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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S城還不是很冷,白天依然有人穿着一件襯衫外面套一件薄外套。

但到夜晚,還這樣穿着,顯然沒法應付室外氣溫。

半夜十二點了,在路燈通明的大街上,除了偶爾看到飛速行駛而過的汽車,已經很少有行人。

安淳沿着大街慢慢往住處走,他住的公寓距離學校并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

這樣的大晚上,他便也絲毫不着急,倒像是閑庭散步,還輕輕哼着歌。

他是S大數學系博士二年級的學生,因為導師的老婆孩子都在A國,一年倒有大部分時間是在A國的,對于這邊帶的博士碩士,基本上都是放羊吃草,根本不會管他們,對他們的課題指導,也大多采用網絡方式指導。

安淳這一天會這麽晚回家去,只是因為他導師從國外回來,召集了在讀的所有弟子聚一聚,兼着聚餐和讨論課題的功能,于是不免地就花費了很多時間,在烤肉自助餐吧裏從七點吃到了九點半,又轉戰水吧,近午夜才散了。

安淳一個人住,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便專門帶了一件外套風衣,裹上風衣在這樣的寒夜裏也不覺得冷。

冷清的大街上,夜涼如水,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在一片灰黃之外,是深邃的黑色,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子。

正是萬籁俱寂的時候,隐隐聽到不遠處的巷子裏叫救命的聲音。

安淳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看,沒有多想,就跑了過去,聲音更加清晰了,聽起來是個少年的聲音。

安淳走進了巷子,這裏雖然鄰着S大,但老舊建築不少,又臨近不少酒吧和娛樂場所,其實并不安全。

巷子裏光線昏暗,安淳對着裏面道,“喂,我已經報警了。”

他是個高挑的個子,聲音冷傲,很具挑釁。

是兩個大男人正在教訓一個少年,其中一個踢了被揍倒在地的少年一腳,朝安淳看過來,說,“你他媽地別多事。不想挨揍就滾遠點。”

安淳沒有應,反而走近了,道,“無論是什麽事,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兒,都算不得有理。”

他說着,已經瞬間沖近了,長腿掃過,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居然就被他踢得撞到了牆。

兩個男人意識到來的這個人是要把閑事管到底,所以也不客氣了,朝他撲過來,其中一個甚至掏出了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

安淳眼神一深,赤手空拳,對上兩個都比他壯的男人,毫不遜色,最後一腳甚至踢飛了其中一個男人手裏的刀子,接住匕首,他說道,“你們趕緊滾吧。”

受傷輕的那個男人趕緊過來将受傷重的男人扶了起來,帶着同伴離開時,還對安淳放狠話,“你別以為我們好惹,咱們走着瞧。”

安淳只是站在那裏,冷冷看着他們,手裏的匕首,被他瞬間擲了出去,那個男人眼看着匕首射過來,吓得眼發直,而那匕首卻只是從他耳旁擦過,斜射入了後面的牆裏,匕首鋒利,居然插入了水泥牆,可見力道之大。

男人再也不敢說什麽,扶着同伴趕緊逃掉了。

被揍的那個少年躺在地上,痛得動彈不得,擡起眼睛來看救了他的人,但是對方背着光,只看到一個高挑的身形,還有他那在夜裏似乎泛着光的如水如鏡的眼睛。

安淳站在那裏,問道,“喂,你自己能走嗎?”

躺在地上的少年忍着痛啞着聲音道,“謝謝你救了我,現在恐怕不行,你能帶我去診所嗎?”

安淳在少年面前蹲下了身,在昏暗的光線裏,看到少年一張臉慘白,額頭上冒着虛汗,蜷着身子,很是痛苦的模樣,雖然如此,卻并不能掩蓋他本身的漂亮長相。

安淳并沒有表現出一般人助人為樂的熱情,只是淡淡說道,“前面不遠就有一家診所,只是現在恐怕已經下班了。我打120吧。”

少年哀求道,“求你,我不能去醫院。”

安淳奇怪道,“為什麽?”

少年道,“去醫院會很貴,那個……那個……我沒有錢。”

安淳多看了他幾眼,伸手将他扶了起來,少年羞愧地垂下了頭,被安淳扶着往前走,他稍稍好點了,就成了一個話唠,開始對安淳知無不言,“這位大哥,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你來救了我,我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他們說要把我脫幹淨綁在這裏受凍,這麽冷,凍一晚上肯定會感冒。”

安淳扶着他往前走,少年的身體消瘦,只到他肩膀處稍稍高一點,這讓他心裏生出了一點同情,問,“他們為什麽要打你。”

少年一瘸一拐地走着,很是羞愧地道,“我媽借了他們的高利貸,還不上錢了,房子都給他們了還是不夠,每次他們找到我要錢的時候,都會這麽打一次的。”

安淳略微驚訝,看向少年,只看到他微帶栗色的頭發,還有頭頂上那個發旋兒,道,“你媽呢?”

少年沉默了一陣才輕聲說,“她跳了江,所以現在都是要我還錢了。”

安淳“嗯”了一聲,前面就是那個診所了,雖然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但是這段時間感冒的人太多,診所裏業務繁忙,午夜了也沒有關門,從玻璃門裏透出光亮來。

他扶着少年過去,說道,“那就在這個診所裏面看一看吧。”

少年一直沒敢擡頭看安淳,低着頭感恩戴德地說,“謝謝你,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

在診所裏明亮的光裏,安淳發現少年臉上并沒有傷,讓醫生來給檢查的時候,才看到少年身體上的種種淤青,想來之前的那兩個打手很有經驗,既讓人很疼,又不會真傷到人。

少年坐在椅子上,醫生給他擦了藥,又去開內服藥,他局促不安地對醫生說,“那個,醫生,我不用吃內服藥,這樣就夠了。”

打着呵欠的中年男醫生回頭看他,“要吃散瘀藥才行。”

少年讨好地道,“不用了,真不用了。我不喜歡吃藥。你別開藥給我。”

安淳坐在另一邊的凳子上,診所裏的藥味讓他不舒服,看少年不斷拒絕,他知道他只是沒有錢,他想了想,就對醫生道,“你開藥吧。”

少年驚訝地看向他,看了他之後,又有點紅臉,将眼睛轉開了,小聲說道,“對不起,我身上只有八九塊錢了。怕是不夠藥費。”

說着,從褲袋裏費力地掏了出來,都是些零散的錢,真的就只有八九塊錢。

醫生倒是淡定,又打了個呵欠,道,“那好吧。剛才的散瘀藥酒,你就不用給錢了。我也不給你開藥了,你那八九塊錢,留着吧。”

安淳道,“醫生,你還是給他開藥吧。我付錢就好了。”

醫生對他笑了笑,寫單子去了,他認識安淳,安淳就住在診所裏面的小區裏,一個五官精致、身材高挑而氣質冷傲的帥哥,每天從這裏走,不僅女士們總要多注意他,男士們也是免不了記住他的。

醫生問少年,“姓名?年齡?”

少年臉色緋紅,又看了安淳一眼,才說道,“肖淼,小月肖,三個水的淼,二十一歲。”

醫生聽聞他已經二十一歲,便又多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我以為你才十四五歲呢。”

安淳也是這麽想的,也多看了肖淼兩眼。

肖淼皮膚細,瓜子臉,臉上帶着點肉,粉嫩的唇,一雙眼睛很大,雙眼皮,眼皮單薄且非常雙,眼睫毛和眉毛都是他發色的那種略帶栗色,所以看起來就很顯小。

醫生給肖淼拿了藥,內服外用的,毫不客氣,花了安淳兩百多。

安淳帶着肖淼從診所裏出去,肖淼不安地說,“那個,謝謝你幫我付錢了。我能留個你的電話嗎,我有錢了就還給你。”

安淳将藥遞給他,道,“不用還了。我家就在這裏,我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少年眼睛癡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安淳問,“還有什麽事嗎?”

少年猶猶豫豫不敢說,只是又笑了笑,搖搖頭。

安淳不喜歡不幹脆的人,站在那裏沒動,道,“到底什麽事?”

少年道,“大哥,你還能借我一點錢嗎?我租的房子,今天不敢回去了,他們說不定會在那裏堵我,天太冷,我也沒法在外面呆着,就想去德克士點杯水休息一晚上。”

安淳的心在少年黑幽幽的眸子望着他時表現出來的小心翼翼和讨好的情況下沒有辦法再硬起來,道,“我家就在附近,我房子裏客廳沙發挺大的,可以讓你睡一晚。”

說完,轉身就走了。

少年猶豫了一瞬,趕緊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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