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江頭潮已平

——須知，這世上再沒有什麽，能抵得住時間的銷蝕。

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你說對，或不對？

聖誕夜将至，透明的玻璃上彩噴着各色圖案，我坐在靠着玻璃窗的軟椅上。隔間很小，只是用暗紅色的木板劃出一個一個小小的空間，但那昏暗的燈光，以及在實木桌上安靜燃着的紅色長燭，無不在暖熱中烘托出暧昧的氛圍。

我莫名有些緊張，出境工作一周有餘，在我回國後提出想和她小聚的時候，很特意選擇了這裏——木制的小酒吧，是很有情調的地方，最出名的莫不過是透過玻璃窗就能看到遠處大海，聽見海浪一層層席卷而來的潮聲。

只是那都是在夏天了，冬天的大海冰封，哪裏有什麽好看的呢？

可是她卻十分喜歡冬天的一切……是的，沒辦法，只要她喜歡就好。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真的接受了我的邀請……雖然又另加了條件只說是聊到晚上八點。

她的手在精致的菜單上劃來劃去，纖細的食指上有那麽一圈泛着銀色光環——這有些刺痛我的眼睛，雖然知道她平日裏有多麽大大咧咧沒有女孩子的樣子，但不得不承認，在她安靜下來的時候，實在是有一種很難以言語的優雅魅力。

所以無論是什麽樣的她，我都不得不乖乖投降，承認自己徹底淪陷。

她點完餐，回過頭，皓腕輕擡，手肘撐住桌子，托上下巴，忽而一笑，問我：“喂，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再沒什麽東西，能抵擋的住時間地侵蝕？”

我看着她，慢慢搖頭，皺起眉頭說，不對。

她聽完後笑了，手指戳上我的眉心，輕輕的揉：“哦？不對的話，那是什麽呢？”

那讓我心倏地疼了下，我見過太多次這個動作，都是她對那個白發少年時的……那樣的嬌嗔，那樣的溫柔，那樣的……

我很想伸手拉過她的手，現在的她就湊在我的跟前，很近，我還想輕輕去吻她的額，卻全強忍住了，道：“那是愛情啊，夏梨。”

她眼睛忽閃了兩下，長長的眼睫落下小扇子樣的陰影，片刻後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清澈的聲音響起來：“真的嗎？你真的這樣認為？其實，你比我想的要明白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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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愣，繼而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今天約你。”

她見我低了聲音，無所謂地笑笑：“沒什麽，反正我也閑着……這不是你的錯。”

我看她眼裏隐着笑，卻仍蓋不住一點難過，手心被攥出一層薄薄的汗，我突然有種很想把她摟進懷裏的感覺，可是按着她的性子，估計會一把把我踹開吧？

侍者進來為我們送餐，她點的是兩杯紅酒。舉起杯子，她輕輕地啜了一口，液體襯得她的臉微微發紅。

“夏梨……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嗎？”我不甘心，還是追問。

“你很聰明。喲，還有半個小時，我想我們可以多享受下這裏的舒适……”她看了眼表，搖搖頭，“說話太浪費了。”

“……多待會兒不行麽？”我舉起我的紅酒，一飲而盡，看着她的眸子裏透着黯淡，突然不知道哪兒來了力氣出言阻止。

“不行哦，你也知道的，今天是他的生日。”她笑意盈盈，又優雅地将酒杯放下。

“可你同樣別忘了，今天也是他的忌日！” 這一切卻讓我心中分外焦躁。

是的，今天是她過去的男朋友，那個叫日番谷冬獅郎的人的生日，她不會忘記，所以才說只約到八點。

可她能幹什麽呢？！整整一年了，她還是戴着那個戒指，我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攬着那個拽拽的不良少年般的男朋友，笑的燦爛，銀白色的對戒是那麽耀眼。但當那人已經離開一年之後，那戒指留着，卻是如此刺目……她為何還這樣傻傻的不願意放手？

今天是他的生日，可她能幹什麽呢？！

要回去對着那墓碑笑着說生日快樂嗎？

生日……可同樣是那個人的忌日啊……！！

“為什麽不能放開了心，去開始新的人生呢，難道他希望你一直這樣下去嗎？”

在我說這番話之前，她突然變得有些局促，不斷地避開我的視線，向外面望去，直至視線凝住，擡起頭，極其無神地望向她的左邊，我終于忍不住，向她說了出口。

“……為什麽不能更坦然的直面現實呢？看這冬天的大海，就算夏天如何的白浪滔天，但現在，卻也能如此平靜啊！“

縱使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執着于此，又有何用呢？

聽見我這番話，她更是皺起了眉，立身站起，伸手在空中使勁地一握，似乎是抓什麽東西般，我詫異地望向她，她繼而尴尬一笑，重新坐下，突然清了清嗓子：“咳，有蚊子……啊話說那個我不知道他希不希望我這樣下去但是……我想他一定不希望我像你說的那樣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活的快樂呢，難道他如此小氣而霸道嗎？還是你太愛他，所以才這樣說，我可以等……我會等的……等你可以忘了他，我不會放棄的。”

“……冷靜！”她突然有些聲音拔高，然後又露出一個笑，“好吧我想他确實小氣而且霸道……事實上我也承認我非常愛他……親愛的這話我只說一遍！”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嬌憨。

“咳，為什麽要這樣堅持呢……”

為什麽？我苦笑一下，看來我真的要被逼上梁山……把話說開了？

“你真的不知道？夏梨，我……因為我愛——”

話至此處，我突然渾身感到一股寒意，正要努力接着說完，卻被夏梨堵了回去：“別……千萬別說了，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是我的問題……不好意思，或許我該更早點的跟你說清楚，我……是除了那家夥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即使那家夥真的死了也不會……他雖然小氣又霸道還很脾氣差，但是我真的很愛他……是了，就算是死掉，我也會喜歡他一輩子……沒有任何人……有這個機會，我的意思是……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無比頹唐地坐下，深深地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這麽激動……看來我是真的被完全拒絕了啊……”

她扯出一個笑，擡起手腕道：“已經八點了，我要走了，那麽，非常感謝今晚的款待，再見吧。”

那戒指的一點亮光在空中劃過，我點點頭：“……再見。”

終于還是沒有力氣再去挽留。

縱使生辰為死期，她要對着墓碑笑着說“冬獅郎，生日快樂。”

但她如此堅定的心，要我怎麽再去說……？

或許真的只有愛情經得起時間的消磨……或許吧……？

他終于還是沒有力氣再去挽留……

不對！是幸好！萬幸！天大的幸事！！！

看着面前一身死霸裝剛剛出完任務回來臉黑的堪比鍋底的某番薯隊長，她心裏只能一陣陣冒虛汗，在他還沒說話前，她梗着脖子使出最強破廉恥殺手锏——

惡人先告狀！

“冬獅郎，你剛才太沖動啦！萬一再惹出點兒事兒來怎麽辦！？”虛張聲勢虛張聲勢……

“而且這種事兒是誰先惹起的啊誰叫你那次莽莽撞撞的就在馬路中間脫了義骸去殺虛回來被當成突然車禍挂掉了我都傻了啊再說了誰知道為什麽屍魂界非出來個不能随便亂改人的記憶的規定啊我為你的挂掉哭得‘肝腸寸斷’容易嗎我啊！？”血淚控訴血淚控訴……

“我道歉！！但你為什麽要答應那個家夥的約會！什麽叫死者已逝什麽叫把那家夥忘了什麽叫我愛你當着別人戀人的面說這種話簡直是……！”氣哼哼的，果然氣哼哼的……

“ ……那，那又不是我答應的，誰叫最近的義魂丸又出了什麽愛情版新品種我哪兒知道我出了個任務回來就被拉到這種地方了啊！！”不是她答應的不是她答應的不是她答應的！

“……”

“這一年多我也沒怎麽回現界嘛誰知道出了這茬兒事兒早知道該弄個差不多的義魂丸放身子裏嘛……”委屈委屈委屈嘟嘴嘟嘴嘟嘴……

“…………”

“再說了他又看不見你……”小聲小聲小聲小聲……

“………………”

“喂……你倒是說句話嘛……”好啦能理解這種吃醋的心情啦如果換成她看見他和雛森這樣“暧昧”地談問題也會氣死的……雖然這真的不是她的錯！她只是想說清楚！

“你說完了？”拽拽的語氣，但是平靜多了啊……

“說……完了。”繼續梗脖子，死就死吧！

卻只看見他的臉兀的放大，然後感到唇齒間上升的溫度，情不自禁就一點點地淪陷進去。

好吧，怎麽會不生氣？她實在是傻傻的，萬一被人占了便宜去怎麽辦！

他聽見那個人一直在向她表白的話就一肚子的火！！

可是……不得不說，那個時候她其他的一些話，卻讓他着實覺得……有一種難以言語的味道……

他便回報給她這樣難以自抑的沖動。

唇齒交融，分開時還帶着難舍的愛意……她輕輕的靠進他的懷裏，面色潮紅，同樣輕輕的道：“忘了說，生日快樂。”

他一笑，吻上她的額，又要往下繼續。

再沒有比這樣平常的日子更讓人幸福的了……沒有陰謀，沒有痛苦，沒有糾結，沒有戰争……縱使仍然小插曲不斷，然你說這樣莫不也算是……

江頭潮已平。

街上人來人往，為什麽目光都要朝她看呢……唔……情侶親密很正常吧？

片刻——

“啊啊啊——冬獅郎你快走開去穿上義骸啊我這樣不是很像神經病啊！！！！”

壞笑：“沒事兒，生日麽~”

去死啦生日也不帶這樣HIGH的吧！！！！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嘛，日番谷冬獅郎生日快樂~~

想出這樣義骸梗神馬的真是……（捂臉！