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将軍府燈火通明。

前兒就将府內打扮的喜氣洋洋,各色紅綢挂上,不需要明言,只打眼一瞧,就知道小将軍府有喜事。

段雲淩喜形于色,高興的見牙不見眼。

素來端莊持重的他,今兒臉上的笑就沒斷過,瞧見人就笑的和樂。

“爺,這婚禮婚禮黃昏才開始呢,您現在就高興成這樣。”川兒笑着打趣。

段雲淩摸了摸他的頭,一臉慈愛道:“等你有心愛的姑娘就知道了。”

別說他高興成這樣,甚至覺得時間太慢,想要沖進侯府去把她抱回家。

烏紗帽、園領衫、東帶的公服是新制的,應對婚事這樣的喜事,川兒将大紅綢花挂在他胸前,打量了一番之後,這才笑着道:“俊俏新郎官,姑娘瞧了,定然喜歡的緊。”

一旁的板兒道:“您還少了樣東西。”

見衆人望過來,便笑眯眯道:“花主子瞧了最喜歡的東西。”

這話一出,衆人都忘了過來,說什麽花主子瞧了最喜歡的東西,他們怎的不知。

板兒笑眯眯的将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樂呵呵道:“特意備了這許多花,看看您喜歡簪哪支?”

将軍戴花,想必瞧着好玩。

段雲淩有些不喜歡,時下流行男子簪花,但他着實下不去手,但想着覺覺喜歡,他還是從那琳琅滿目的花朵中挑了海棠花,莫名覺得覺覺會喜歡。

攬鏡自照,他有些不自在。

“塗的粉是不是太厚了?”他抿着嘴,笑的羞澀。

“好一個俊俏少年郎!”門外突然湧進來一群人,為首的紅衣少年樂呵呵的圍了過來,仔細的打量這他,贊不絕口:“你平日裏太裝相了,現下就好看,你心上人定然喜歡。”

他就是愛玩愛鬧的活潑性子,又仗着是段雲淩表弟,便更是有恃無恐。

甚至還上手摸了一把,笑眯眯道:“這小臉又滑又白,比小娘子還好摸呢。”

他帶頭一笑,衆人登時笑成一團,都要來摸。

“別鬧別鬧。”段雲淩努力的收住臉上的笑,低聲道:“弄花了妝,又得上。”

見表弟伸出手還要胡鬧,他捏着他腮邊軟肉,笑着威脅:“允之,今兒你鬧我,總有你成婚那一回。”他表情中暗含威脅。

柳臣桉卻并不怕,笑嘻嘻的躲開他的手。

這麽一鬧,将軍府的氣氛登時高漲起來,正笑鬧着,老夫人拄着拐杖出來了,她看着這儀式,感覺有些不大對:“不是說納貴妾麽?怎的瞧着像娶妻。”

段雲淩趕緊上前來攙扶她,樂呵呵道:“将軍府許久不曾有喜事了,熱鬧熱鬧,瞧着排場就大了。”

何止是許久沒有喜事,簡直是白事不斷。

老夫人一聽,這才又笑起來,摸着頭上的紫紗抹額道:“瞧瞧我這身衣裳如何?”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命婦服,頭上帶着九鳳冠,很是隆重貴氣的打扮,給了十成十的面子。

段雲淩趕緊奉茶上來,笑着問:“婚禮到黃昏才開始,您好生歇着,剩下的事交給小輩就成。”

将軍府人丁稀薄,有些忙活不開,因此早早找了裕親王也做證婚人,作為當今幼弟,他今年不過三十餘歲,平日裏最是和藹可親,又兼着宗令,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原本就要尋他。

老夫人含笑搖了搖頭,笑着道:“到底是你的喜事,還是得長輩支應着才成。”

說着又摸了摸小将軍的俊臉,這個孩子命苦,年少就沒了爹娘,自己支應門庭,好在如今長大了,她這把老骨頭,也算是放心了。

“既然把人娶進門,就好生的過日子,你倆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後院人無數,咱這将門世家,講究的是一心一意,不愧于天地。”

她說的大氣磅礴,最後又小心眼的加了一句:“人後你跪搓衣板賠罪都成,人前的面子可不能失了。”

老夫人說這話,衆人登時又是一頓好笑。

“老祖宗您放心,允之這就去準備金搓衣板,咱将軍府的面子不能失。”

柳臣桉向來是未語先笑,這下子一鬧,更是惹得衆人喜笑顏開。

這個時候,晨光微曦,這燭火才算是撤下去,看着小将軍打扮的喜慶,老夫人激動的淚花都出來了,她用錦帕抹了抹淚,這才替段雲淩正了正衣冠綢花,從懷裏掏出一個玉佩來給他系上。

“這是你爹先前用的,他和你娘和和美美一輩子,如今你也系上,去給你爹娘上墳。”

老夫人這話一出,段雲淩沉默片刻,這才肅了神色,認真的作揖行禮。

在老夫人的目送下,他這才翻身上馬,往陵園去了。

這個地方,他鮮少會來,每一次過來,都會想起當初在将士堆裏拔出冷硬父親的觸感,死人的觸感并不好,特別他爹又憂心戰事,更是怒目圓睜目露不甘。

說一句死不瞑目也不為過,然而戰場上刀槍無眼,為國為民,倒是不枉此生。

段雲淩跪在地上,坦坦蕩蕩的給爹娘敬了一碗酒,低聲道:“爹娘,兒子來看你們了。”

這些年,他都不肯來,如今跪在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心中五味陳雜。

“你們瞧瞧兒子這一身裝扮,好看嗎?”他這麽說着,側着臉笑的溫柔:“兒子馬上要娶親了,到時候跟花溆生個孩子,再帶過來跟你們看看。”

“我很喜歡她,就像爹爹喜歡娘。”

段雲淩抿唇,那個端莊持重的少年将軍,在父母墳前,到底露出幾分少年姿态。

他敬過酒,祭過祖,已經是小上午了,等出了陵園,這個埋骨段家兒郎的地方,他回眸看了一眼,為國為民,在座都是衣冠冢。

有朝一日,他也會躺在這裏。

等回了段府,被熱鬧的氣氛一熏染,他又變得高興起來。

“馬上就要去侯府了,感覺怎麽樣?”柳臣桉一襲紅衣靈動,湊過來笑眯眯的問。

段雲淩騎在高頭大馬上,回眸望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的小表弟,憐憫道:“你沒有心愛的姑娘,你不會懂。”

柳臣桉覺得自己被嘲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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