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梅毅在外玩起了瘾頭,不願意回國,一邊陪着安想容,一邊看些書。

安淳對梅毅的這種耐心甚至感到奇怪,以前從沒見過他對着誰有着這麽大的耐心,可以一直陪伴,逗笑逗鬧,不過讓人開心。

他甚至懷疑梅毅是不是對自己的母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不過覺得梅毅又不是那種人,也許是梅毅從小親生母親早逝,對安想容有太重的孺慕之情也未可知,安淳便也沒有再多想。

安淳飛回K城,顧策霖知道他是在K城落地,便已經安排了人接,也安排了住處。

顧家雖然大本營在M城,但是在K城也算是很有根基。

飛機到了K城,直接有人在飛機門口等,和随着安淳回來的兩個保镖一起護着安淳下了飛機。

保镖穿着便裝,沉默寡言,但是在機場重地也明顯帶着武器,安淳知道現在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他一路什麽也沒說,被保镖引着去停車場上車,黑色的奔馳在K城機場一衆豪華車的身影裏絲毫不顯眼,不過安淳知道這輛車防彈防爆破,和一般車并不一樣。

他戴着一副墨鏡,依然是一身淺色,六月的K城,天氣已經炎熱,不過他還是穿着長袖的白襯衫,下面一條米色長褲,運動鞋,墨鏡掩蓋了他眼中的深沉和成熟,這樣看着,倒依然像個還未二十的瘦高少年。

保镖為他拉開了車門,他彎腰進車,瞬間愣了愣,坐進去後,才對坐在裏面的顧策霖說,“你怎麽跑這裏來接我。”

顧策霖伸手把他鼻梁上架着的墨鏡取了下來,道,“十八天沒有見你,想早點見到你。”

他說得平靜自然,倒讓安淳笑了起來,眉梢眼角都因這笑而帶了一種少年氣的神采飛揚,“嘿,我們算算,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嘴巴越來越會說話了。”

顧策霖卻不接他這故意的揶揄,人已經傾身過來,在他的鼻尖上磨蹭了一下,又吻上他的唇。

安淳和他交換了一個親吻,顧策霖盯着他的眸光深邃又溫情,安淳心裏像有只爪子在撓着,又不好明說,只轉移話題道,“情況怎麽樣了?”

車已經從停車場滑了出去,以顧策霖行事的謹慎,自然是好幾輛保镖車護航,一路往住處開去。

顧策霖說,“公司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不過,這邊也不會有什麽事。尹寒……已經聯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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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策霖語氣很淡,好像在說諸如“今天天氣還不錯”這種話,不過安淳知道他話底下的深沉,安淳看着他,和他将手握到一起,“肖淼呢。”

顧策霖在安淳的面頰輕輕地親了一下,非常輕,就像是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但是這樣的做法比起深吻更加親昵,安淳示意他說下去,顧策霖道,“他傷了腿,是十幾天前的事情了,當時沒敢告訴你,現在他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安淳愣住了,難怪顧策霖說肖淼之前要那麽親他一下,安淳眉頭微蹙,倒沒有和顧策霖無理取鬧發脾氣,但是語氣還是無法克制地不好,“怎麽傷的?”

顧策霖道,“你提出可以用肖淼引出尹寒,第二天,我就派人去把他抓起來。大約是尹寒知道了你和我已經在一起的事情,明白肖淼可能成為人質,他也找了人去帶他走,兩邊遇上了,發生了槍戰,肖淼自己要逃,腿上中了彈,又從七樓跳到下面的樹上,幸好他體重輕,又有了樹的緩沖,不然直接摔到地上,恐怕是當場死亡。”

安淳想到了肖淼所住的地方,不就正好是七樓,那裏是老樓房,院子裏樹木茂盛,濃蔭蔽日,肖淼應該是從他自己房子窗戶往下跳的。

安淳不知道當時肖淼到底在想什麽,能夠有那麽大勇氣往下跳。

不過肖淼這個人,還确實是個命大的人。

如顧家這種家庭,一方面是心狠手辣,什麽都得盡最大的人事去做事,對家裏每個人員都要求嚴格,絕對不會讓出纨绔子弟,但是一方面,他們卻挺信命,大約是過的不是太太平平的日子,又家業太大,會寄希望于神佛來分擔一些他們無法承擔的壓力,便會将很多事情,歸結于命運。

連安淳,這種純粹的學術型,有時候都會用命運去揣測一些事情。

顧策霖看安淳蹙眉一言不發,就又解釋道,“這十幾天的治療,他早沒有生命危險了,而且腿上也不是大傷,以後行走不會存在問題。”

安淳點點頭,又目光灼灼看着顧策霖,“你沒受什麽傷吧。”

顧策霖緊緊握着他的手,安淳的手指潔白修長,十分好看,他摩挲着他的指腹,眼神裏是滿滿溫情,“我沒事。其實這六七年來,我就沒有受過傷了。”

安淳撇撇嘴,道,“撒謊。上次在李家鎮,是怎麽回事。”

顧策霖卻笑道,“你給我的,當然不能叫傷了。”

安淳直接要給他一拳,好在是忍住了,說道,“你肉癢了是吧。”

說着,又抽出手要去掀他的黑襯衫,“我看看傷處,好了嗎?”

顧策霖笑着将襯衫下面的兩顆紐扣解開,讓他看,安淳摸了摸之前的傷處,果真是已經好了,連顏色的痕跡都不明顯了。

顧策霖道,“我受傷都好得很快。”

安淳潔白的手指在那個傷處輕輕撫摸,顧策霖腹部的肌肉有着溫熱的氣息,然後安淳發現了顧策霖身體另外的變化,他趕緊把手指拿開了,瞪了顧策霖一眼,道,“一月之期。”

顧策霖無奈地看着他笑,安淳不理他那笑,轉移話題道,“我直接去看肖淼吧。”

顧策霖道,“明天再去看吧,我們好好說些別的話。”

安淳想了一想,也就點頭應了。

住處是別墅區的一座四層小樓,高高的圍牆,隔絕了內外,從圍牆外面往裏看,甚至只能看到三樓的被窗簾緊緊掩住的窗戶,除此,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車從大鐵門駛進去,在門口停了下來,顧策霖護着安淳進了屋。

從外面看,這座壁壘森嚴的別墅,實在沒什麽富麗的地方,進屋了,裏面的裝潢風格也只是淡雅溫馨的,沒有豪華之感。

安淳先去卧室附帶洗手間裏洗澡,顧策霖就站在浴室門口一邊看他洗澡一邊和他說話。

安淳被他看得背脊發麻,“你能不能讓我洗完了再和我說話。”

顧策霖道,“沒事,我記着一月之期的。”

安淳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一想,自顧自洗起來,顧策霖看得眼熱得很,又只能看着,最後受不了了,幾次摸鼻子,都擔心鼻血要流出來,只好出了浴室去。

安淳覺得好笑,趕緊洗好了,稍稍擦幹身上的水,裹上浴袍,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往外走。

顧策霖坐在窗戶邊,雖然窗戶玻璃采用的是單邊可視,而且這個二樓,從外面并不能看進來,周圍又沒有高樓,但窗簾依然只拉開了一點,由此可見,顧策霖在外實在謹慎得很。

傭人已經送了吃的點心進來,是安淳喜歡吃的核桃酥酪,做的時候,要用極好的生核桃,将核桃上附着的那一層極薄的膜也要去掉,然後磨成漿做出來的。

安淳喜歡吃這個,以前傅黎華做過很多次給他吃。

看到這個核桃酥酪,安淳心下并不舒服,不過他也并沒有表現出來。

顧策霖讓他到他身邊去坐下,安淳乖乖過去了,顧策霖接過他手裏的毛巾為他擦頭發,安淳就端起酥酪吃起來,低聲贊了一句,“味道不錯。”

顧策霖笑了笑,将他的頭發擦幹了,安淳也就吃完了一碗。

顧策霖看安淳情緒不是很高,就問他,“乘飛機,困了嗎?”

安淳道,“在飛機上看了一路書,倒是挺困的,不過要調時差,現在不要睡覺。”

顧策霖和他在沙發上坐着說話,安淳雖然穿着浴袍将帶子系得緊緊的,但是浴袍下擺往下滑,一雙白皙柔韌的長腿依然顯了出來。

顧策霖也只能看看,動手動腳的話,安淳又要給他白眼。

于是就轉移話題說起了正事。

第二天,安淳被顧策霖帶去看了肖淼。

肖淼居然就在三樓的一間房裏,安淳實在沒想到肖淼能夠這麽近,而且,以肖淼受了傷,要把他從S城帶到K城來也費盡,安淳還以為肖淼在S城。

顧策霖居然把肖淼弄到了K城來,安淳想不到,大概尹寒也不會想到。

房間很大,只當中一張床十分明顯,潔白的床單被罩,肖淼小小的個子,睡在床上,幾乎全陷在裏面,看不到裏面有個人。

安淳幾步走上前去,顧策霖站在房門口,看安淳這麽在意肖淼,不由有點小小的嫉妒,但很快他壓了下去。他不能看安淳和誰稍稍近一點,就胡思亂想。

安淳在床沿坐了下來,床上的肖淼也就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安淳,他眼裏閃過驚訝,張嘴聲音很小,“淳哥。”

安淳看肖淼一臉蒼白,本來就是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很容易顯得氣弱,這樣受了傷,更顯得羸弱,讓人覺得可憐。

安淳看着他,“你傷好些了嗎,還痛嗎?”

肖淼對着他露出個虛弱的笑,“沒什麽事,我起來陪你說話吧。”

安淳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讓他起來,又說,“我看看你的傷,可以嗎?”

肖淼不大好意思,“淳哥,真不嚴重。”

他雖然拒絕,但安淳還是掀開被子看了他的傷處,他一條腿受了槍傷,一條腿被摔斷了,還斷了兩根肋骨,身上一條腿打着石膏,一條腿裹着紗布,上半身也裹着紗布,因為這樣就沒穿衣服,安淳這下才知道肖淼為什麽拒絕讓自己看,不過他趕緊讓自己做出最平常的神色,不讓肖淼尴尬,為他掩好被子,就說,“你要好好養傷,說起來,是我害了你。”

肖淼秀氣的眉宇微微蹙着,道,“我也沒有怪誰,當初尹寒幫過我,要不然,我一定活不到現在。”他說着,心裏想的自然是初中時候尹寒救他的事情,後來又幫他報仇除掉了龍頭幫,讓他不用再賣身,這樣的大恩,尹寒随意對他做什麽,他都是忍下來的,而安淳待他,也曾是有情有義,那該是士為知己者死。

肖淼停頓了一下,又說,“淳哥,你待我的好,我也都記在心裏的。所以,被卷進你們這樣的事情裏,我雖然覺得很無奈,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

安淳聽他這樣說,越發覺得難受過意不去。

他提出用肖淼引出尹寒,是真沒想過讓他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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