阿舅不用你們再費心服侍我了。”

侍兒一顫,“婢子不敢!”

窦湄見着侍兒害怕的模樣,拉轉過馬頭,手中馬鞭朝馬臀上一打,口中呵斥一聲,“駕!”

馬兒便奔跑在寬闊起伏的草地上撒開蹄子跑起來。急烈的風迎面刮來,将頭上幕籬的輕紗吹開兩面,露出幕籬下叫人驚豔的容貌。

“駕!”窦湄口中大聲叱喝,手中的馬鞭抽打在馬臀上,風更加猛烈了,夏日的熱燥在一場大雨後洗滌的格外清新。

在馳馬飛馳于草地上,她只覺得周身有說不出的自由。那些讓她煩惱的事情如同這奔馳的駿馬一樣全都在從面上刮過的風一樣,已經被刮落而去。

她是自由的,如同這陣疾風。

窦湄在馬上肆意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揉在風中,向着遠方如同一支吹散了的蒲公英種子,傳播而去。

襦裙裙角飛起來,窦湄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原本的難受也漸漸變成了麻木。

“駕!”那邊少年尚未變聲完畢的叱喝之聲從那邊傳來,長安延續當年重武之風,男女都會騎馬,要是有別人趁着涼快前來騎馬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她此時也沒有拉馬而回的意思,繼續朝着前方而奔。

迎面而來一名少年,少年着翻領胡服,迎面而來的少女頭上幕籬輕紗被風吹得從兩邊飛開,露出下面的昳麗容顏,那容貌侬豔的有幾分散不開。

少年的視線在那張臉上掃了一眼,而那張臉的主人卻只是瞟了他一眼。邊錯開了。

少年的身後有好幾名着圓領衫頭戴幞頭的侍從在後面跑的氣喘籲籲。兩人騎馬迎面相遇,侍從大驚之下趕緊的躲閃開來。

窦湄見着那些紛紛躲避的侍從,将手中的馬缰一拉,将馬頭拉過去躲開那些侍從。待到停定,那個少年也拉住了馬缰,騎坐在馬上望着她。這時幕籬上的輕紗已經完全合攏起來,底下的容貌是半點都窺探不到了。

少年總覺得在哪裏遇見過這個小娘子。

那個馬上的小娘子轉頭看向他,幕籬随着低頭的動作一動。少年也在馬上回禮。

少女拉轉過馬頭,手中馬鞭朝馬臀上一打,叱喝一聲頓時飛馳了出去。

馳馬飛奔的仕女是一道風景,馬上少年在馬上,看着一路急去的少女,白淨的面上露出笑容。

甘露殿裏,襄陽公主蕭達華正在眼巴巴的等待六兄歸來。襄陽公主是皇後嫡出的第二個女兒,皇後去世的時候她和六皇子蕭珩年紀尚幼,于是由今上親自撫養,如今六皇子眼瞧着快到出閣的年紀,小公主便日日憂心,擔心兄長會出宮建府,再也見不到了。就是六兄只是去弘文館讀書,她都要拉着皇帝的手問阿兄是不是要出宮不會來了。弄得皇帝也跟着女兒悲傷起來,落淚感傷,心裏也決意将蕭珩出閣的歲數再拖上一拖。

反正之前皇後嫡出二皇子也是這麽個待遇,年紀老大了,卻被皇帝留在宮裏不讓出宮建府,還是大臣們上谏才讓皇帝将兒子放出宮。

襄陽公主練習了一卷黃麻紙。公主好書法,尤其是能将皇帝的字跡模仿的惟妙惟肖,不仔細看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練習完之後,公主叫上幾個宮人陪着她打雙陸。正在玩,一名戴冠身着圓領袍的少年走進來。

“阿猗。”少年喚道。

阿猗是襄陽公主的小名。

襄陽公主欣喜的将手中的骰子放下,擡起頭來看到那邊走進來的少年,少年眉目娟秀纖細,因為年少的緣故,面部的棱角還不分明。

見到妹妹,少年那雙如墨的狹長鳳眼中露出點點的笑意。

宮人們紛紛起身行禮,“大王。”

這個少年便是六皇子蕭珩,他是皇後嫡出的第三個皇子,四歲的時候便封了趙王。皇帝對皇後所出的嫡子非常愛護,對蕭珩也不例外。

“今日六兄去了哪裏?”小公主不滿的皺皺鼻子。蕭珩年十三還沒有出閣更沒有娶妻,大兄也就是嫡長子蕭琬是皇太子,居住在東宮,也不太和妹妹往來,因此襄陽公主和自己六兄格外親近。

“今日去大姊那裏,然後下雨就多留了一會。”蕭珩答道,他也沒有說自己出了公主府之後去遛馬的事情。

“過幾日阿兄得空了,帶阿猗騎馬去。”蕭珩溫言軟語的哄着妹妹。

襄陽公主這才笑了,重重點了點頭,“嗯!”

皇帝令人采選出身良好品性端正的淑女進宮,首選的便是那些出身比較高一層的少女中選擇。

崇德坊的坊正臉上擠出笑,親自上李家的門,通知前殷國公二娘子被召選入宮的消息。坊正說是上來報喜的,可是李澄聽見這個消息,整張臉都要黑了。

誰家聽到這個消息能高興的起來啊,這一進宮就是生死兩茫茫,一輩子恐怕都不能見面了。李澄原本想着能不能再幫着外甥女通融一下,哪怕找個低一點的人家嫁了做正頭娘子,都要比進宮好萬倍不止。

坊正那裏敢接這個茬?連忙的說幾句話都走了,火燒屁股一樣,随便叫李家準備一下。只剩下李澄坐在堂上望着坊正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發呆。

李澄頹然坐在茵蓐上良久,嘆了一口氣,讓人将這件事告知李慕娘。

李慕娘聽到女兒被召選入宮,一句話都沒說就昏厥了過去。這下子後院亂成了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妹紙們吱一聲咩,難道咱是在玩晉江單機版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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