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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策霖出了房間,并為兩人關上了門。
安淳親自為肖淼擦臉擦身,肖淼紅着臉很尴尬,看安淳做事細致,一臉嚴肅,那陣尴尬才消了,但嘴裏依然說,“其實我傷得不重,腿上的石膏,我覺得可以取了,醫生不過是為了穩妥,才讓我繼續卧病在床。”
安淳柔聲說他,“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半個月,你就說自己沒事了,誰信你。”
肖淼道,“真沒事,算不得傷了骨頭,其實只是脫臼而已。”
安淳道,“狡辯也沒用,我要去看你的病歷的。再說,不說你的腳,你斷了肋骨,也要這樣一直養着的。”
肖淼就眼裏流露出一絲委屈,“一直這樣躺着,都覺得要發黴了。”
這張床雖大,但是是病人用床,所以可以把床頭搖起來,安淳非常熟稔地為他搖高了床頭,然後又打開對面牆上的大屏幕電視,播放一個電視節目看。
房間裏有了電視的聲音,也就有了更多活氣。
安淳又開始為肖淼去櫻桃籽,這才問他,“聽說你是自己從七樓往下跳,這才傷成這個樣子,你是傻的嗎,那麽高,也不想想自己的安危,要是一跳下去,摔死了,那你可就沒了。”
安淳這話裏帶着深深的自責,雖然是怪罪肖淼,但是他其實是怪自己,他不該和顧策霖出這個馊主意。
肖淼說道,“我那時候是一時慌了,什麽也沒想,要是真有理智,我肯定就不跳的。無論是尹寒,還是你,你們又不是想要我的命。其實是我笨。”
他這樣說,安淳更難受了,一時倒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麽,似乎都顯得虛僞得很,于是沉默了下來。肖淼,其實什麽都明白的。
他用牙簽将去過籽的櫻桃肉挑給肖淼吃,肖淼又紅了臉不好意思,“淳哥,你自己吃吧,我要吃,你哪裏用去了籽給我。”
安淳依然喂到他嘴邊,“你吃吧,我不喜歡吃這個,這個吃了可以補血,你失過血,吃這個好。”
于是肖淼只得默默地吃了,安淳就不斷剔櫻桃籽,又喂肖淼,兩人無言相對了半小時,肖淼才打破這陣子沉默,“淳哥,你是不是要和我說什麽話。”
安淳有些羞愧,“還要吃什麽,我讓廚房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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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淼搖搖頭,“我吃了去上衛生間不大方便。”
安淳道,“管這個做什麽,我抱你去。”
肖淼又紅了臉,于是安淳就自己去開了門,讓門外保镖給廚房去電話,說要做些好吃的送來。
肖淼心思敏感,看得出來安淳在他面前十分愧疚,所以等安淳又坐在他的病床邊,他就說,“淳哥,我雖然受傷了,但是沒受什麽罪,我真的不怪你的。我也知道,你們費勁帶我來這裏,是有事情,有什麽事,你就說吧。你這樣不說,我反而很不安。”
肖淼黑幽幽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安淳,裏面像是兩潭秋水,沉靜清澈,安淳深吸了口氣,才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你應該知道尹寒和顧家的一些糾葛……”見肖淼點頭,他才繼續說道,“尹寒畢竟是顧家人,這樣和四哥鬧下去,最後的結果,我想你也應該是知道的,恐怕不只是兩敗俱傷。”
肖淼其實對顧家并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安淳這話的意思,不只是兩敗俱傷,恐怕是要到一方死了才罷。而尹寒又哪裏鬥得過顧策霖。
肖淼水汪汪的眼睛,因為變得幽深,而如浸在水裏的黑寶石,他咬了咬牙,輕聲說道,“淳哥,你是什麽意思呢。”
安淳默默地看着他,眼神裏也帶着些憂郁,“如果你能夠勸尹寒放下殺父之仇,不再和四哥對着幹,我就可以勸四哥放過他。”
肖淼一陣驚訝,嗫嚅道,“尹寒他……他恐怕不會聽我說話……”
他在尹寒心裏,根本不像安淳在顧策霖心裏那麽重要,別說去勸尹寒放下殺父之仇,就是要讓尹寒多看他一眼,恐怕都不容易的。
肖淼有些怯弱地垂下了頭。
安淳伸手輕輕摸了摸肖淼的頭發,柔聲道,“你都受傷了,現在,我也不會放你去做這件事。就這樣吧,我會再想其他辦法的。”
肖淼擡頭看他,“什麽辦法?”
其實他心裏還是擔心尹寒,想到尹寒什麽時候變成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滿身是血,他肯定受不了。
安淳明白肖淼的意思,道,“我會讓尹寒活下去,而且和四哥和解。我有我的辦法。”
肖淼很擔心,但是安淳卻不再說這方面,反而關心起他學業的問題。
安淳從肖淼的房間裏出去,又下樓去找顧策霖,顧策霖在書房裏做事,安淳進房間後,也就不好打攪他,自己坐在沙發裏撐着面頰沉思。
顧策霖忙了一陣子,擡起頭來看安淳,安淳安靜坐在那裏,一只手撐着面頰,面白如玉,潔白的手指,手指的每一個弧度,都帶着撩人的誘惑,長長的鴉翅一般的眼睫毛微微覆下來,遮住了他眼裏的神色,顧策霖看得心旌動搖,倒不是又想到了什麽少兒不宜的事,只是為安淳這安靜的美而心蕩神馳,感嘆這世界上能夠有這麽漂亮這麽吸引他的人。
安淳好半天才發現顧策霖在盯着自己,不由擡起頭來看他,用眼神詢問他不忙了?
顧策霖起身坐到他身邊去,道,“在想什麽?”
安淳嘆了一聲,道,“用肖淼來引出尹寒,我現在有些後悔了。”
顧策霖沒說話,只是目光溫柔地看着他。
安淳繼續說道,“用一個人的軟肋來要挾一個人,這當然是最常用的最好的辦法,但是,也殘忍了些。”
顧策霖摟了摟他的肩膀,“你不要管這件事了。”
安淳嘆道,“我怎麽能夠不管。四哥,我想見一見尹寒。”
顧策霖直接一怔,想也沒想就反對,“不行。”
安淳目光灼灼盯着他,又咬了咬唇,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只好又不說話了。
顧策霖道,“這件事,我來解決,你不要管了。”
安淳将額頭抵到顧策霖的肩膀上,沉默下來。
尹寒已經痛苦不堪,他自然知道肖淼為了不成為人質,直接從七樓往下跳的事情。他當時沒有在現場,但是接到手下的彙報時,直接呆愣當場,好半天才壓抑下心裏的恐懼和痛苦,幹澀着聲音問,“人呢?”
手下當時說,“不知道情況怎麽樣,被對方弄上車帶走了。”
尹寒當時聲音冷得讓他手下這種刀口舔血的人也心裏發寒,“你們,去找他。”
但是卻沒有找到人。
肖淼從七樓跳下去,如果還能活着,也一定是在醫院裏,但是找遍了S城所有醫院,都沒有任何肖淼的痕跡,顧策霖也是一直沒有出現過。
尹寒甚至不得不想肖淼已經死了,所以,才找不到他的任何一點消息,如果一個人死了,将他無聲無息處理掉的辦法太多了,也只有人死了,才沒有人聯系他用肖淼威脅他。
為了方便人聯系,他甚至将之前在顧家使用的號碼拿來使用了,而且還将安淳最後一次聯系他的電話也繼續使用,他每天盼望着有人聯系他,說肖淼還活着,要他拿什麽去交換。
但是,卻從沒有人來聯系他。
十幾天,足夠讓人心如死灰。
也許只有自己那麽深刻地愛着和在乎着一個人,所以才明白,這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顧策霖這十幾天裏,都沒有聯系過尹寒,讓他完全不知道肖淼的生死。
如果尹寒真的是在乎着肖淼,他一定是擔心痛苦得自亂陣腳了,如果他不在乎,那麽,用肖淼這個人質,也就完全沒有作用。
喜歡的人,不知對方生死,只知道他受了重傷,也許就在随意一個時刻,他就死在了不知道哪個角落,這種痛苦,顧策霖自認自己承受不來,所以,他知道這十幾天,尹寒的很多觀點都得在這煎熬裏改變。
顧策霖早就得到尹寒的手下人在S城的醫院裏找人的事,不過尹寒自己沒有出現。
二十天時間,足以摧毀一個最堅韌的人的心了。
顧家大宅子,廖管家接到了尹寒的電話。
顧策霖得到了電話錄音。
尹寒的聲音明顯經過變聲處理,但是那種壓抑的痛苦依然能夠從他故作鎮定的聲音裏撲來。
“廖伯,我需要聯系四叔。”
廖伯卻只是公事公辦地道,“是載允孫少爺?主子出門辦事了,很長時間沒在家了。”
尹寒,“聯系得上嗎?”
廖伯,“這個要試了才知道,您知道,主子出門辦事的時候,很多時候是不好聯系上的。”
尹寒盡量做到鎮定,“我要和他好好談談。麻煩你聯系上他。”
以尹寒的自傲自大,用上麻煩這個詞,已經很不容易了。
廖伯十分公式化又禮貌地應了,還說,“孫少爺,很久沒見您了。二少爺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您不回家來看看他嗎?雖然家裏有些矛盾,但是畢竟是一家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看主子們鬧不愉快,也都很為你們着急。”
尹寒淡淡道,“我之前的電話都在用,聯系上了四叔,就說我一直等着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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