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宴陽陵

門內是一條狹窄的地道,不足一米寬,地道兩旁的牆壁中每隔一米左右就向裏鑿了半人高的像是櫥子一樣土坑,四周的壁上抹着水泥一樣的東西,卻又比水泥的顏色淺一些,裏面鑲嵌着琉璃一樣的細小顆粒,在藍色的燭火下燦若繁星,十分好看。

每個櫥子裏跪着一個舉着蠟燭的銅人,這些銅人的姿勢與石門口的兩個幾乎完全相同,只是手指的擺放略有差異,手指長一些能将燭臺整個攏住,短一些的堪堪能把燭臺托住,銅人們長相各異,神态卻都是恭敬萬分。

不過喬樂庭也注意到許多銅人的眼睛裏都帶着深深的恐懼,這些銅人不會是真的用活人澆築而成的吧。

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地方有古怪,那個叫虎子的少年說的其實沒錯,盜墓不一定能撞上鬼,但是盜墓又遇上他喬樂庭,那是肯定要撞到鬼了。

而且出口又被封上了,要是這位辰熹帝姬钺與鏡中将軍口中的公子要是沒有半點關系,那他這回可是得不償失了。

幾個人依次踏進石門,側着身子緩緩前進着,喬樂庭太胖了,他肥大的身軀被兩邊的牆壁擠壓得都有些變形了,在狹窄的地道裏移動得非常艱難,衣服布料與牆壁摩擦發出古怪的聲響,好像是小學時拿着橡皮擦着玻璃時發出的聲音,有些刺耳。

好在那燭火的溫度不高,且不像普通的蠟燭布料一碰到燭焰立刻就能燃燒起來,不然的話喬樂庭估計很快就會被燒成一個大火球。

虎子在後面好奇地問道:“這些蠟燭燒了多少年了?怎麽還沒熄滅?”

黃子山嘲笑道:“沒文化,這是長生燭,是用黑鱗鲛人的油膏制成,這一支蠟燭可燃萬年不滅,傳說中一只黑鱗鲛人熬出來的油膏只能做成一支長生燭,這地道裏的長生燭怎麽說也有幾百根,不知是殺了多少的鲛人。。”

“還真有這東西啊,”虎子彎下腰長生燭上摸了摸,眼珠子轉了兩圈,喃喃道:“玩意兒挺值錢的吧,要不拿幾個回去?”

走在前邊的馬叔聽到這話馬上出聲道:“別随便動,小心觸發了機關,這宴陽陵不比咱從前進的墓,需得處處謹慎。”

虎子哦了一聲,收回了手繼續跟着衆人向前行進。

李輝跟在二瘸子的身後,摸着周圍的牆壁不安地詢問道:“我怎麽覺得這裏越來越窄了?這地道不會突然從兩側合上,把我們夾死在裏面吧。”

“別瞎說!”老馬呵斥了一句,微微側頭問身後的二瘸子,“二瘸子,發丘印和摸金符都帶着嗎?”

“帶着呢帶着呢。”二瘸子應道,轉頭看了身後的徒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安慰。

“別自己吓自己,”黃子山也在後面跟着拍了拍李輝的肩膀,“讓你少看點那些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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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樂庭覺得自己的肚子都要被牆壁蹭得禿了皮,憋了一口氣把肚子使勁往後縮了縮,但效果卻是不太理想。他把衛衣往上卷了卷,忽然被人拍了下屁股,可他的後面只有虎子一個人,他轉頭看了一眼,虎子正緊皺的眉頭低着頭往前行進,不像是剛才摸過他屁股的。

突然,喬樂庭注意到他身後左側的銅人的動作好像和周圍的不太一樣,他的燭臺擡得似乎要格外得高一些,還不等喬樂庭比較其他的地方,那銅人竟是對他眨了眨眼,藍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躍着,銅人臉上的表情從恭敬變成了嬉笑,好似活過來一般。

“看什麽呢?趕緊走!”後面的虎子催促道。

喬樂庭眨眨眼睛,那銅人又恢複成了之前的模樣,剛才他看到的一切似乎只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衆人默默地行進着,身後的石門在他們不曾注意的時候悄然關閉,這條地道幽暗漫長,照明燈與燭火的光亮交揉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瑰異的綠色,不遠處一具具白骨鋪在路面上,直到幽深陰暗的盡頭。

“這些是——”二瘸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倒吸了一口氣。

老馬也被吓了一跳,雖說他們幹這行的這些年見了不少各種各樣的屍骨,但也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多的,他跟身後的衆人解釋說:“怕是當年建造地宮的工匠們,還有各朝各代前來盜墓的人留下的。”

衆人屏住了呼吸,小心地在白骨上行走着,老馬為了省電關了手裏的照明燈,腳下發出咯咯骨頭碰撞的聲音,白骨在幽藍的燈光下顯得森然可怖,無數的骷髅頭好像有了生命靜靜地凝視着這些從他們身上走過的人。

看過了這麽多這麽多的屍骨,一想到想到自己也可能成為這其中的一員,衆人心底不免要有些發虛,走得愈發的謹慎。走了二十多分鐘,走在最前邊的老馬發現在這條地道終于要到盡頭了,那盡頭又是一道石門,不過既然剛才開過一扇,這一扇應該也不成什麽問題的。

然而還沒等他松了一口氣,牆壁中銅人齊刷刷地擡起頭,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猙獰無比,緊接着他們手中的長生燭盡數熄滅,通道中一片漆黑,耳邊先是響起許多人的竊竊私語聲,緊随而來的是一片地震般的轟隆聲,兩側的牆壁竟是真的向一起緩緩合攏了起來。

虎子靠了一聲,在後面叫道:“不是說萬年不滅的嗎?”

只是此時并沒有人來回答他,前面的老馬一邊打開了照明燈,一邊拔腿向前方的石門沖去,嘴中高呼着:“快跑!”

身後的幾人也跟着奮力狂奔,只有喬樂庭随着牆壁向內側地移動,行動得愈加的緩慢。

身後的虎子不耐煩,拿着洋鎬不停地怼着喬樂庭的屁股,“胖子你他麽的跑快點!要死了知不知道”

喬樂庭也想跑快點,可是兩側牆壁的間距越來越小,他被塞在中間感覺要被擠成了一坨肉泥,為了不連累身後的虎子,他咬牙半蹲下身,對身後的虎子說:“你從我頭上跳過去吧。”

虎子是一點也沒客氣,後退了兩步後沖上前一個大跳,踩着喬樂庭的肩膀就躍了過去,向着石門沖去。

前邊的老馬已經跑到了石門前,身後的幾人紛紛給他遞來各種工具,可是敲了好一會兒石門沒有半點反應,眼見着兩側牆壁向一起靠攏的速度越來越快,黃老賴在後面急切地催促着他。

而落在後面的喬樂庭此時都要被擠得變形了,他不得不感嘆自己這回真的是太慘了,出來了這麽多次,一點線索沒找到就狼狽成這樣還是第一次,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還不如讓他錘幾個死屍呢。

喬樂庭忍痛繼續向前艱難行進,胳膊被粗粝的牆壁劃出一道道的口子,鮮血滲透了衣服染在牆壁上,石門前的幾人罵罵咧咧地還在敲着石門。

牆壁卻在下一刻停了下來,然後向兩邊退去,牆壁中的銅人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藍色火焰的長生燭重新點燃,原本怎麽也敲不動的石門又一次緩緩升起。

黃子山撓了撓腦袋,看着手裏的提鏟,發出了困擾他第二次的疑問:“這個門,到底是怎麽開的?”

黃老賴敲了下他的腦袋,道:“管它怎麽開的,趕緊進去!”

幾人依次穿過石門走進了這座傳說中的陵寝,眼前的一幕令衆人不自主地發出驚嘆,足球場大小的墓室中以玉石為水,白沙為山,金器為城繪制了一幅巨大的地圖,地圖中央是一塊巨大的白色玉盤,因為距離的緣故,并不能看清玉盤上繪制什麽。

長生燭繞着墓室的牆壁亮了一圈,牆壁上畫着千姿百态的孩童壁畫,昏暗的穹頂上一顆顆綠色的寶石排列整齊,門口立着兩只神獸,口中分別懸着夜光石。

但是經過了剛才的危機,即使看到眼前富麗堂皇、精美絕倫的地下宮殿,衆人也不敢掉以輕心。

走在最邊上的劉八全看着神獸嘴裏的夜光石忍不住心癢,伸出手要将寶石取下,然而在他指尖剛觸碰到夜光石的一剎那,整個墓室陷入了一片黑暗,手中的照明燈也跟着被熄滅。

“小心!趴下!”老馬突然大聲叫道。

喬樂庭偷偷向上忘了一眼,一群黑漆漆的怪鳥瞪着綠森森的眼睛在他們頭頂撲騰着翅膀飛速掠過,嘴中發出凄厲的尖叫聲,原來剛才看到的綠色寶石正是怪鳥們的眼睛。

衆人驚慌失措,慌忙地想要尋找地方躲避,但是身後的石門已經關閉,把人匍匐在地上像沒頭的蒼蠅一般到處亂爬,那些怪鳥們在他們的頭頂向下襲來。

逃竄中有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聲,但是并沒有人注意。

“不要亂動!不要呼吸!”黃子山低呼了一聲,衆人聞言立刻停止動作,掐住鼻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冰涼的地面滲出森森的寒意直侵入人的身體,心髒似擂鼓一般跳動着,好像在下一刻就要跳出了胸腔,黑暗中一雙雙綠色的眼睛比喬樂庭見過的任何鬼魅都要可怕,怪鳥們的叫聲漸漸變了聲調,好似在交談一般。

許久後,怪鳥們離開了,地圖中央的玉盤發出幽幽的白光,還不等他們松口氣,黃子山指着地面叫道:“你們看!”

他們眼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巨大怪物影子,怪物有着人類一樣的長長四肢,卻要比人類高大許多,他的頭頂上長着尖尖的犄角,身後翅膀也非常的怪異,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但是還不等衆人擡頭細看,影子随着白光又一次消失也不見了。

那怪物在他們的頭頂來回盤旋,身後的翅膀扯着風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同時有水滴落下來,像是下起了綿綿細雨一般,喬樂庭摸了一把臉上,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子熟悉的血腥味鑽入鼻間,他小聲問道:“是不是有人受傷了?怎麽有血的味道?”

幾人紛紛開口說自己沒有受傷。

“等等,八全呢?”虎子問道。

沒有人來回應他。

“八全?八全?”黃老賴連叫了好幾聲也沒有人來回應他,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八全呢?”

話音剛落,圓形的白色燈光忽的亮起,衆人尋着那燈光看去,一具屍體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所有人都沒眼前的這一幕吓傻了,只見在白色的燈光中,劉八全被高高地吊起,後背上的皮膚被刀子滑開,将他的皮向着身體兩側撕開,血糊糊的人皮耷拉在身體腋下,這就是剛才他們所看到的翅膀的影子。

他的腦袋上釘着一根釘子,鮮紅色的血從七竅中流淌下來,一雙眼睛瞪得極大,棕色的眼珠子要迸出來一般,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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