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淳從那間充滿香氣的化妝間裏出來了,過道裏光線溫曦,他一路往前走,在拐角處碰到了他的侄兒顧載文。
顧載文身材修長,因為才剛從學校裏出來沒多久,身上還帶着一絲孩子氣,不過這絲孩子氣,被他豪門大家的貴氣和沉穩之氣掩蓋起來,很難看到。
他長得和他的母親有點像,五官好,又帶着顧家男人的架勢,完全是風度翩翩風流倜傥的典範,和一線大明星在一起時被拍到,大明星反而被他反襯得普通。
他對着安淳笑了笑,說道,“五叔,你很久沒有回來了。”
安淳上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我又不必對這個家族付出責任,能夠在外逍遙,也是有好處的。梅媚是個漂亮女人,電影也演得不過,什麽時候,你帶個她的簽名給我。”
梅媚便是顧載文現在的緋聞女友,梅媚年方二十九了,比起顧載文大了八歲。
顧載文道,“這又不算什麽事。不過,我和她其實不是男女朋友,一般朋友而已。”
安淳但笑不語,和他點了一下頭,擦身而過了。
顧載文站在那裏,眼看着他的背影遠了才離開。
顧家裏積累數代漂亮基因,個個長得好看,但是在全是漂亮人的顧家裏,安淳依然是出類拔萃的。
家裏別說是他,就是只有十四歲的妹妹,也知道家裏的掌權者四叔和這個很少回家的五叔之間有什麽關系。
不過知道歸知道,沒有人敢亂說。
當初顧家老大,雖然說是飛機失事而死,連帶着他的妻子和一子一女也在空難裏死了,但是,誰都不相信那是正常的空難。
顧家的私人飛機,哪裏那麽容易出問題。
而在顧家老大死之前,顧老四已經将顧家握在手裏了,但是還是對老大一家趕盡殺絕。
顧老四的狠絕,沒有人想去觸碰。
安淳上了樓,他沒走原來那道樓梯,所以也就不用去看那高高挂在牆上的,幾乎和他等身那麽大的把他畫成男扮女裝的油畫。
想到那副油畫,他就滿肚子氣,但是又不能發作。
在過道上,遇到了端茶上樓的仆人鄭恒,此人很得顧老四的信任,所以才能夠出入書房端茶遞水,甚至還能夠進入他的卧室。
因為他得顧老四的信任,所以在這個家裏,地位也并不一般。
安淳對着他,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問道,“四哥他們還在書房嗎?”
鄭恒知道安淳是顧策霖的心肝肉,所以一改平常少言寡語,回答地很仔細,“主子還和二少爺他們在書房裏,不過已經沒說什麽重要事,您去也不會打攪什麽。”
安淳道了一聲謝,慢慢踱到了書房門口去。
厚重的書房門被他敲響,是老三來開了門,對着安淳一笑,“老五,什麽事嗎?”
安淳道,“沒什麽,就是找四哥說一下明天我搬去我媽那裏住一陣的事。”
顧老三還什麽都沒說,裏面已經響起顧策霖的聲音,“你進來吧。”
這是顧策霖的大書房,是一個套間,他們之前該是在裏間說話,此時顧策霖已經走到了外間和裏間相隔的門口。
安淳随着顧誠霖進了屋,顧策霖轉身回裏間去了。
安淳也只得和他們一起進去,在顧策霖的示意下,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書房裏,全是硬木椅子,而且連墊子也沒有,安淳覺得又冷又硬,不大舒服,便對書房裏用硬木椅子這件事覺得奇怪,覺得完全可以換成沙發。
顧策霖沒有坐回位置上去,而是站在書案旁邊,問安淳,“你剛才和三哥說什麽?”
原來他沒聽到。
安淳道,“我明天就想搬到我媽那裏去住,住幾天了就回學校去。”
安淳的母親在M城靠海的一個療養院裏,那裏有專門為她服務的醫生護士們,這些醫生護士不僅看護了她,也起着一定的保全的作用,安淳要去探視,并不容易,要顧策霖發話才行,要在那裏住,就更是要顧策霖允許了。
顧策霖一時沒有回答他,自然是不樂意。
老三顧誠霖道,“聽說母親看到你了還是精神不穩定,你住過去,她又要把你認錯,反而讓她精神不好,這又是何必。”
他這話完全是幫着顧策霖說的。
安淳道,“世間事,最悲傷的無非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媽身體已經不好,所以我想去好好看她,即使她不認識我了,但是我可以遠遠地看她,這樣也是好的。”
顧策霖站在那裏,站得筆直,道,“不行。你可以去見她,但是不能在那裏住下。”
安淳皺眉道,“為什麽?”
顧策霖說,“醫生說她這幾日精神狀況不太好,你去了,又會忍不住去問她是不是認識你,她的病情會加重。”
安淳道,“我這次不會。”
顧策霖不容反駁地道,“就這麽定了,你明天去,我和你一起去。然後一起回來。”
安淳想要反駁,知道沒用,只好算了。
他沒有再理他,起身就要出書房,出去前,多看了老二顧先霖一眼。
顧先霖是端正的長相,方正臉,高鼻梁,不過因為很少言笑,便顯得十分不好親近。
安淳對于他在外面有沒有女人沒有興趣,不過,顧先霖明明對顧載文那麽喜歡,怎麽還會想将另外一個比顧載文還大的私生子認祖歸宗來讓顧載文的身份尴尬呢。
安淳對此覺得詫異。
他覺得剛才顧先霖一定将要認一個孩子回家的事情同顧策霖講了,只是不知道結果如何。
安淳不好當着顧先霖的面說這件事,就決定第二天去療養院的路上和顧策霖講。
安淳要出門的時候,顧策霖叫住他道,“你去多加件衣服。不要凍到了。”
安淳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就出去了。
他離開後,顧策霖才繼續對顧先霖道,“關于讓私生子認祖歸宗這件事,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家裏是有先例的,我就是這個先例。二哥,你覺得我不該不答應,不過,這件事,我還真沒法一時答應你。你什麽時候帶他回來見一見,再說吧。”
顧先霖還要再說話,顧策霖卻揮了手,道,“今天就不要講這件事了。就這樣吧。”
他這樣說,顧先霖只好忍住了,先他一步離開書房。
顧誠霖跟着顧策霖走在後面,兩人談起明面上的生意上的事情,一直走到樓梯口。
顧策霖和顧誠霖分道揚镳,顧誠霖下了樓,顧策霖從另一邊走向了安淳的卧室。
顧家的家主住在這個主屋裏,主屋樓上像迷宮,又處處禁制。一般人不能亂走。顧策霖住在這裏,便讓安淳也随着他住在這棟樓裏。
而老二老三兩家,則是住在主屋遠處的另外兩棟別墅裏面。
樓下孩子們還在玩着,傳來嬉笑聲,顧策霖其實很喜歡孩子,所以顧家的孩子,倒不像大人一般怕他。
他聽了一陣孩子們的歡笑聲,這才往安淳的房間走去。
他知道安淳回家來大多數時間是待在自己屋子裏,不喜歡和人太多交集,他和顧家,始終是隔着一層。
顧策霖從挂着安淳畫像的過道走過,擡起頭就留意看了看,畫裏的人其實不大像安淳,他不大滿意,覺得應該在以後讓人再重新畫一張安淳的正正經經的畫像,然後挂在這裏。
他雖然對這畫不是很滿意,不過還是多打量了幾眼,眼裏現出溫情來。
走到安淳門口敲了門,安淳過了一會才來開了門,顯然剛剛在洗澡,頭發還帶着一點濕氣,身上穿着一件水藍色的睡袍。
安淳看到是顧策霖,就沒把門全開,還記着之前和他的不快,淡着神色,道,“什麽事?”
顧策霖只是想看他,要說具體什麽事,也沒什麽事。
便不顧他的阻撓,進了他的房間裏去,道,“你好不容易回來,我來和你說說話。”
這個家的主人是顧策霖,安淳也不好趕他走。
就只得讓他進了屋。
安淳穿着睡袍坐到電腦面前去做事情,顧策霖就坐到一邊想自己的事。
他在旁邊,安淳心裏總會有種緊張感,做事完全不能靜下心來,便轉過身來看向顧策霖,道,“二哥有和你說,他有個私生子在外面的事情嗎?”
顧策霖擡起了頭來,道,“怎麽?”
安淳盯着他,顧策霖神色深沉,不辨喜怒,他也不知道顧老二到底和他說過什麽,道,“就是這麽回事,二哥和你說了嗎?”
顧策霖道,“說了,不過這件事,你不要摻合。”
安淳訝然道,“我幹嘛摻合這件事。再說,這件事又怎麽了,不是家裏又多個人而已嘛,他是否能夠有繼承權,一切還要看你的意思,不是嗎”
顧策霖卻說,“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
安淳不明白,“有多不簡單。我沒看出來?”
顧策霖眸光深沉,道,“要是二哥有這麽一個私生子,怎麽可能現在才說出來,這個私生子,只怕有很大的問題。”
安淳和顧策霖對視着,心裏也沉了沉。
自從他回到顧家,顧家裏發生了很多事,他也在裏面看透了各種争權奪利和生死較量,這個家裏,親情其實是很淡薄的。
自從顧策霖當了家主,因為他手段霸道狠辣,這個家裏這幾年倒是安生了,沒人敢和他對着幹。
難道,這次,又要出什麽事了嗎。
他心裏不好受起來,雖然他一向不樂意把自己當成真正的顧家人,但是身處其中,看大家這樣鬥來鬥去,依然很難受。
安淳沒有再說話了,把目光從顧策霖的身上轉開,顧策霖這時候卻起身了,走到安淳的身後,彎下腰,從他身後将他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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