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怎麽不好好吃飯，還在走神？”夏夏提醒了章钰一下。

當聽到夏夏的聲音時，就像一根細針猛地紮破了一層薄膜，外界的聲音鋪天蓋地地向章钰奔湧而來。

章钰回過神來，也沒應夏夏，只是動起自己的筷子，夾了兩口菜，象征性地咀嚼了兩下。

“怎麽了？今天補課和誰鬧矛盾了嗎？”章钰呆呆的搖了搖頭。

夏夏也知道章钰她就是一個鋸嘴葫蘆，若是不想說，半天也蹦不出來一個字，想來也只是和朋友同學鬧些小矛盾罷了，倒也沒怎麽在意。

只不過讓她出乎意料的是，平時在家只要一有空就抱着電視不撒手的章钰，一時之間就沒有了對電視的興趣。

夏夏有些無奈地看着章钰一眼，然後就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章钰雙眼無神地躺在床上，腦海裏全都是向陽當時慘不忍睹的模樣。‘他後來怎麽樣了？他爸爸看起來這麽兇，過後是不是還會打他呀？我都沒救他……他是不是會很恨我？’

章钰的胸口的最深處像是有無數只野獸在攀爬撕咬，酸疼的感覺集中在心口的位置怎麽也擺脫不掉。

章钰發洩一般在床上滾了好幾圈，似乎還是不解恨，于是将頭緊緊地埋進了鋪蓋裏，努力地嘶吼出來。

直到自己力氣徹底耗盡了……

章钰像一個大字癱在床上，“哈……哈……”她不住地喘着氣，可就是感覺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注定，這個周末要過得不太愉快了。

黑沉沉的霧氣籠罩在四周，章钰有些警覺地看着周圍的環境。走還是不走？章钰想了想，還是下了決心。

小心翼翼地邁開了自己的腿，走了一步，她盡可能地把上下左右看了遍。

沒什麽問題，于是章钰的步子邁得大了一些。然後又小心地打量一下四周，實在是太昏暗了，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随風搖擺的樹影，只不過那些樹影實在是招搖，在地上都晃得出了分影。

章钰抖了抖，努力地讓自己不要被周圍的事物吓得分了心神。

可她就覺得自己的耳邊有哭嚎聲，那聲音并不大，可是格外的瘆人，就好像有一個人輕飄飄地在自己的耳邊吹着氣，然後斷斷續續地抽噎着。

章钰壓下自己又炸出來的雞皮疙瘩，試着去分辨一下那聲音，因為她總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可她并不能将其分辨出來。

章钰又走了幾步，能聽到自己的雙腳踏在枯枝落葉上咔嚓咔嚓的聲音。周圍似乎還有風的呼嘯，當這些聲音一起在她的耳邊唱出了一出戲劇，章钰突然覺得——這不是更可怕了嗎？！

章钰的兩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然後一個勁地往前走，可她就感覺那哭泣的聲音怎麽也甩不掉，一會在左，一會又在右，飄飄蕩蕩。

……

章钰突然停了腳步。

聲音有些發抖，可是竭盡自己的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很大，“你……你……你是誰！你……快……快點給我……出……出來！”

說完話，章钰的腿一下就軟了，跌倒在了地上。

她很想抱住自己的頭，讓自己蜷縮起來，然後再發生什麽事情都與她無關。可是那聲音真的好熟悉，讓她完全沒有辦法忽略掉。

是誰？

究竟是誰？

為什麽會這麽熟悉？

破碎的呻吟聲一下變得清晰起來，眼前黑沉沉的場景霎時之間就裂開一條大縫，轟然倒塌。

如潮水般湧現出了另一個扭曲的場景，紅磚房在自己的眼前扭轉，旋轉。他——向陽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

他的臉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一邊的臉腫得像塊發脹的饅頭，那半邊的眼睛眼角似乎也有傷痕。

他的雙眼都是通紅的，然後章钰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些什麽，他還向章钰伸出了他的手。

章钰撐着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朝着向陽靠近，她也伸出了自己的雙手。馬上……馬上就要拉到他了。

然後，帶着向陽逃出去！逃出去！

可就在她快要碰到向陽的那一刻。

“章钰，起來說一說作者為什麽要這麽寫。”啪！昨晚做夢回憶的景象戛然而止，班主任的聲音一下将章钰給拉回了現實。

‘老師剛剛說了什麽？’章钰很是疑惑地站了起來，然後她以這種眼光看向了班主任。

班主任的聲音陡然提高，“章钰，教室後面站着，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章钰回了神，拿起自己的書，垂頭喪氣地往後面走。站好後，章钰也沒辦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聽課，章钰打開自己的書，假裝自己在聽課，章钰的眼神不住的朝向陽的那個方向瞟。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向陽的臉上有一些擦傷，看起來倒是沒有那麽嚴重 。可是她全然知道，那天向陽被那個男人摔得有多狠。

章钰皺了皺眉頭，卻不知道隐秘處也有個目光在暗暗地關注着自己。

班裏的同學都以為向陽是摔了一跤，是，他是摔了一跤，可那是怎樣摔的啊。也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可是向陽他……他那麽好的一個男孩子，憑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呢？

‘可是我能做什麽呢？章钰，你不就是一個膽小鬼！你不是跑了嗎？你不是連幫一下他都沒有嘗試嗎？你憑什麽去感嘆？章钰！你太虛僞了！’

下課了，好好接受一頓教訓後的章钰回到了自己的班上。路過向陽的位置的時候，章钰又想到了當時看到的向陽的模樣。

章钰還是忍不住往向陽的方向瞅了一眼，正在這時，向陽的眼光和她的撞在了一起。

那眼光讓章钰一激靈，她說不出來。

厭惡？悲傷？抗拒？乞求？

就一瞬間，章钰感覺自己什麽都看出來了。可是她總感覺是自己多想。

等到大課間，她再也忍不住了，經過向陽課桌時扔了一個小紙團。

在操場等你

章钰在塑膠草坪走來走去，有些焦躁，她既害怕向陽他來了，又害怕他沒有來。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當章钰聽到向陽的聲音時，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可當自己轉身的時候，那心又緊緊地吊了起來。

看起來向陽一點都不好。

于是那三個字堵在章钰的喉嚨，怎麽也出不來。

看着章钰欲言又止，向陽嗤了一聲，“難道……我們的蒙牛小姐是在可憐我嗎？”

章钰平時都盡量不去理會別人對自己體重的嘲諷，可當向陽開口說出那一句話時，章钰感覺自己心口有些泛酸。

那股酸意在胸腔裏橫沖直撞……她更說不出話來了。

于是聲音小如蚊蚋，“我……我沒有。”

向陽似乎沒有興趣聽了，瞥了章钰一眼，“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的嗎？沒有我就上去了。”

章钰有些糾結地看着向陽，“她本來想給他道歉，想問問他還好不好，想問他她能不能……幫他什麽……”

可章钰能感受到向陽對她的厭惡……也許就是因為自己那次做了膽小鬼吧。

章钰搖了搖頭。

向陽揚長而去。

可是她卻沒想到這次自己的一個行為，又在班裏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當章钰回到班上的時候，竟然感覺大家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內心有些疑惑，可是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路過一群同學，就看到他們在那裏叽叽喳喳。邊說話，還邊看看自己。

她路過程寒，程寒似乎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并不關心，她路過向陽，他仍舊挺直自己的腰認真看着書，不為外界所動。

章钰更是疑惑了，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後想找吳家龍問一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可吳家龍一看到她要和他說話，立馬就轉過頭和其他人說話，理也不理章钰。

章钰心裏有些發慌，她總感覺發生了什麽和自己有關，但是自己卻不知道的事。

于是在忐忑間，章钰等來了下一節課。

上的是美術課，章钰向來都很喜歡美術課，所以聽課都很認真。可是今天她怎麽都集中不了自己的精神。

章钰想了想，吳家龍這家夥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不理她了，似乎是有些生氣，估計想從他那裏問出什麽是不可能的了。

那能問問誰呢？

章钰環顧四周，賀言可坐得離自己太遠了，喻戎戎倒是離自己近了一點，可是上了小學後，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就越來越疏遠……

章钰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人緣這麽不好，連想問兩句話的人都沒有。

不行！不問出來這一天都別想好好上課了。

章钰心一橫，腆着一張臉就湊向吳家龍，“吳大帥哥，我又怎麽惹你了。你怎麽突然不理我了。”結果吳家龍就瞥了章钰一眼，自己畫着自己的畫，就是不理她。

章钰有些氣急，但又想着有求與別人，生生把那口氣給咽了下去，悄悄地扯了一下吳家龍的袖子。

“一看你就是在生我的氣，但是我到底把你怎麽着了嘛，我都不知道。你總要讓我知道原因，我才能好好給你道歉呀，這樣你才能消氣不是。”

吳家龍又瞥了章钰一眼，瞥得章钰心裏直發慌，這大爺簡直太難得伺候了吧。

正在這時，她聽到有些氣鼓鼓的聲音，“你是不是喜歡向陽？”

“？？？”章钰下意識想的是，這家夥在說啥呢？她直接回的也是，“吳家龍，你在說啥呢？”

吳家龍聽到回答後，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你不喜歡向陽？”章钰很無語，“你一天都在想啥呢？腦袋打鐵了嗎？我為什麽要喜歡向陽。”

吳家龍臉上有了點笑意，趁老師不注意，啪地就打了章钰一下，“你腦袋才打鐵。”

章钰，“……”這吳大爺真的很奇怪。

吳家龍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隐去了，“那你剛才下課的時候和向陽有什麽事情？”

章钰有些慌亂，“沒……沒什麽啊……”她可不能把向陽的事情說出去，沒人會喜歡把自己的秘密宣揚出去吧……如果她的爸爸是這樣對待她的話……她不希望別人知道……也不希望別人來同情自己……

吳家龍又有些生氣了，“撒謊！”

章钰有些無奈，“我沒有撒謊……我只是想找他道個歉……”

吳家龍語氣有些酸溜溜的，“真的還是假的哦。”章钰心想，反正絕對不能把向陽的事情說出去，“真的，上次我做清潔，不小心把向陽很心愛的一支筆弄丢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愧疚。你也知道，我在班上玩得好的同學又不多……和向陽更是不熟……所以只能把他約出去好好說啊。”

吳家龍的語氣終于緩和了，“我就說嘛，你怎麽會喜歡向陽嘛。”

章钰眯着眼看向吳家龍，“我不喜歡向陽，難不成要喜歡你嗎？”

“咳！咳！咳咳！”章钰一說完話，吳家龍就猛地咳了起來。章钰立馬說，“得了，吳大帥哥，我可不會自作多情，你不是喜歡馬瑩瑩嘛，加油！”

一時之間，吳家龍的臉就漲得通紅，“聲音小一點行不行！”

章钰點點頭，“行，怎麽不行。對了，吳家龍，那是不是班上的同學看到我跟向陽道歉，就誤以為我在給他告白啊。”

“嗯哼，對了，當時看着還以為你告白失敗了呢。”

“……”章钰覺得自己最近運氣可真是不好。

可是章钰感覺自己是解釋不清的，于是在一下課，賀言可猛地沖向自己的時候，章钰也只是大致地解釋了一下。

反正，很多事情不是真的話，會随着時間慢慢消失的。

他們不會記得的。

但是向陽他還是不接受自己的道歉，章钰心中很挫敗，可是她卻完全沒有辦法。

更讓她有些焦急的是，她這次的數學才考了89。陽婧是體尖生，她都能考94，程寒也是體尖生，他這次還考了98.

恐慌在心中蔓延開來。

要問吳家龍嗎？不知為何，章钰不太想問他問題，不想将自己的缺點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章钰嘆了一口氣，一定要好好學啊。不然……不然……其實章钰也不太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她會感覺到害怕，害怕自己比不上別人，然後……然後會怎麽樣其實她也不太明白。

會被別人鄙視？會被別人看不起？

可她從來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只不過她現在感覺最重要的事是，新的《知音漫客》和《天使》又出來了，自己好像又得存錢去買了。

也不知道新的故事是怎麽樣的，章钰心中充滿了期待，剛剛的憂愁轉瞬之間就被她抛開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