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二、花生油

如果之前有人告訴雷亞斯說魔域之主會出現在他身邊還像一條狗一樣向他讨肉吃什麽的,他一定會以為這麽說的那個人瘋了。但現在，他覺得要瘋了的人是他自己。唯一讓他覺得慶幸的就是他現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殺死路斯迦爾,只要他不發火兒,他就可以殺,反正這是個惡魔，而且死不了。

死不了的惡魔并不是什麽可以交往的角色。雷亞斯深切明白這一點，他今年只有十二歲馬上就十三歲了，而他也沒打算在還沒有步入青春期的時候就把自己的生命斷送掉,這不值得，即使對方是個惡魔。

但雷亞斯也順便的放心了不少。惡魔沒有感情，他也不用擔心會被告白——假如這個魔王會愛上他的話,那麽一定是諾蘭德的世界末日到了。

又走了足有六天的時間,他們終于到了砍貝希爾。

砍貝希爾是達蘇安的首都,這裏繁華而又奢靡，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種族，形形色色的建築也是有着讓人驚嘆的鬼斧神工，無數風格糅雜在一起，相鄰的兩棟房子可能就是兩個不同種族的人擁有的地盤，但是不管是獸人的石基加帳篷還是人族的高牆大門，放在一起還是顯得那麽和諧，并沒有什麽突兀的感覺。

這樣的一座城市，這裏面有人族、獸人族、矮人族、精靈族、耶缇族……無數的種族，只要你能在諾蘭德上發現這個種族那麽他一定會出現在這座城市裏，即使是一個神或者一個惡魔，這座城市也不會缺。

她繁華富有，她奢靡驕縱，她高傲卑微——這就是砍貝希爾。

雷亞斯這一輩子第一次走進砍貝希爾，之前他也來過這裏，但那時候他是亞瑞大領主——他幾乎走遍了諾蘭德大陸上所有的大城市，除了瑪普王國的之外，這塊大陸上的任何一個國家除了瑪普王國都非常歡迎亞瑞大領主，即使他那時候僅僅是一個兒童，也得到了足夠的尊重，可以從正門騎着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地走進去，而現在，正門緊緊關閉着，他們從旁邊的小門趕着一輛小馬車慢慢地晃進了砍貝希爾。

進了砍貝希爾，雷亞斯按照之前他做好的計劃，先去了他買下來的那個店鋪，裏面已經有仆人在打掃了，這一點讓他非常滿意——傭兵公會的那些人實在是盡心盡力，雖然他們拿走錢的時候也是盡心盡力。

“路斯迦爾，去把這個放到那邊。”雷亞斯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即使知道對方是魔王了，他現在做的就是接受命運而不是跟魔王對着幹，這行不通，何況現在天上的神還打算要了他的小命？

路斯迦爾走過去把他手裏的那個大石頭安放到院子裏的一個角落裏，那東西很重，但是對他來說，要搬動那玩意兒可是一丁點兒的困難都沒有，所以雷亞斯才能讓他去做而沒說讓那些仆人們去做——想一想那些仆人也許十個人也擡不動那個大石舂！

然而好就好在諾蘭德大陸上的強者很多，他們理所當然地做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包括給別人家當小工搬什麽石舂或者更詭異的東西，因此沒有人對路斯迦爾做的事情表示異議。

整個店面的整理跟裝修需要好幾天才能完成，雷亞斯也沒打算催，他現在的錢還能支撐很久，而且，在開店之前他得把植物油給搞出來。

要弄出植物油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盡管雷亞斯已經把所有的石器都安放好了，可是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做——當時選擇是石器也是覺得鐵器會把油的味道弄怪了，畢竟鐵會生鏽，而鐵鏽的味道一定不怎麽樣。

“怎麽樣？”

“不怎麽樣。”雷亞斯瞪了一眼走到他身邊來的路斯迦爾，這家夥越來越神出鬼沒了，“納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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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爾。”路斯迦爾聽到納魯跟他提到這個名字，并且說要去找這個人，所以他也只是說了這個名字——珀爾，一個不怎麽樣的名字，代表的是森林之中的露水，非常非常的女性化，真讓人作嘔。

但實際上珀爾一點兒不讓人作嘔。他長着一張跟雷亞斯十分相似的臉，因為他是他的舅舅——同樣的銀色頭發跟綠色眼睛，由于他是純正的精靈血統，所以在夜晚的時候，眼睛還會發出淡淡的光來，那一雙尖細的耳朵又長又軟，就像是春天長在風中的嫩樹葉。

珀爾是個漂亮的人，而納魯跟他是好友，所以他們能夠坐在一起平靜地交談關于雷亞斯的問題。雷亞斯确實是個問題兒童，這一點他們兩個都贊同，但是納魯是雷亞斯的養父而珀爾是他親舅舅，他們也只能盡可能地幫雷亞斯而不是阻攔他做什麽。

但是……納魯相信，就憑借雷亞斯做出那長得堪比世界上最為驚悚恐怖惡心卻十分美味的食物的手藝……開餐館一定會大賠。

人，總是視覺系的。

“你的意識是不讓他開餐館？”珀爾咬着一根羅芽慢慢悠悠地說，“可是那是他的夢想……”

“但是……他的夢想實現得有點兒……困難。”納魯搖了搖頭，“而且我覺得讓他先去上學更好一點兒，你覺得呢？”

“你不是他的引導者嗎？”珀爾瞪着他，“而且，據說你們還帶了另一個人一起？”

“我已經獻祭了我的愛情，珀爾，這你知道。別用那種八卦的語氣調侃我，”納魯看了他一眼，“他喜歡的是雷亞斯，不過……他們相差得有點兒大了……估計至少有八歲。”

“雷亞斯很快就會長大的，納魯，你就像是個傻爸爸。”珀爾笑了笑，“而且，雷亞斯做的飯菜你說你也能吃，大不了以後我就帶着砍貝希爾裏的精靈多去光顧？”

“那也不足以經營一家店面。”納魯直搖頭，“我還是想讓他先去學校，魔武學院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把雷亞斯的秘密告訴他的親舅舅，“雷亞斯并不是魔武廢柴，他很有本事……只不過他不喜歡打鬥，甚至不喜歡任何戰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拿過桌上的大酒杯，“你知道，莉莉亞跟那個人類……都是那麽強大的戰士，而他們的兒子居然……我覺得挺可笑的。”

但這并不好笑。

納魯打算回去跟雷亞斯說說，而珀爾則開始計劃着給即将開張的餐館找一些固定客戶以免他親愛的外甥餓死在砍貝希爾。

當納魯回到店面的時候，雷亞斯正把一大盆烤熟了的花生往一個石頭凹槽裏面放，而另一邊放着的是一個大大的石杵。

“諸神在上，你打算幹嗎？！”納魯走過去幫他扶住那個大盆，上面溫溫的熱度讓他的手感覺到了什麽叫做舒服。

“納魯，用你的魔法把這個該死的石杵放到這上面使勁地往下壓——一下又一下，看看能出什麽效果！”雷亞斯讓凹槽裏充滿了花生，然後踹了踹一旁的石杵，“拜托了，納魯！”

“這倒沒什麽，不過……路斯迦爾呢？”納魯似乎也習慣了雷亞斯支使路斯迦爾這件事。

“天知道他去哪兒了！”雷亞斯翻了個白眼，“剛剛裝好這些他就跑了，說是有要緊的事情，鬼知道他能有什麽要緊的事兒！”除非魔域裏的魔鬼跟人間的那些大臣們一樣會拿着各種各樣的文件來煩他們的君主，否則那個魔王的要緊事除了殺人也就只能是越貨了。

納魯笑了笑。他似乎從雷亞斯的抱怨裏聽出了某些甜蜜的味道，但這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兒刺激，畢竟雷亞斯還不滿十三歲呢！

石杵一下又一下地往下壓榨這花生，伴随着撲通撲通的聲音，花生被砸得粉碎，漸漸變成了漿糊狀的東西，而從一個個非常非常細小的孔眼裏，慢慢流出了透明的液體……

雷亞斯彎下腰把那些透明的液體用手蘸了蘸，油汪汪的，似乎挺不錯？

一大盆的花生，就得了大約……只有一小碗的油脂，而剩下的東西幹巴巴的黏糊糊的在石槽裏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納魯不知道那些油脂能做什麽，但是他知道花生的味道很好，尤其是烤出來的，香甜可口。

“一會兒別嘴饞！”雷亞斯瞪了他一眼，把那些壓碎了的花生醬掏了出來，這也得用上魔法——所以說魔法的用處永遠是那麽的新奇而古怪，至少魔法這種東西在他的居所裏是這樣的。

花生醬的用處有很多，往裏面摻上鹽跟糖，再放點兒水攪和攪和，它就可以成為面包的最佳伴侶，如過可以的話，放點兒奶酪也是不錯的選擇——在這個缺乏很多東西的地方，能找到天然的無添加的調味料也是一種能力。

當然那碗油脂也不是什麽特別純淨的東西，上面還漂浮着可怕的花生皮，不過這已經不錯了，至少比動物脂肪油要好得多，這邊石槽剛剛清理幹淨，路斯迦爾就走進了大門，他手裏還拎了一大包的東西甚至沒用他的空間戒指。

“嘿，你打算提醒自己終于是個融入這個人間的天使了嗎？”雷亞斯看見他走進來，不由得大笑了起來，也只有他們能看見魔域魔王的這幅鬼樣子了，瞧着真逗——不過他說什麽也不能告訴任何人甚至包括路斯迦爾他知道了真相的，否則他就等于自己找死。

“天使不存在。”路斯迦爾仍舊面無表情，伸手把那個大包放到桌子上，“堅果，你需要的。”

“你怎麽知道我要這個？！”雷亞斯挑了挑眉毛，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謝了，路斯迦爾，你真是善解人意……好吧，今天晚上我們吃點兒新鮮的，怎麽樣？”

“肉。”路斯迦爾很自然地指定了他要的食物。

雷亞斯笑着點了點頭，轉身去準備他那些只能閉着眼睛吃的美味——肉類，做法很多，而今天他打算做炸的。因為他已經弄好了那些花生油，所以他才會在花生油做好之後開始準備炸肉串。

切肉、腌肉，這都是非常嚴謹的工序，手一定不能怕油膩，伸進還帶着血水的肉裏用力的攪動，把腌肉的料用吃奶的勁兒揉進肉裏面，并且注意是肥瘦相宜而不能挑食——做好了這些，再拿出用魔法削好的竹簽子把肉串到上面，然後再下鍋炸。

每一道工序都充滿了驚悚，尤其是串肉，那絕對是對肩膀的一種折磨。

“別光看着！”雷亞斯憤怒了，“今天誰不動手誰就沒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